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字仲德，前文早已經提過。

　他是一個智者，卻又是一個心懷漢室江山，擁有著一副悲天憫人心腸的智者。

　可是，荀攸怎麽都沒有想過，程昱此際居然給曹操出了這麽一個極端之策。

　要知道，如果按程昱之策，那麽將來，許都朝廷，新漢朝，這兩個朝廷，都必將會被破壞得千瘡百孔。到時候，肯定會弄得兩地的百姓哀鴻遍野。

　這個，是兩敗俱傷之策。因為，這已經不是兩個朝廷之間的較量了，而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攻奪。程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荀攸的心裡卻非常清楚。一旦曹操采納了程昱的這個計策，那麽，自己的軍隊，曹操的軍隊，就會化身為真真正正的強盜，數十萬的強盜湧入到新漢朝的境地上去燒殺搶掠……荀攸還真的不敢想象那樣的情況。

　此刻，程昱面對荀攸那驚訝的質問，他卻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一臉陰沉的對曹操道:“主公，此計是我們在沒計可施的情況之下，最有效破解新漢軍進攻的最佳辦法，這亦是霸者爭霸之策。程某近段時間來，不，應該說，一直來都在對新漢朝進行著暗暗的觀察研究。新漢朝之所以能夠在這短短的十年時間之內發展強大，這主要是他們采取了一些我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政策，而這些政策，卻恰好全都是有利於一般的百姓生存以及富裕的政策。可以說，新漢朝之所以有今天的聲勢實力，這主要是離不開一般百姓的支持。如果說，將新漢朝比作是一座大廈的話。那麽，新漢朝的一般百姓，就是新漢朝最為堅實的根基，我們如果想要滅亡新漢朝，那麽就必須要先破壞新漢朝的根基著手。派出我們的數十萬精銳。讓他們進入新漢朝的境內大肆破壞。不管是他們的城池或是一般的村莊，能夠破壞多少便破壞多少。如此一來，新漢朝境內，他們的官府機構必然會癱瘓，而他們治下的百姓，也必然是人人驚慌。亂成一團，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新漢軍肯定會失去新漢朝百姓的支持，他們勢必不可能再不顧一切的對我們攻伐。如此一來，我們的危機頓時可解。進而，可趁新漢朝內部大亂之際，一舉滅了新漢朝。”

　“哦?”曹操的眼睛一亮，呼吸也不由一緊，心跳不禁加速了幾分。

　對於程昱所言，曹操的心裡也一樣如明鏡一般，他很清楚，新漢朝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劉易懂得如何收賣百姓民心的關系。劉易那家夥，從一開始，就是靠收賣人心起家的。現在。劉易已經死了，那麽，新漢朝的新漢軍以及一般百姓，肯定會瘋狂的要為劉易報仇。也就是說，劉易雖死，可是。民心不失。但是，如果按程昱所言。自己將軍馬分散，讓他們自由進入新漢朝的境內。讓數十萬的軍馬扮作一般的山賊強盜，在新漢朝的境內燒殺搶掠，那麽就必可以在最基本的地方動搖了新漢朝的根基。要知道，新漢朝已經沒有了劉易，一旦其根基動搖了，那麽就再也沒有了可以力挽狂瀾的人物。到時候，自己無形中就化解了新漢軍及新漢朝百姓的瘋狂報復，就可以從容的發兵，奪取新漢朝的勢力地盤，再慢慢的恢復正常的秩序。這個，或者也可以叫做不破不立吧?新漢朝的大勢已經成，如果不從根本上去破壞的話，恐怕自己還真的沒有機會與新漢朝對抗了。

　要知道，搞生產搞發展難，但是破壞的話，那就容易得多了。

　不過，曹操此刻又想到，自己的數十萬軍馬，要潛進新漢朝的境內並不容易啊。如今，新漢朝的疆域之內，關隘重重，守備森嚴，並且，曹操也知道，新漢朝的境內，一般的小村莊，都設有自衛隊之類的自保預備兵，自己的人馬想潛進新漢朝的境內作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曹操此刻，也打心裡認同了程昱的這個計策，亦認為，以自己現在這不利的形勢之下，唯有就是如此，方有可能扳回敗勢。

　一念及此，曹操有點躍躍欲試的道:“仲德，此計……曹某認為可行的，只是，我們的軍隊，如何潛進新漢朝的境內呢?”

　“呵呵，主公有所不知，據程某的觀察，新漢朝的政策相對的開放。他們對於前去投靠他們的百姓會大開方便之門，另外，商業開放，所有的商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新漢朝的境內，哪怕新漢朝的官府，他們明知道那些商人是我們朝廷，他們亦會讓我們的商人自由出入新漢朝境內。看上去，新漢朝就像是一個吸血鬼一般，只要能給他們朝廷帶去利益的，就能自由進入新漢朝的境內。比如，我們可以隨便派出一支千人左右的軍馬，化成商隊，運著足夠多的糧食前往新漢朝，他們就能讓我們的人進入其境內。嗯，當我們的人進入到新漢朝境內，馬上就分頭行動，在新漢朝的境內發起破壞的行動。當然，我們也要做好犧牲這些人馬的準備，因為，一開始，新漢朝的官府反撲能力很強，我們的人，要做好在新漢朝境內流竄的準備。”

　程昱似乎早有思量，將一些比較細節方面的事都考慮到了。

　曹操聽得眼睛漸漸發亮起來。

　程昱繼續說道:“當然，以一千人為一個商隊來計，我們從四面八方派去，其實，也就是只有幾條路線可以進入新漢朝的境內。一下子，肯定進入不了太多的人馬的，最多就只能混進去一兩萬人馬。當我們的人發起行動，破壞新漢朝境內的時候，新漢朝官府肯定就會有所察覺，肯定會馬上封鎖所有的出入口，不會再讓商隊進入。同時，會調動兵馬，發動百姓一起。對我們的人進行肅清圍剿。這個時候，就要考驗我們這一兩萬人在新漢朝境內的生存能力及破壞力度了。同時，我們又可以讓人化作流民湧進新漢朝境內，估計，亦可使得數萬人馬混進去。余下的。則要我們的人自己想辦法了。”

　“嗯，數萬人馬進到新漢朝的境內，單論破壞來計，他們一天，都可以斬殺數十萬的新漢朝的人吧?起碼都可破壞無數的村莊。新漢朝一下子發生了這麽大的暴亂，肯定會讓他們整個朝廷及官府都頭痛。特別是如果我們能夠破壞他們的官府機構的話，那新漢朝必會大亂。我想，亦可以同時派出我們的大將高手，直接潛入洛陽，對洛陽的那些朝官進行刺殺暗殺。對！反正。我曹操都已經處於完全的劣勢，何不搏一搏?無所不用其極！”曹操說到最後，聲音有點低，但是，卻似有了決定。

　現在，曹操不想考慮太多的什麽百姓不百姓了，他隻想擊敗新漢朝。他覺得程昱說的非常有建設性，讓曹操的思維頓時開闊。使曹操知道。現在，不管自己如何搞發展，都拍馬趕不及新漢朝的了。自己不能追趕上去，那麽反過來，破壞新漢朝，卻就容易很多了。

　“好！來人！”曹操想著，便打算將一些統軍的將領召來，準備下令。讓自己的人馬準備行動，打算。讓程昱及一眾謀士將這條計策盡可能的完善一下，然後再執行。

　這時。荀攸卻急了，狠狠的瞪了程昱一眼，跳出來道:“主公，不可，程昱此計，乃是絕戶計，這會對我們朝廷的聲譽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荀公達，你想多了，我們的人，是不能透露是我們這個朝廷的。他們，可以說是袁紹的死士，也可以說是劉表的死士，甚至，可以說是異族人。反正，不管如何，我們的人，就是死都不要承認是我們朝廷的人。這樣，哪怕以後，有人猜到，或者有證據證明是我們的人那又如何?反正，我們就是不承認。待我們滅了新漢朝，奪取了大漢天下之後，這個史書，卻是由我們來書寫的。”

　“呸！程昱，算我荀某看錯了你，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如此歹毒，竟然勸主公對新漢朝的那些平民百姓下手?你還是人嗎?”荀攸此刻真的有點急了，他生怕曹操就馬上按程昱的計策來進行啊。

　“公達，怎麽了?難道，你不同意仲德的計策?這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眾位有更好的辦法，那麽，便采用更好的辦法，假若，你們都沒有一個更好的辦法的話，那麽曹某就決定采用程昱的這個計謀。”曹操聽出荀攸不讚成程昱的計策，心裡不禁有點不悅，畢竟，以前出謀劃策的時候，荀攸與程昱的意見幾乎都是一致的，兩個自己最為倚重的軍師，向來都是和睦共處，互相惺惺相惜。可是，今天怎麽了?這個，程昱的計策很好啊，很有針對性，如此，的確可以從根本上動搖了新漢朝的根基，對於自己將來奪取新漢朝，統一大漢的大業有著非常有利的方面。所以，他雖然似是在詢問荀攸，但是卻亦是對荀攸說，他基本是已經決定要那樣做了。

　“主公，此計有傷天和，萬萬不可。何況，此計的漏洞太多，根本就不可行。”荀攸有幾分憤怒的道。

　這個時候，並不只是荀攸一個人有點憤怒，如劉曄等數個謀臣，他們亦覺得程昱此計太過歹毒了。不管如何，堂堂的王者之師，是不應該向一般的平民百姓舉起屠刀的。

　“哦?漏洞?這又如何?不如荀先生你補充一下。”曹操卻是在意此計還有什麽過漏不妥之處的。因為他不想再次被新漢朝反算計，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主公，我就說最重要的一點。”荀攸此刻，望向程昱，卻發現，程昱此時已經沒有了方才向曹操獻策時的那麽深沉陰冷了，而是似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的樣子，神色有點頹喪，似是滿腹心事的樣子。一時間，荀攸不禁心神一震，想到程昱應該不是那種心腸歹毒的人，不是那種可以向曹操進獻這樣的毒計沒有原則的人。想到，莫非，程昱向曹操獻此策還會有別的涵義?不過，現在荀攸卻是怕曹操就此要采用了程昱之策。摸了摸自己懷中的劉易的書信，趕緊說重點道:“主公，現在我們所議論的，所謀的，都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的。那就是假設劉易已經死了的基礎上的。”

　“嗯?這些不是明擺著的麽?公達。你莫非還有別的說法?”曹操心裡一跳，覺得荀攸話裡有話。

　荀攸道:“主公，劉易被我們跟袁紹的人聯手刺殺不假，他又落入滾滾的黃河也不假，可是，現在劉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怎麽能就當真的當他死了呢?我們現在，所有的議論商策，都是建立在劉易已經死了的基礎，現在。假設，劉易還沒有死呢?那麽，大家認為，我們現在所商議討論的事，所定的計策，還有再討論的必要嗎?還有繼續執行的必要嗎?”

　“啊?不可能吧?任誰身受重傷，跌落黃河，都不可能再生還了吧?何況。我們當時，沿著黃河兩岸搜索，都沒有搜索到劉易。”

　“公達先生。你這是有點危言聳聽了吧?如果劉易這樣都不死，那、那他還是人嗎?”

　“就是啊，換了誰落入黃河，就算是沒傷，怕也難以活命了吧?”

　“不可能的，劉易現在。應該早就葬身魚腹了，豈還會有生還的可能?”

　……

　不僅是曹操。連在場的一眾謀臣武將，他們都覺得不太可能。尤其是當中的一些武將。他們可是詳細的詢問過親自參與襲擊圍殺劉易的那些武將高手。那劉易，一連暴發了幾次內勁，估計早已經是油竭燈枯的了，再加上身上所受的那麽多傷，絕對不會假，還有，左慈最後的那一擊，估計已經當場就將劉易擊殺了，怎麽可能還活著?

　反正，一眾人就是不相信。

　“主公！”

　荀攸從懷內拿出了劉易的親筆書信，舉在手上道:“主公，昨夜我荀家辦壽宴，一個身份來歷不明的人，給我荀家家主送來了這封信，當時還不太注意，可是，整理禮物的時候，發現了這封信。”

　“哦?一封信而已，說明了什麽?”曹操不置可否的道，他不明白，荀攸拿出一封信來想說什麽。

　“主公，此信非同小可，是專門寫給主公的信，可不是一封信而已，這可是關乎我們朝廷是否安穩，關乎我們是否可以安然的渡過這關，關乎我們是否還可以繼續發展的一封信。”荀攸雙手將書信奉上給曹操道:“請主公過目，如果荀某沒有認錯字跡的話，此信，應該是劉易親筆所書的一封信。”

　“什麽?劉易親筆所書的書信?他、他還活著?”曹操神色一變，整個人都一下子跳了起來。

　滿堂的人，都張大了嘴巴，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腦裡都全是問號，想著劉易還活著?

　真的太過驚人了，任誰都沒有想過，劉易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居然還能活著。

　當然，此刻每一人的心裡，都是不相信，不相信劉易還活著。

　曹操跳起來，神色震驚，呆了好一會，他才醒過，趕緊上前，從荀攸的手裡一把奪過書信，迫不及待的觀看起來。

　“孟德兄:讓你掛念了，連左慈這樣傳說中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隱士都可以被你請來，小弟佩服得緊啊。不過，還好吧，小弟我現在已經安然無恙，不小心所受的傷，亦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呵呵，想你現在，是驚喜比失望多吧?假若小弟當真的就此離開人世，想孟德兄你此刻，肯定是傷透了腦筋。小弟的軍馬，給了你太大的壓力，是小弟的不對。所以，小弟不死，你應該慶幸，應該高興才對。

　要不這樣吧，我們之前在荊州襄陽所簽訂的協議，現在依然有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當然，我相信，孟德兄你應該不會再自誤了吧?有些事，可一不可再，魚死網破小弟不怕，但認為沒有那個必要，所以，請孟德兄你莫要再逼我。至於如何做，我想，孟德兄你不用我教你了吧?

　……

　嗯， 只有小弟回到洛陽，方可以平息得了我新漢朝文武及軍馬百姓的怒火……

　……”

　劉易的信，不是太長，也沒有說到太多實質性的東西，是以一種調佩的語調，似在跟曹操聊著天一樣。

　曹操看完之後，臉色都黑了，他認得出，此信上的字跡，的確是劉易的字跡，並且，其語氣一如劉易本人那樣，舉重若輕，表面似是跟他稱兄道弟，但根本就不怎麽將他放在眼內的樣子。

　曹操緊緊的攥著書信，將信都揉成了一團。

　好半晌，他才慢慢的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慢慢的坐下。

　“可惡！”曹操將書信扔到了地下，但在眾人的詢問的目光當中，他隻好又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此信不假，劉易估計還真的活著。”

　“啊?”

　廳內的一眾人，無不驚駭的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