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的人通常睡不好。
兩個高文從前都沒這個毛病,特別是在這個世界的舊高文,從來都是粘床就著,從閉眼到打呼不超過五秒鍾。但今天高文躺在巨魔的巢穴裡,一個密林中絕對安全的地方,帶著強烈的困意,他還是花費了近一個小時才強迫自己入眠。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不停的在盤算著事情。
睡的晚,但起得早。洞穴中射不進一絲陽光,但高文的生物鍾還是準時叫醒了他。當他醒來的時候,巨魔畢咯畢博就湊在他旁邊,看到高文睜開眼睛,立刻去為他的客人準備早餐了。
他剛剛結束了一場“冬眠”,短時間內精力旺盛,不需要睡覺,也睡不著覺。
從洞穴中走出,高文找到了一種名叫“苦蕎”的草,拔下一大把,塞進嘴裡,嚼成糊狀,然後用手指當做牙刷,胡亂捅了兩下。掬了一捧澗水,一半漱口一半洗臉。在呸呸吐出草渣,抹掉睫毛上的水珠之後,就算是洗漱完成了。
巨魔有樣學樣,也跟著高文後面刷牙洗臉。不過他沒找準苦蕎草,而是抓了一把彩蘑菇,一看就有毒的那種。不過再毒的蘑菇也毒不死巨魔,蘑菇裡的毒素甚至都比不過巨魔的口水。
是時候告別了。一人一怪對著“畢咯畢博”了半天,巨魔最終明白了高文的意思,他也清楚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個道理。在流出幾滴送別的淚水之後,巨魔還是放行了這最後一位客人。
臨別時的場景十分感人。先是互相擁抱,巨魔稍稍用力就差點勒斷了高文兩根肋骨,高文伸直手臂也不過就能拍拍對方的肱二頭肌。然後就是互贈送行禮了,這可是重頭戲。
高文掏出一根項鏈來,項鏈下吊著的是那顆“歸家水晶”,這東西可不能隨身帶著。
巨魔看見項鏈,立刻高興的彎下腰,將一顆碩大而醜陋的頭低到了地面上。高文比了比大小,項鏈的環圈太小,連巨魔耳朵那關都過不去,只能像緊箍一樣頂在頭上。高文想了想,將項鏈改成了手鏈,纏在了巨魔的左手手腕上。他不擔心巨魔會不小心按碎了水晶,憑巨魔的力量,他可以輕易阻止這種空間傳送。
巨魔的禮物則漂亮的多:一顆碩大而美麗的透明玻璃球,這顆玻璃球做工完美,晶瑩剔透,光線射入,球體內仿佛有一片流動的星海。
當高文接過玻璃球時,那片星光開始流動,穿透了球體外壁,抵達了高文的手掌,慢慢變形成了一張卡牌。這是高文來到這個世界後獲得的第四張卡牌。
化劍為犁:
稀有。法術/瞬間。能級:1。
·反擊目標能級低於3的法術,對方牌手獲得等同於法術能級的生命值。
高文將卡牌收好,捧著那顆玻璃球,真誠的向對方道謝。雖然這顆玻璃球對高文而言沒什麽用處,但在巨魔眼中,它品相完美,絢麗無比,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在收下禮物之後,高文還要請巨魔送自己一程。
從期中考核開始到現在,已經接近四十八小時了。雖說高文並沒有偷懶,但畢竟沒有走直線。先是被月狼追逃了一宿,然後又向東走了一段路,現在算來,已經遠遠落後於第一梯隊了,即便從現在開始不眠不休,也未必能按時抵達雪線。
但高文自有辦法。當他拿到那一對登山鎬之後,他就定下了這個計劃。
洞穴四周雖然多是一些低矮的灌木,高大喬木不多。但也因為不需要爭搶養分,這些喬木通常都很高大。高文找了一圈,找到了一顆細細高高的樹。這種書俗稱“弓樹”或者“彎腰樹”,號稱“百撓不折的軟蛋”。這所有的外號都彰顯出這種樹的最大特點:韌性。
高文用“搶劫”到的繩子束了一股粗的,一頭讓巨魔拽在手上,一頭則綁在了自己腰間。彎腰樹沒太多分叉,等到了樹頂枝葉才開始繁茂起來。高文三下兩下爬到了頂層,將樹頂一側的樹枝全都砍掉。然後取下腰間的繩子,牢牢的綁在了樹的主乾上。
高文在樹頂向巨魔打了個手勢,巨魔聽懂了,開始一分一分收進繩子。
彎腰樹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樹的頂端已經觸到地了,整棵樹彎成了一個半圓,但還是沒有任何斷裂的跡象。此時彎腰樹上蘊積的彈力早已超過了巨魔的體重, 它需要用一隻手挽住另一顆大樹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彈起。
高文就半蹲在樹乾上,慢慢接近了地面,伸手拍了拍巨魔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巨魔依言松開了繩子,彎腰樹在一瞬間釋放了所有彈力,猛然一甩,就像弓弦震動,發出了“嗡——”的一聲巨響。高文就在樹上,陡然間獲得了一個巨大的加速度,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景色被拉成了彩色線條。
風灌進嘴巴,讓高文的臉皮像水波一樣蕩漾起來,嘴唇像兩邊齜開,露出兩排白牙。高文看準時機,在彎腰樹抵達原位時,果斷松開了自己的雙手,接著,他就像一支離弦的利箭,射向了天空,射向了遠處的無名山。
如果除去前世坐飛機的經歷,這是高文飛得最高的一次,他從未和天空如此接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白雲。
回頭看去,只見樹林越變越小。在自己的飛起來的起點,高文能看到一個龐大的身軀,那應該就是巨魔畢咯畢博了吧。他在高文的視線中已經變成了幾個像素點,如果眯著眼睛,再加一點腦補,能大約分清楚上肢和下肢。不過不用看,高文知道畢咯畢博一定站在原地向自己揮手。
高文將兩隻手臂束在身邊,豎起手掌也向那個方向擺了擺,向這隻最後的巨魔道別。
摘下擋住眼睛的繃帶,高文終於能用兩個眼睛看東西了。飛在空中,太陽就在他的右前方,正從雲海中蒸騰而出,朝陽照的他半邊身子泛紅。
高文眯起眼睛,像那座積雪的無名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