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世貞問,看到他欣賞的目光,周楠心中得意,道:“回稟恩師,學生正做此想,故爾有意為之。”
這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得罪了徐老頭,對於自己參加科舉也是一件好事。
不對,我得要考中進士才行啊!
王世貞點點頭:“那麽,你又是如何惡了徐相的?”
“這個……這個……”這事實在太尷尬,難道告訴王世貞自己把徐階的孫女給睡了,又如何說得出口。
真把阿九睡了,自己背上這個名聲也無妨。
問題是我沒有啊!
好在王世貞不是個八卦的人,見周楠不願意回答,也就罷了。隻叮囑道:“如此也好,通政司那邊你也不用去了,可每日到我這裡來讀書。還有三月就要進考場,你依舊每日兩篇八股時文罷。”
周楠面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了,每天兩篇八股文,寫完還得修改,修改完還得背熟,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這和自己曾經經歷過高考又有什麽區別?
接下來,周楠就老老實實每天到王世貞家裡來,每天讀書、寫文章、背誦范文。
王世貞也不知道是哪股筋不對勁,竟弄了一張黃歷貼在書屋裡,並在秋闈日子上畫了個圈兒。每過一日,就在剛過去的日子上劃上一筆,開始倒計時。
這才是大乾苦乾一百天,一登龍門身價百倍。
這一把老夫梭哈,贏了至少一個從七品縣丞,輸了下地乾活。
看著如此熟悉的場景,周楠頓覺無語,想不到自己穿越到明朝,還要受高考這二茬罪,吃二遍苦。
事不宜遲,隻爭朝夕。當即王世貞就命周楠將剛才自己所做的題目作了,又修改評講,叫他背得滾瓜濫熟,如此,一日過去。當夜,周楠索性住在王家。
日子就這麽平淡過去,周楠感覺自己已經徹底恢復了高三下半期的狀態,智力重回顛峰,煥發了人生第二春。
不覺過了三日,天氣越發地熱,整日都是滿頭大汗,周楠便向恩師告了個假,回家沐浴更衣。
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到滿眼的綠樹紅花,恍若隔世。
這幾天過得實在太累,精神上那根弦始終繃著,也需要放松放松。
於是,周楠就拐進路邊一家茶社,準備喝一壺茶聽兩段書。
剛要進去,就看到黃豆過來:“老爺,可算找著你了。”
周楠:“黃豆你怎麽急成這樣,可是家中有事?”
“卻不是,是通政司鄒大老爺有請。”
周楠心中一震,暗想,該來的終於來了。就問:“鄒大人派人來說什麽了?”
黃豆:“回老爺的話,鄒大老爺說老爺你在通政司當職已滿一月,今日是發放俸祿的日子,請你過去領。”
又是發俸祿,估計是個借口,大約是要說阿九懷孕的事情吧?周楠苦笑,自己身兼數職,到處領錢,看起來還真是爽。可加一起,也沒幾兩銀子。
他是個不惹事的人,可事情真找到頭上來,卻也不怕。
這次周楠將徐老頭得罪得狠了,徐閣老真要整治他周大人,躲也躲不過去,還不如勇敢面對。大不了將事情鬧大,如此對自己的的科舉也有好處。
只是,這樣一來卻將事情做絕,沒有退路了。
管他呢,實際上我現在也只有科舉這條路可走。不然,一輩子做雜流官實在沒滋味得緊。
周楠如今接觸的不是閣老就是部堂級高官,所謂已經站在頂峰看到過好風景,如何甘心退下去?
他提起了精神進了通政司,見著鄒應龍。
鄒應龍今天看起來氣色非常好,
眉宇間隱約有光彩閃動。鏟除嚴黨之後,徐階作為次輔手握票擬大權,已經是內閣事實上第一人,將來榮升首輔呼聲極高。有師如此,他這個學生也是水漲船高,將來得到朝廷大用也不出人意料。
“子木做事如何這般鹵莽,以至鑄成如何大錯,你又有何計較?”鄒應龍皺著眉頭道:“你是個能做事的人,又得恩師他老人家信重。若就此和他老人家生分了,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原來鄒應龍來說合我和徐階的,周楠暗想,可是,這事關系到老徐頭的臉面,哪裡有那麽容易達成諒解,鄒雲卿這個社區大媽的活怕是不好乾。
事情做就做了,現在再向徐門服軟毫無意義。即便自己去請罪,只怕徐階也繞他周大人不得。
周楠便道:“愚弟血氣方剛,心性不穩,有的時候確實把持不住。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多說也是無益。若鬧起來,傷了你我之間的情分卻是不美。我這個月的俸祿呢,還請給我,周楠告辭了。”
“你啊,你啊,就為點小事,至於嗎?”鄒應龍苦笑:“為了你的事,恩師他老人家氣得頭髮都白了。子木,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有的時候也太上進了。不就是一個正七品的官職嗎,以你的學問文章,一旦中了進士,又是行人司行人,前程還能小了,又何必如此急功近利?恩師他老人家現在正在爭取內閣首輔一職,現在若是任命你為正七品朝廷命官,對他名聲有損。不過,你真要爭取,七品還是可以給你的。至於秋闈,到時候鎖廳去考就是了。”
周楠一呆,鄒應龍不知道阿九被懷孕這事,還是裝著不曉得?
看他表情好象不是偽裝,也對,這可是一樁醜聞,徐老頭怎麽有臉逢人就說。
不對,徐階這是要任命我做正七品官員?他想幹什麽?
糖衣炮彈嗎?
糖衣吃下,炮彈退回。
周楠大喜,道:“雲卿,我在行人司呆了那麽長日子,深知非進士出身的苦。中央部院講出身講資歷,去了也沒多大意思。如今嚴黨被徹底鏟除,北直隸缺員甚多,願為一知縣,造福一方百姓。”
科舉實在不靠譜,反正中進士之後也得去當知縣,何不直接去做官。
鄒應龍哪裡聽不出周楠的意思:“做知縣也好,就請吏部先免去你的行人之職。反正你在行人司已經半年,也算有事功,將來做了正七品,升遷的時候可以以行人身份參考任命。不過,你之才在籌劃,而不是治理地方,去做知縣卻是可惜了。”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嚴分宜如今被下詔獄,內閣首輔一職空懸無人,你看如何?”
周楠:“按照國朝禮製,非進士不得為官,非翰林不得入閣。首輔者,協理陰陽,首先就得翰林院出身,然後還得有地方行政經驗,在朝中單獨執掌一個部院。如今,嚴嵩免職待審,內閣只剩徐閣老、李春芳和袁煒三人。袁閣老年事已高,似無意去爭。那麽,首輔只能從徐閣老和李閣老二人中選擇。”
“如今,徐閣老掌握擬票,撥亂反正,聲望正高。他以前在延平府做過推官,有地方行政經驗;入朝後為禮部尚書,又單獨執掌一部的履歷,如今進位首輔順理成章。”
“相比之下,李閣老就弱了些。太常少卿、禮部右侍郎、禮部左侍郎、吏部侍郎,不但缺了在地方做官的經歷,連部院堂官也沒做過,若被提拔為首輔,恐不能服眾。”
周楠最後道:“所以,徐閣老倒不用擔心此事。”
沒錯,按照真實歷史記載。嚴嵩垮台之後,李春芳是爭取過首輔一職。可惜資歷不夠,最後敗下陣來。
也因為如此,後來他兼任吏部尚書,補齊了這個履歷,才在隆慶三年出任內閣首魁一職。可惜他就是個老學究,在位不到兩年,就被趕下了台。
“此言有理。”鄒應龍:“不過,子木你的目光還是僅僅局限於內閣,未免狹隘了,誰說首輔一定要在內閣中選,不可以直接提拔一個部堂嗎?”
周楠一愣:“這話也對,難道首輔人選另有波瀾?”不對啊,按照真實歷史,徐階這回做首輔順風順水,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聽他問,鄒應龍一臉苦惱:“本來,恩師授意讓朝臣上書公推他為首輔。可最近聽人說,有官員想推舉國子監祭酒高拱。”
“噝……”周楠抽了一口冷氣,如果是高拱,徐老頭的麻煩就大了。
嘉靖皇帝年事已高,加上長期服藥,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因為,裕王府的人已經開始提前布局,準備一但皇帝大行,就能順利接位,以免朝廷陷入無秩序的混亂狀態。
對此,嘉靖皇帝也是默許的。不然,當初也不會點頭同意讓李春芳入閣。
李春芳是裕王的侍講學士,心腹中的心腹,表面上看起來他是王府的一面旗幟。
可旗幟之所以成為旗幟,只不過是放在那裡讓人看的。
李閣老就是個老學究,水平還差了些,撐不起場面。
王府中真正厲害的人物是高拱和張居正,這二人才是真正的智謀過人,手段高明。
徐階已經如此厲害,在隆慶朝的時候不也被高拱給乾掉了。
再後來,高拱被張居正乾掉。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在隆慶朝的時候,徐階可說是被高拱打得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現在若是高拱出來和他爭首輔一職,老徐的麻煩大了。
其實,高拱先前出任國子監祭酒一職,就是為入閣,並做首輔做準備的。
這事只怕是王府的意思,高祭酒已經得到了裕王手頭所有的資源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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