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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圈》第74章 1座登天塔,2條登天路
  “後營待你不薄的可不單牛叔一個。”

  大步走來的牛春,眼神微潤,口中語氣卻是沉了下來,“你仙帥把咱後營的老弱,殺的血流成河啊。”

  “牛叔你別逗了,你們都把我堵這兒了,南北夾擊,爭先恐後的要宰我。”

  李軒嗤笑一聲,“合著我不讓你們宰,還是我的不是了?”

  牛春聞聲腳下一緩,眼神先是微愣,繼而臉上浮過一抹羞赧,心下卻萬分糾結。

  這怎麽讓小仙一說,似乎是不怨人家呀。

  “既不為敵,那牛叔要過去,你攔不?”

  牛春甩開心頭雜念,一邊緩步朝前走著,一邊問,“牛叔身後的老弱,都想過去,出谷與鄧將軍匯合,你攔不?”

  “牛叔小看我李軒是吧?”

  李軒聞聲哈哈大笑,揚聲道,“過就過唄,我攔自家人幹嘛?”

  “…啊?”

  牛春猛地“啊”了一聲,呆立片刻,滿臉不可置信之色,跟著緊步朝前就走,邊走邊連聲追問,“小仙不是誆你牛叔吧?”

  “我誆你幹嘛,你來來來來。”

  李軒見牛春走近了,大喇叭朝胳肢窩裡一夾,把身前遮擋的大盾又撐開了點,招手示意牛春過來,“您這單槍匹馬的大步向前,臉上一片慷慨赴死的熊色兒,不是存了十步之內,人盡敵國之念,要近身擒我要挾吧?別費那個勁兒了,您要手上沒輕沒重的,傷了我柔嫩的肌膚可怎麽得了?想過去我讓你過去就完了唄。”

  牛春聞聲又是一愣,又是一抹羞赧劃過臉龐,暗道一聲慚愧。

  以他對李軒“武勇”的了解,與其對自家性命的熱愛,還真是存了萬一有機會,就陣前擒帥,以為要挾的想法。

  這個想法是突生的,是李軒出現後,谷內的赤旗軍弓手對山道上黃巾老弱發出的一箭,是“射住陣腳”的身前一箭,而不是覆蓋黃巾隊列的一箭,之後,才產生的。

  換句話說,小仙念舊,陣前留情。他卻不念舊,不留情,反要恩將仇報的擒人家。

  這怎能不使牛春慚愧?

  可他顧不上慚愧,離橫在谷口的重甲士陣列尚有十步,就急不可耐的再次朝站在盾後的李軒惶惶追問,眼中都擒上了淚,語氣竟有些顫抖:“小仙,你可不敢騙你牛叔啊。”

  “我有什麽不敢?”

  牛春聞聲腦袋嗡的一下,眼前剛是一黑,就聽對面又是一陣嬉笑:“放心吧牛叔,殺自家老弱顯我能耐?鄧將軍不信我,您怎麽也不信我呢?我說了咱們是一家人,殺自家人換官侯,那他媽還是人麽?我就不是人,我半人半禽獸,半獸人呀。可我只有對不是自家人的人,才會禽獸。牛叔啊,你說,咱們是不是一家人啊?”

  “肯定是啊。”

  牛春大聲應是,知道李軒時好時瘋,不敢刺激小仙瘋的一面,無比真誠的重重點頭,“咱肯定是一家人啊。”

  “那就對了嘛,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牛叔站著別動,幫我擋下箭。”

  李軒示意擋路的重甲士兩邊讓開,掰開身前盾,朝擎旗原地站定的牛春直直走去,雙手扶上牛春肩膀,笑道,“既然是一家人,咱就得對彼此真誠,牛叔有啥要問的麽?你問啥我就說啥,說實話,說到做到,牛叔有問題麽?能做到我對您一樣的真誠,一樣的說到做到麽?”

  牛春神色微愣,見面前李軒只是含笑默默的看著他,呐呐隨口問了句:“這到底是怎回事?”

  問的籠統,李軒卻知道牛叔在問什麽,毫不隱瞞道:“軒與幾位義兄一起拉了個隊伍,時下這個隊伍要生存,就要求庇於劉虞。未來這個隊伍要壯大,時下就要聽劉公的話。劉公讓我等來解居庸之圍,於是,我們就來了。

  我等要入居庸,不想北翻長城,就得穿越葫蘆谷,谷南口有鄧將軍六七萬大軍,居庸城下又有太平道萬余弟兄。

  我也想借個路,直接進居庸,以不解居庸之圍,同被圍的方式,來複劉公之令,全你我之義。

  我是希望我視為家人的人,能為我讓路,可誰會為我讓路?誰又會擋我的路?選擇的不同,就是敵我的不同。

  我的布置是自保,傷不了家人,只有想傷我的敵人,才會被我所傷。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們既以敵待我,我不能以身飼虎,讓你們宰吧?我最珍視的東西,就是我這條命了.

  我這條命貴呀,別人都不拿我的命當回事,可我在乎呀。為了它我可以放棄一切,真的,牛叔現在拿住我,你說啥我都答應。

  我就是沒什麽不敢答應你的,才敢走到你面前。我拿我的命,來謝您當初送我一程,我的小義氣,不是用嘴講的吧?我都敢拿我的命,來為我說的話背書,有騙您的必要麽?我不要命了?

  不少太平道弟兄,死在了我手裡,是真。可你們對我使美人計,還不許我將計就計?美人撲我這麽急,晝夜不讓我休息,我不笑納,還得完璧歸趙怎地?

  我傷太平道兄弟是真,可果必有因。你們之所以傷亡慘重,因為你們視我為敵。與我為敵,傷亡慘重就對了。對敵人,不像寒冬一樣冷酷無情,難道要施以仁慈麽?好激勵更多的人,與我為敵?鼓勵更多的人,來欺負我?

  我為防鄧將軍坑我,當然也要挖坑了。鄧將軍挖坑的水平不如我,所以,時下的你們掉坑裡了,我在坑上邊。若掉坑裡的是敵人,我就坑殺了你們。若掉坑裡的是自家人,我就拉你們上來。這事,就這麽簡單。

  牛叔,您聽懂了麽?您信我說的是實話麽?”

  牛春面對笑語吟吟的李軒,越聽臉色越變,眼神越來越訝。

  面前之人,還是一頭短毛,依然發不留髻,仿若初見。

  短毛妖對他牛春還是那麽恭敬,還是眼含孺慕,還是那麽油腔滑調,還是那麽膽小惜命,卻因時勢不同,同樣膽小的話,聽來偏偏讓他有種無力之感,讓他心底生寒。

  牛春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點頭,輕聲道:“牛叔信你說的話,牛叔聽的出來,是實話。”

  頓了頓,又猛一抬頭,滿含希翼的盯著李軒,語氣發顫道,“你既認與吾等太平道是一家人,又為何投靠官軍?不與吾等共造黃天?”

  “我沒投靠官軍,我愛官如子,乾老子現在手頭緊,蹭官兒子幾頓飯怎麽了?不讓我蹭我就鬧,官兒子是怕家宅不寧才舍飯,不是乾老子投靠官兒子。咱們才是一家人,我就在造黃天呀。”

  李軒輕笑一聲,語含真誠,“一家人就要有對一家人的態度呀,我對流民饑民且推衣衣之,推食食之,發救濟糧,齊民編戶,興農桑,促百業,人身即股,休戚與共,利則同分。牛叔信我對一家人,會連對流民饑民且不如麽?

  蒼天是什麽?就是不仁的天嘛,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當咱們頭上的這片天,已經沒有人的仁德了,開始把人當草,當羊,當畜生了,就與咱們不是一個天下了。

  天子,公卿,外戚,官吏,士族,門閥,全高高在上了,在天上了,成天上人了。與咱們天下人,不再是一個天下了。那咱們天下人,就把天改了,把天上的人都掀了嘛。

  天好改,沒有不滅的王朝。天上的人好掀,在天上不近人間久了,天下人間的事,天上的人,慢慢就說了不算了。一等咱天下人殺上天宮, 就會發現,那裡面就是一群待宰的豬。

  可是牛叔啊,改天掀人容易,我沒本事把將卒的分別,改成全是將,全是卒啊。我沒本事把官民,貧富,貴賤,智愚,強弱的分別,改沒了呀。

  牛叔也沒這個本事吧?太平道中也沒人有這個本事吧?那乾死蒼天,立個黃天,歸根結底,不就是把原來的天上人掀下來,自己登天麽?

  我就在掀人,就在登天呀。一座登天塔,我與太平道一內一外都在登天,何必糾結怎麽登的呢,目的終點是一樣的嘛,這不是共造黃天是什麽?

  你們在外面登的那麽慢,腦袋上還不停下雷石滾木。我在裡面爬的這麽快,憑什麽放著好路不走,到外面頂著雷瞎爬?

  我說的一家人,是讓你們進來,咱一起造梯,一起朝上爬,攜手登天梯,一步一階梯,累了還能坐在梯子上歇歇,養精蓄銳,養好了咱接著爬。

  可是牛叔啊,你若非讓我出塔,陪你們一起掛通天塔外朝上爬,那個雜技我真耍不來,流寇一樣腳下沒階梯,一個失手就粉身碎骨。

  時下就是如此,一座登天塔,兩條登天路。要麽你們進來與我一起,共走一家人之路,咱一起造梯,攜手登天梯。

  要麽我在塔裡造我的梯爬我的,你們在塔外空手爬你們的,咱道不同不相為謀。

  道路不同,彼此有衝突的地方,不是私怨,無關情仇,是都想把對方當墊腳石,朝上爬。

  那咱就不是一家人了,是敵是友,唯以利合,隻以弊分。春秋無義戰,那咱就是戰國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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