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議事大廳,一片沉靜,落針可聽。
曹操高座議事大廳首席,下面一眾謀臣軍將噤若寒蟬,誰都沒敢率先出言。
望著曹操那憔悴又陰沉的臉色,人人都心裡打鼓,尤其是一些直接負責丞相府護衛工作,以及一些負責許都城的護衛工作的將領,他們把頭低得很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曹操發怒問責。
“怎麽了?”曹操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鬱悶的心態,打破殿廳內的沉靜,帶著幾分逼人的威嚴道:“請諸位前來,是想問問諸位大人是否有了良策,如今我們朝廷連連失利,敗於新漢朝,眼看,新漢軍就要攻下袁紹的鄴城,奪得整個冀州,勢力大增,我等是否要居安思危,考慮一下新漢朝即將有可能對我們朝廷的攻戰?我們應戰,又該如何戰?守,又該如何守?這些,總要有一個章程,請諸位各盡所言,為保我們朝廷安寧獻策。嗯,一個一個來……”
對於自己三個女兒失蹤的事,曹操現在有點刻意的回避,不想多談,反正,現在找不到人,說什麽也沒有用。
不過,他不想言及,但是,那些負責送曹家三女入宮給獻帝完婚的人卻不能不說。
恰好,這次負責這方面事兒的,是劉曄。
劉曄,字子揚,淮南成德人,是光武帝劉秀之子阜陵王劉延的後代,三國時期魏國著名的戰略家。劉曄年少知名,人稱有佐世之才,是曹操手下舉足輕重的謀士,他屢獻妙計。對天下形勢的發展往往一語中的。劉曄歷仕數朝,是曹魏的三朝元老。
劉曄本是漢室宗親,所以,由他來主持獻帝的婚事就最合適不過了。
他是曹操奪得揚州之後,派出張合等大將平定揚州境內的袁術殘部。他跟隨廬江太守劉勳一起,投靠了曹操。
曹操知其有大才,便重用他,將自己嫁女的事兒,交給他來負責。
劉曄雖然投曹操,但現在。卻說不上對曹操有多忠誠。不過,他對於朝廷的情況,還不太熟悉,他隻想盡自己的能力,把事兒辦好。但是,現在曹操的這三個女兒都不見了,眼看,就要到了婚期,這叫他如何向獻帝交待,如何向眾臣交待?曹操要交待,他亦要給別人一個交待啊。獻帝現在,稱他為叔。連這點事兒都辜負了獻帝,這讓他覺得有點愧疚。
他就算對朝廷還不算是太過熟悉,可是。對於獻帝的處境,多少也有幾分同情,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因為,他自己亦是漢室宗親,看到獻帝現在的處境,他也難免有幾分悲切。
所以。現在,就唯有他。才敢在曹操的面前先提起這些事。
所以,他扭頭望了望殿廳當中的一眾謀臣。見沒有要答話,他便出列對曹操拱手道:“丞相,如今我們與新漢朝爭戰,如何應戰的大事,怕一時半刻難有斷論,所以,屬下想先問問丞相,如今皇上的婚事要如何進行下去?屬下得要去向皇上回報啊,還有,朝中的一眾大臣,是否也要給他們一個解釋呢?”
“呃,這個……”曹操臉上一陣發熱,一時也不好回復這個問題,不禁望向那些負責搜索的軍將道:“怎麽?一夜過去了,你們還沒有找回曹某女兒麽?”
曹操乾脆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稟丞相,末將等人,一夜不眠,城外三十裡之內,城內每家每戶,所有可以搜索的地方,我們都搜過了,沒有找到幾位小姐。還請丞相責罰!”
一眾軍將知道難以回避,隻好一起站出來請罪。
曹操早知道結果,要不然,他現在也不用為這個事兒而感到煩惱丟臉了。
不過,曹操不愧為曹操,深得厚黑學的奧義,面厚心黑。
他裝作一臉無事的樣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便有了計較,淡淡的道:“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我曹操又豈止只有這兩三個女兒?嗯,子揚先生,你可告知皇上,以及一眾朝官,告訴他們,婚事照常舉行。為表我曹操的疚意,曹某多送兩女入宮,共五女,到時,子揚先生即管來迎親便是。”
“啊?這……”
劉曄卻被曹操的話弄得目瞪口呆,一時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了。
要知道,皇帝的婚事,豈能那麽隨便?何是,現在,怎麽樣都是曹操一句話說了算。還有,劉曄雖然新投曹操不久,可是,他卻知道曹操的家庭成員的情況,曹操的女兒,能出閨的,就只有曹憲、曹節、曹華三女,除了這三女之外,曹操的確還有數個女兒,可是,都是幼女,如何能出閣?虧曹操還敢大言不慚,多送兩女入宮,一起嫁五女給獻帝。他何來這麽多的女兒?莫不是隨便塞幾個侍女嫁給獻帝便算了?
一時間,莫說劉曄了,就算是別的謀臣等,都久久無語。
說實在,這些人雖對曹操忠心,可是,對於獻帝,卻也有點尊重的,如今,一國皇帝,連自己的女兒都保不住,說好了取某女張三,但娶來的卻是李四。這個,似乎真的有點太過,太欺負人了。
不過,他們自然都不會多說什麽,也不敢多想。
劉曄雖然新投曹操,對曹操的忠誠度並不高,可是,他此刻也無話可說,明哲保身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隻好低頭苦著臉道:“那、那就依丞相之言,屬下這便去辦了……”
一眾謀臣,見曹操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女兒不見了的問題,齊齊都松了一口氣,起碼,這事兒,不管找沒有找到曹操的三個女兒,都有一個交待說法了。雖然勉強,但也算是交待得過去,多少保存了一點曹操的顏面,盡管會讓一些朝臣敢怒不敢言。但他們又何必在乎呢?
“好了好了,你們給我繼續找,一定要找出我那三個女兒為止。我曹操如果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那才是真正的讓天下人看我曹操的笑話,你們。也顯得無能。”曹操一罷手道:“現在,還是說我們保國的事,如果國將不保,我們又何以為家?新漢朝咄咄逼人,眼看就要向我們攻殺而來,曹某雖然已經調動大軍應對。但是,恐怕還是不夠周全,畢竟,冀州一旦完全落在新漢朝之手,他們就可隨時從冀州南渡黃河。直接攻擊我們兗州。這事,我們不能不防。諸位若有什麽的建議,盡管道來。”
“丞相,臣認為,我們是否要趁袁紹沒滅之機,馬上派出援軍支持袁紹?讓袁紹可以在冀州拖住在冀州的新漢軍大軍,如此,我們就不用擔心新漢軍會從冀州南下的企圖。起碼。不用讓戰火燒到兗州來。”
“不錯,丞相,我們不能看著一個一個諸侯被新漢朝所滅啊。新漢朝每滅一方諸侯,他們的勢力就增強一分,長此下去,我們又拿什麽與日益強大的新漢朝相抗?”
“現在劉易已經死,我們雖然新敗,可是。與新漢朝已經不死不休,沒有了劉易的新漢朝。相信那也只是最後的瘋狂,所以。臣認為,我們不應該擔心新漢軍的攻擊,而是要化被動為主動,只要敵住新漢軍的這一波最後的瘋狂,群龍無首的新漢朝,必然會分崩離析,到時候,我們便可乘勢攻入洛陽,擄滅少帝。那時,大漢就僅剩獻帝為大漢正統,天下必然歸心。”
“新漢軍雖勇,但卻也並非不可戰勝,他們現在與袁紹纏戰,卻相爭這麽久都沒有完全滅得了袁紹。主公,臣認為,我們可以如袁紹那樣,暫時先采取守勢,任他們來攻,我巍然不動,待到他們自亂,我們便可大舉反攻,如此,天下可定也。”
“主公……”
……
有人說了話頭,便大家都爭相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來。
一時間,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見解。當中,無非就是提出趁袁紹還沒有完全被滅,可揮軍支援,扶持袁紹,讓袁紹可以拖住新漢軍的數十萬大軍,讓新漢軍一時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來進攻。
另一些意見,則是盲目樂觀的意見,認為新漢朝已經沒有了劉易,自會自亂陣腳,只須要敵住新漢軍的最後瘋狂,就能滅了新漢朝,他們進而可奪取天下。
不過,說來說去,卻沒有太多有建設性的建議,並且,他們從來都沒有提到自己的不足之處,沒有考慮到,曹操現在,一下子失去了近五十萬的精銳兵力,此刻就算是想要支援袁紹都做不到。試想,想為袁紹扳回敗局,沒有三十萬以上的軍馬,休想輕言敵得住新漢軍的瘋狂攻勢。派去的軍馬少了,那就是送菜。他們謀害劉易在失,現在的新漢軍上下,怕正處於一個激憤的狀況,他曹軍敢送到他們的面前去,那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與他們不死不休就怪了。
守?這個又如何能守?現在,曹操的主要兵力,大多都投入到了許都面北面一帶,投放在陳留以抗新漢軍。要知道,新漢軍一旦兵出虎牢,就可以直接殺到陳留,陳留不保的話,曹操很難相象,他還可以在許都安枕無憂,到時候,新漢軍大軍壓境,兵困許都,那就是他曹操的末日了。
當然,另外還有一些謀臣,他們則認為,如果新漢軍勢大不可敵,那麽曹操大可像當初的董卓一樣,遷都。遷都去徐州或是楊州,如此,就可以暫時遠避新漢軍的鋒芒。自己的軍隊,亦有了相對較為廣闊的空間與新漢朝周旋。
這些建議,曹操都能聽得出耳繭來了。
曹操聽得直搖頭,認為這些,都不是良策。
要知道,新漢軍現在,要向他曹操發起進攻的手段太多了,多到曹操都不敢相象。並且,曹操擔心,新漢朝如果是因為自己謀害了劉易而失去理智的話,全面向他發起報復的話,那就有可能是一個驚天之勢。到時候,莫說什麽的拖住冀州的那數十萬的新漢軍精銳了。就是從洛陽開來的那上百萬的軍馬,都夠他曹操喝一壺了。
說實在,曹操想起在虎牢關。一夜之間就湧殺來的那麽多新漢軍,他現在想想都感到有點頭皮發麻。那一望無盡的軍馬,讓曹操有一種無力抵抗的挫敗感。
試問歷史上,何時有過如此壯大的威勢?自己真正調集起全軍,可能也會有百萬大軍。實打實的數字,曹操都敢肯定有,可是,將這百萬大軍一下子集結在一起來進行一場戰爭,這是曹操以前不能想象的。在曹操的心裡,認為一個勢力。能有百萬的大軍,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更不要說將百萬大軍集結在一起來了。
而人家新漢朝,洛陽就可以抽調得出百萬大軍,這個,也莫說當中是否只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能夠集結起來,這就是一種勢。而荊州方面呢?新漢軍的水軍呢?江東的孫策軍呢?西涼的馬超軍等等。這些軍馬加起來,曹操還真的不敢想象,自己還能如何跟新漢朝對抗。
本來,曹操也認為,只要殺了劉易,那麽,新漢軍就會分崩離析。可現在。曹操卻不會這麽想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江孫孫策、西涼馬超。他們與劉易的關系非常密切,如果劉易死了,他們肯定要為劉易報仇的。而別的方面的軍馬,亦是與劉易的關系密切,就算各軍系之間互有不服,甚至他們有自立的打算。但也必然會在為劉易報了仇之後才會談其他,否則。新漢軍的將士,亦不會聽那些軍將的。這個。就是劉易打造的新漢軍的可怕之處。
每當想到這些,曹操半夜夢回,嗯,是被惡夢驚醒的。他已經有點後悔,後悔自己為何要與袁紹合謀刺殺劉易,如時早知道殺了劉易,他也未必可以滅了新漢朝的話,他怕亦不會與袁紹合謀了。
其實,說到底,曹操還是覺得是自己的實力問題。新漢朝大勢已經成,實力強大,他不管如何爭扎,似乎都難以趕超新漢朝,每每想到這些,曹操都有點無奈無力。
只不過,曹操的性格亦相當堅韌,心底裡,依然不願意服輸,不肯放棄自己心裡的理念。
畢竟,他亦從無到有,發展到了現在,並且擁有一個朝廷,數州之地,他豈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理念呢?
關鍵的時刻,曹操覺得還是要靠荀攸、程昱。只有他們算無遺策,才能給自己制定一個可行的良策。
不過,近些天,曹操也私下向荀攸、程昱問策,但他們似乎也暫時沒有良策,沒能給曹操定計。
現在,曹操又目帶期待的望向荀攸與程昱。
荀攸並沒有將劉易在他荀家,並給了他一封書信帶給曹操的事告訴程昱。畢竟,他與程昱雖然無分彼此,互相尊重,平時出入同行,一起為曹操定策,可是,這事畢竟是事關自己荀家一家性命的事,他與程昱再如何相交莫逆,他也不可能告訴程昱的。
兩人都幾乎同時感應到了曹操將目光落到他們的身上。
一時間,荀攸與程昱的神色,卻是兩種不同的神色。
荀攸因為身懷劉易的書信,知道現在再談什麽與新漢朝戰或守又或怎麽樣的事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因為劉易根本就沒有死。所以,他的神色,比較輕松自如。
而程昱,卻是神色凝重。
“仲德先生,你談談如何?”曹操用商量的語氣對程昱道。
殿廳內的一眾謀士,聽到曹操詢問程昱,全都安靜了下來,齊齊望著程昱。
程昱站了起來,向曹操施禮,然後他神色一整,慎重的道:“主公,如今態勢之下,程某暫時亦沒有良策。不過,我們既然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已經刺殺了劉易,那麽我們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總結起來,就只有一個字,我們若不想被滅亡的話,就只有一個戰字!”
“哦?戰?如何戰?”曹操正容問。
“死戰!苦戰,一步不能退不能讓,與新漢軍戰到他們不能承受之重,我們頃盡所有,跟他們一戰。唯有如此,我們方有可能堅持到最後,要不然,新漢軍瘋狂攻來,我們朝廷將不能保。不管如何戰,都要戰!”程昱有點極端的樣子道:“揮軍援袁紹,學袁紹之前阻新漢軍南下之計, 但是,我們卻要更加擴大戰場,與新漢軍混戰。”
“啊?程兄,這似乎太過極端了,這樣,恐怕會太傷我們大漢的元氣。”
荀攸卻先反對的道。
“沒錯,我們想要奪取最後的勝利,就唯有跟新漢朝拚元氣,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程昱少有的陰沉著臉道。
“這……”曹操亦覺有點心頭沉重,壓力山大。
“新漢朝沒有了劉易,他們的精神支持沒有了,我們可以不顧一切,將我們的軍馬打散,潛進新漢朝勢力當中,大搞破壞,無所不及其極。打到新漢朝怕,將他們現有的朝廷體系打到分裂,打到他們的朝廷機構難以再正常運轉,將新漢朝所有的一切都完全破壞,讓他們陷於無秩當中。這樣,他們必然難以堅持得太久,當他們為劉易報仇的瘋狂勁一過,那麽就是我們反敗為勝,收拾殘局之時。”程昱咬著牙道。
“你瘋了?能使出此計的,還是程昱程仲德麽?”荀攸一聽,無比驚訝的望著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