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不就解決了嗎?”

　曹一方不在工作時間就沒法讓身體閑下來，在房間裡東找找西摸摸，找到一杯草莓味的發酵乳，說了句，“藝人少吃這種容易發胖的高糖飲料，我幫你分擔掉一點。”

　然後就自顧自吃了起來。

　米言兮弱弱的說了聲:“這是低糖的……”見曹一方神色不善，他趕緊收聲，轉而道:“所以其實我到了柳老板的工作室，對待遇我是知足的……只不過……”

　藝人同樣遵從職場法則，非上市公司的藝人收入基本都是保密的，但是米言兮這方面沒什麽腦子，而且屁話賊多，所以他的情況全工作室的人都知道。

　別看他貌似人氣很高的樣子，實則收入根本和曹一方沒法兒比，前些倡導明星降低片酬，就是所謂限酬令……當然，這東西其實沒什麽用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私下交易，陰陽合同多不勝數，市場機制不會被這麽簡單粗暴的政策影響，明規則變成了潛規則，反而增加了交易成本。

　明星收入實際上下降，完全是由於資本回歸理性。

　米言兮這種流量藝人，如今被證明沒有多少帶動收視率的能力，缺乏核心競爭力，所以在柳盟工作室簽的合同是六四分帳，而且這部劇的片酬總共只有不到一百萬。

　這在流量明星盛行的時代是不可思議的低價。

　曹一方吃得開心:“只不過什麽?”

　米言兮僵硬的挪動渾身酸疼的肌肉，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老式隨身聽，遞給曹一方:“一方哥，你聽聽看，這是我自己的歌。”

　“自己的歌?”曹一方納悶的帶上耳機:“什麽意思，之前那家經紀公司本來打算幫你出個人專輯嗎?還是單曲?”

　“不是。”米言兮道:“我自彈自唱的原創歌曲。”

　曹一方挑了挑眉毛，有點驚訝。他對米言兮多少存點偏見，完全沒有想到這孩子有什麽原創音樂的才華。

　如今大魚已紅，加上之前創作的兩首歌曲，曹一方在部分音樂人眼裡儼然是創作大才，米言兮更是敬畏有加，看他眼神異樣，心虛不已，剛坐下便又站起了身，“我知道一方哥在音樂領域才華橫溢，群雄俯首，我這種不入流的……”

　曹一方聽的雞皮疙瘩一身:“你再亂用成語我就打人啦！”

　米言兮聲音頓時輕了八度，但還是堅持說完，“不入流的口水歌你肯定看不上，我只是希望你聽一下，隨便給一點評論就好……”

　饒是臉皮厚若城牆，曹一方也有點臊得慌。

　現在要是誰死命誇他演技超群，他也就當之無愧的受著，誇他寫劇本卓有天賦，也可以接受，畢竟對沒學過編劇寫作的人來言，哪怕給他們看一百遍經典名劇，他們也沒辦法把劇情用文字組織好，更別說重新呈現一部完整的作品。

　許多編劇的工作任務就是在原作基礎上改編再創作，他還是有這個本事的。

　但是音樂……

　曹一方撓了撓臉皮子，“我聽聽看吧。”他完全沒把握給出什麽合適的評價。

　幾乎沒有前奏，琴弦響起就瞬間歌詞就浮現。

　米言兮的歌聲稚嫩而清晰，像是一個變聲期變身失敗的少年。

　“暮色又一次合了四野，石板街又堆起了雪。”

　“我一步回到從前，又一步遠走天邊。”

　“柴房裡有我的犬，爸爸他又在打鐵。”

　“他說犯過錯才會了解。”

　“男子漢要勇敢向前。”

　主歌非常平淡，配樂似乎是吉他彈奏，沒有其他樂器，略顯單調，歌詞主要在抒情……曹一方聽不出好壞，不覺得多好聽，也沒什麽難聽，只是偶爾有點幼稚的歌詞，卻莫名帶點淡淡的傷感。

　嗯……小夥子應該還是有點天賦的吧?

　就是太淡了，連副歌部分也波瀾不驚，旋律變化非常小，幾乎就是沒有副歌。

　“我一直在勇敢向前。”

　“走過大山也走過家園。”

　“夢想的舞台光芒絢爛。”

　“男子漢要為愛而戰。”

　最後一段重複旋律副歌。

　“每一段生命都平凡。”

　“每一個人都狼狽不堪。”

　“勇士有沾滿泥土的臉。”

　“屠龍的劍才會耀眼。”

　……

　“呃……”

　“呃呃……”

　米言兮的眼神越期待，曹一方就越不自在，心虛的厲害，“挺好的……吧?就是太過平淡。”

　說完了自己都想賞自己一耳光，這特麽的評價真特麽的專業！

　結果米言兮倒是挺滿意，激動道:“是吧?！一方哥都說挺好的，那就真的挺好的！”

　擦……

　曹一方怕誤人子弟，“哎你別……”

　米言兮又自言自語道:“我也知道平淡，原來的經紀人就是這麽說的，他說我這種歌根本沒有市場，讓我不要浪費時間，他說我們得唱一些適合舞台的勁歌熱曲，能配舞蹈的那種，還有，我們的粉絲年齡都很小，要讓他們嗨起來！”

　“而且沒必要原創，讓專業的編曲和填詞人找點國外歌曲拚湊一下就行……”

　曹一方聽著蛋疼，“你那經紀人也是夠操蛋的。”他意識到，米言兮貌似對音樂更有熱忱，於是問道:“那你給陳姐聽過嗎?你要是想走歌手的路子也沒錯，更符合你本來的專業和興趣。”

　“沒，我就給你聽過。”米言兮說道:“我問過陳姐，我以後是不是還要唱歌，但是她說不用我操心，讓我先多拍戲，唱歌不掙錢，回頭隨便找人作幾首，可以應付商演和宣傳就行。”

　陳婭蠻其實也說的沒錯，國內做歌手成本太高利潤太低，就算只是為了米言兮自己好，也應該多接戲拍戲。

　“如果你是要賺錢的話。”曹一方中肯道:“現在好好提高演技，多拍點戲，確實更容易賺錢，而且維持曝光度也更方便。”

　提到錢，米言兮頓時兩眼發光，“我會努力的！”

　曹一方看他演戲實在糟心，好心跟他說了一些演員基礎訓練的方法，讓他每天照著練，然後又說:“空的時候，最好去表演學校報個課外班，好好系統的學習一下。”

　米言兮滿口答應。

　“還有，你以後盡量用替身幫你拍打戲，好吧，這不是你不敬業，是對電視劇負責……”

　走到門口時，曹一方就覺得有點鬱悶，跟他說這麽多幹嘛?演戲哪裡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好的技能?就米言兮這吊樣子，估計也就是吃個青春飯。

　明星的生命周期其實很短，很多還沒到成熟期就過氣了，米言兮根本沒有核心競爭力，柳盟工作室簽了他五年，估計五年的時間一到，他已經成了娛樂圈邊緣人。

　“我走啦，你好好休息，多背背台詞。”

　“一方哥！”他忽然又喊。

　曹一方不耐煩的回頭:“放。”

　米言兮掛出一臉恬不知恥的笑容，搓著手討好道:“你圈內路子粗，這首歌我傳給你，以後你遇到什麽業內二三線的唱片製作人，幫我問一下怎麽樣……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有機會，嗯……哪怕出個單曲也行。”

　“行，知道了。”

　……

　娛樂圈似乎還混雜了不少充滿了天真爛漫想法的理想主義者們。

　譬如田安邦的女弟子。

　郝韻萊也是這麽一個人。

　“你為什麽寫成三角戀呢?我覺得應該……”

　夜店裡有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曹一方已經喝了不少，滿臉通紅的湊近耳朵，大聲道:“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自從偽裝者殺青嗨了一次以後，曹一方意識到殺青宴還可以有另一種玩法。

　大家壓力都這麽大，一段嚴肅緊張的工作結束，完全應該放松放松嘛！

　所以這個新晉的土大款自掏腰包，包下了一家夜店讓全劇組的成員都醉生夢死一晚。

　“我覺得劇本原來就不該有這麽多女人的戲份！！”

　郝韻萊有點微胖，她吼起來的時候碩大的眼鏡在鼻梁上顫抖，全劇組都玩瘋了，只有她手裡還攥著皺皺巴巴的劇本冊子，“電視劇篇幅有限，我覺得應該全部用來挖掘一個女主角的戲份，這樣才足夠時間塑造出立體的人物，而不是男主角的附屬品！！你幹嘛搞那麽老套的三角戀！！”

　曹一方醉醺醺喊道:“你懂個屁！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最老套的也最安全！我們拍的是商業電視劇！不是藝術片！書呆子！”

　說完後，不管郝韻萊再喊什麽，曹一方都裝作失聰，“聽不見……聽不見……我這邊信號不好……”然後忽然就跳到了舞池前方的小舞台上，搶過了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