孫伯綸回應一聲,帶來十幾個親衛來到馬車旁,郝琳琅已感覺到車停下,掀開暖簾,探出腦袋,聲音從蓋頭上傳出:“發生了什麽?”
“無妨,有些流民。”孫伯綸淡淡的回答。
這時,一陣風吹過,竟是吹飛了郝琳琅的蓋頭,露出了那俏麗的容顏,蓋頭洞房前掀開,是極不吉利的征兆,孫伯綸當下命人去取,這時幾十個流民衝破了騎隊的阻攔,來到馬車前。
幾個親衛縱馬上前,彎刀在手,卻不敢動手,畢竟是主上娶親,誰人敢造次,鬧出血腥來,亦不吉利。
“恭喜老爺,恭喜夫人,打發,打發吧。”流民一邊鞠躬一邊叫嚷。
孫伯綸正掏錢,馬車另一側一個佝僂著身子的家夥忽然從懷裡掏出一件物什,瞄準了孫伯綸,這恰巧被郝琳琅看在眼裡,畢竟是武人之後,立刻看出那是精鋼手弩,她叫了一聲,直接從馬車上躍起,撲向孫伯綸。
孫伯綸兀自不知何事,見郝琳琅撲來,本能的把她抱在懷裡,卻只聽弓弦之聲,孫伯綸感覺手臂一痛,直接摔下馬。
“遇襲!”趙琉璃忽然一聲喊,驚到了處於前方的徐白雲,他回頭一看,孫伯綸已經墜馬,當下發令驅散流民。
一親衛看準正重裝弩箭的那襲擊者,彎刀在手,縱馬而去,趙琉璃高聲令道:“留下活口!”
那親衛眼神堅定,如風一般從那人身旁經過,只聽一聲脆響,襲擊者的一隻手臂飛起,而跟隨其後的蒙古騎兵甩出套馬索,直接把他纏住。
徐白雲翻身下馬,見孫伯綸抱著郝琳琅躺在地上,手臂上還插著一根弩箭,深入過半,他心中稍稍放心下來,好在沒有傷到要害。
就當徐白雲伸手想要拔出弩箭的時候,孫伯綸卻喊道:“不要動!”
“已經射透了,大姐受傷了。”孫伯綸又解釋了句,右手用力捏住尾羽,固定好後,左臂抬起,稍稍抬起,接過剪刀,直接把箭杆截斷。
“紅藥!”孫伯綸一聲喊,趙琉璃和徐白雲慌裡慌張的去了。
他拔出箭杆,顧不得包扎,抱起郝琳琅進了馬車。
郝琳琅嘴唇發白,輕聲說道:“我......我沒事。”
“不要說話!”孫伯綸斷然說道,將郝琳琅靠在車廂壁上,解開了衣服,露出小腹,那箭頭深入半寸,血流了出來,孫伯綸深吸一口氣,輕輕的取出箭頭。
好在箭頭是破甲極強的三棱箭頭,沒有倒刺和放血槽,殺傷不大,並未傷及內髒,但傷口很深,流血不少,孫伯綸從徐白雲手中接過紅藥,仔細的上藥包扎,流血止住後,孫伯綸說:“走,先回葭州。”
郝琳琅抓住孫伯綸的臂膀,說:“不行,去千戶所,完成婚禮。”
見孫伯綸臉色陰沉,她又說:“洪大人在等你,葭州眾官僚在等你,這個時候,你不能出任何狀況。”
“我的傷沒事,可以堅持!”郝琳琅又補充了一句。
孫伯綸下車,見一眾人馬圍住馬車,趙琉璃提了那斷臂人過來,孫伯綸一看,竟然是王自勇,又看了看呈上來的手弩,孫伯綸忽然笑了:“這是賀人龍送來的賀禮嗎?”
王自勇吼道:“孫伯綸,你佔了老子的地,殺了老子好不容易投奔的將主,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他的怒罵戛然而止,因為一根弩箭射入嘴中,把剩下的話堵了回去。
孫伯綸把手弩扔給趙琉璃,道:“埋了!”
“孫兄,
要不要通知洪大人.......。”徐白雲問道。 “各位就當沒有這件事,列隊,繼續前進!”孫伯綸淡淡的說道。
徐白雲詫異的看著孫伯綸整隊,他感覺自己越發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人了,忍辱負重,大丈夫當如此。
迎親隊伍再次集結,只是這次速度慢了一些,沿途遇到的流民,無論人多人少,全部驅散,一路直奔千戶所,此時千戶所城已經準備妥當。
婚禮開始,作為主婚的洪承疇自然當居首位。
跨火盆,拜天地,同牢禮,入洞房,所有流程一絲不苟,千戶所內都是充滿了喜慶的氣氛,誰人都沒有注意到孫伯綸的袖子上有兩個洞,還有血染的印記,自然也無人察覺郝琳琅的腹部微微隆起。
這次婚禮當是國朝三百年所有千戶中最隆重的一場,有三邊總督撐台,左近的文臣武將不少蒞臨,葭州,綏德州,米脂縣,更遠的則是延安府官吏,延綏鎮的諸官將也不少人送來賀禮,僅僅是這些賀禮,就足以讓孫伯綸過一個肥年了。
而婚禮的最後,洪承疇親自宣布,郝世祿由練兵都司升任領班遊擊將軍,仍在孤山參將麾下效力,負責府谷到吳堡一線河防, 綏德衛亦受其轄製。
對於郝世祿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雖說從都司升到遊擊隻升了一級,但卻是從一個掛名的練兵都司直接變成了擁有兩千人規模遊兵營的實權遊擊,在整個延綏鎮,比他實力強的也不會超過十個。
明眼人更是清楚,郝世祿的功勞可擔不起遊擊的地位,能得如此封賞全賴孫伯綸的功勞。
熱鬧的婚禮辦完,洪承疇直接從千戶所城出發,南下吳堡,督標營其實早與賀人龍部南下,並且在宜川一帶擊潰了滿天星部,洪承疇按照計劃把總督行轅設在潼關,將於年前抵達,時間緊迫的很。
臨近過年,無人在千戶所城耽擱,送走洪承疇後,各官僚回了自己的地盤,最忙的莫過於郝世祿,他要接收朝廷給的餉銀,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遊兵營的架子給構建起來。
孫伯綸反倒是清閑了下來,除了接待一些綏德衛老熟人的賀喜,就是專心於翻了年千戶所城的擴建、墾荒屯田之事。
午後的千戶官廳,孫伯綸坐在書桌前,用炭筆在一幅地圖前寫寫畫畫,此次挖渠圈佔的荒地已經完全統計出來,顯示在了地圖上,孫伯綸已經計劃在年前把土地分給從征的軍卒和工坊表現優異的匠戶,但是如何分,分多少都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郝琳琅躺在一旁的床上,她的傷還未好全,不能下床,卻捧著暖爐享受著和孫伯綸呆在一起的午後。
這時一個長相俊美的少年走了進來,大聲說道:“姐夫,底下幾個百戶所的百戶來了,送來了不少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