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允曜本就長相俊美,如今又是一身白衫,頗有些美男子的味道,他是世襲的千戶,在葭州時就是有名的紈絝子弟,來千戶所城沒幾天就已經鬧的雞飛狗跳,憑借的就是他是孫伯綸小舅子的身份。
孫伯綸本就是不喜郝允曜,但礙於郝琳琅的情面,一直沒有發作,更別提她還在養傷。
“讓他們把東西帶回去吧,災荒之年,誰都不容易。”孫伯綸沒有抬頭,淡淡的說道。
郝允曜收禮收慣了,當下就有些不樂意,孫伯綸抬起頭,臉色冰寒,正色道:“把你收的好處費也退還。”
孫伯綸身居高位,言談舉止間已有威嚴,郝允曜哪裡敢說個不字,掏出幾錠散碎銀子,扔給一個小廝,見孫伯綸不高興,他湊上來,笑嘻嘻的問:“姐夫在忙什麽呢?”
“快過年了,你為什麽不回葭州?”孫伯綸淡淡的問道。
郝允曜支支吾吾,撓撓頭,就是不說話,還是郝琳琅撐起身子說:“伯綸,父親想讓弟弟跟你一段時間,學些本事再回去。”
郝世祿所作所為全為這個兒子,無奈兒子紈絝,不學無術,就算他怎麽照拂,終究也成不了事,對於自己的女婿孫伯綸,郝世祿卻是萬分滿意,認為兒子哪怕有他五分之一的本事就足以繼承家業了,因此給郝允曜下了死命令。
“不準!明天就讓他回去。”孫伯綸絲毫沒有考慮,做出了回答。
郝允曜臉色驚恐,哀求道:“姐夫,求你留下我吧。”
他心裡清楚,若是自己明天回了葭州,怕是要被郝世祿打斷腿了。
孫伯綸端坐在那裡,雙手支頜,對哀求的郝允曜視而不見,而是看向郝琳琅,輕聲說:“我這裡太危險,允曜呆久了,怕是要丟掉性命了。”
郝允曜卻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當即臉色漲的通紅,跑到院中,抓起一柄長矛,耍了起來,長矛上下翻飛,矛影重重,竟然是耍的有模有樣,他演武一陣,走到孫伯綸面前,傲然說道:“姐夫,我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更不怕死,難道你以為戰陣之上,我還不如那些喝糜子粥長大的泥腿子嗎?”
孫伯綸這才看向他,微微一笑,指了指守在門外的一親衛,道:“我知道,但是我覺得你更有可能死在那把執法刀下!”
那親衛殘忍一笑,拍了拍手中的厚背大刀,在孫伯綸目前的體系中,五十人的親衛隊還兼執行軍法的任務,因違反軍紀被他們處死的不在少數。
郝允曜忽然臉色煞白,這幾日他已經知道,孫伯綸麾下軍隊能戰,靠的不僅是遠超衛所兵的待遇,還有嚴苛無情的軍紀。
“姐夫,能不能關照我一下......。”郝允轍嬉皮笑臉,本能的討價還價,但看到孫伯綸眼神冰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他自己都聽不清了。
郝琳琅歎息一聲,道:“允曜,軍法無情,莫說你,伯綸也不例外的。”
郝允曜知道,自己的希望就在姐姐身上,當下跪在床前求饒,說:“父親說了,若學不到本事回去,就要打斷我腿,永遠關在府裡,不讓我出去了。”
“軍中無特權,你求我也沒用。”郝琳琅知道孫伯綸的脾氣,說道。
“我肯定遵守軍紀,不再為非作歹啊,你求求姐夫,留下我吧。”郝允曜哭求著。
孫伯綸無奈的搖搖頭,從一旁的匣子裡拿出一木牌,扔給郝允曜:“既然如此,便給你預備兵的兵牌,三個月內若無法通過考核加入戰兵隊,
便滾回葭州吧。” “預備兵?”郝允曜驚叫出聲,他原本打算趁著孫伯綸親兵衛隊隊長空缺,果斷憑借關系拿下的,卻不曾想得了一個預備兵的身份。
預備兵就不是兵,是最新從各大衛所招來的士卒,根本沒有餉銀,隻負責管飽飯穿暖衣,若無戰事,每日訓練五個時辰,有戰事則作為輜重兵和預備隊參戰,預備兵每月考核一次,只有完成考核才能進入戰兵隊。
最為關鍵的是,目前負責預備兵訓練考核的龍虎那個大塊頭,那家夥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不知變通。
縱然郝允曜如何哀嚎,孫伯綸都不會再給他什麽特權,如果這廝連三個月的預備兵訓練都過不了,還是回家繼續當他的紈絝子弟的好。
到了年根,整個千戶所都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中,先是千戶孫伯綸進行了分田到戶,歷次戰鬥中的陣亡、傷殘將士家庭,立下戰功的士卒,手藝精湛的匠戶,以及第一批加入戰兵隊的戰兵都分得了二十到五十畝不等的田產,這批田畝三年之內不納糧,所有產出都歸田主本人。
這並不意味著這五千多畝熟田孫伯綸一無所獲,所有田地灌溉所需的水渠在孫伯綸手裡,想要灌溉就要收取水捐,一畝地一鬥糧的水捐看似不少,但這些土地有沒有水灌溉,產出完全是兩碼事,而且孫伯綸制定規則,畝產不過五鬥的年份不收水捐,水捐在每年夏糧收獲後,再行繳納。
當田畝核定、分田到戶的工作完成後,千戶所內丁壯參軍的意願得到了空前的提高,要知道,只要成了戰兵,就算不立功,乾滿五年,就有五十畝的土地到手,更不要提還有每月一兩的軍餉了。
葭州城外大車店,范三拔看著車隊緩緩的通過浮橋進入山西一側,心中越發自豪,這一年,他在延綏一帶打通關節,建設商棧,已經打通了前往西番地的商路,眼前這一批貨物正是來自寧夏的灘羊皮、葉爾羌的寶石和藝術品,這將會極大的提高他在家族中的地位。
而能做到這一切,身邊這位林先生可是功不可沒。
“林先生當真不與我一道回介休?”范三拔頗為惋惜的再次問道,他原本想向父親引薦的。
“公子客氣了,學生本是閑雲野鶴,散漫慣了,還想趁黃河冰封,在兩岸遊歷一番,來年開春,定然到府上拜會。”林先生看著茫茫荒野,笑吟吟的說道。
范三拔知道其志難移,歎息一聲,讓人駕來馬車,有拿了一木盒,打開後,露出不少金銀,其中一遝銀票價值不菲,還有常用的小銀豆和大錢,顯然也是準備的很細心,范三拔道:“先生來年定要來介休相聚,我還要當面請教,這些銀兩和馬車先生請取用吧。”
林先生也不客氣,娶了銀箱,坐進馬車,隻帶一名兼任馬夫的小廝,就駕車離開了。
“先生,咱去哪裡過年啊,這兵荒馬亂的,若是遇到流民就不好了。”小廝看了看越來越遠的葭州城,問道。
“去綏德衛左千戶所,我倒是要看看,能被洪承疇看中的千戶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