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李世民已是聽明白了,蕭關乃長安以北一道雄關。
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如果將神機衛二萬人困於蕭關以北,缺少補給,不出一個月,神機衛便會崩潰。
到時李沐只有兩個選擇,一向北落草,那就需要靠搶劫各州百姓補給軍糧,如此朝廷可以名正言順派兵清剿,二是向朝廷低頭,如此李世民便可對李沐予取予求了。
李沐神機衛再彪悍,也不過二萬人。
而李勣麾下府兵加上禁軍,有二十萬之多。
就算一對十地拚消耗,也能將神機衛殲滅。
這樣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將李沐隔離在蕭關以北,江南再怎麽強大,都無法對李沐進行救援。
就算江南聞訊造反,從杭州至長安,那得經過多少州啊。
再鋒利的刀,李世民都有把握將它磨鈍,將它折斷。
雖然李世民知道,讓李勣硬拚李沐,府兵和禁軍將會大損。
但相對於得到現在的江南來說,還是值得的。
當然,這樣做也有壞處。
那就是李世民將再次背負惡名。
李沐解救甘州之危,完勝突厥大軍,並開疆拓土,將疆界拓展至天山。
如此功績,卻被朝廷加害。
李世民可以想象,這天下悠悠之口,恐怕這輩子都洗不清了。
李世民舉棋不定,他揮揮手道:“讓朕再想想,再想想……。”
長孫無忌默默地躬身,準備退出。
可走到門口,長孫無忌突然道:“陛下,其實只要向江南衛國公求證便可知道李沐是否有反意了。”
李世民一怔,長孫無忌說得沒錯,如果李沐要反,那麽江南總能看出一些跡象來。
“好,就依輔機所言,即刻派人令李靖上奏江南諸事。”
……。
杭州大總管府。
魏征、蘇定方、李靖、馬周等人圍坐在一起。
他們的臉色各有不同。
欣喜者有之,不安者有之,更有象李靖一般木然的。
李沐的密令被攤在桌上。
在場者皆已看過。
招募八萬新兵,加緊訓練,固守長江一線。
這樣的命令,所有人都能領悟到一點。
那就是,吳王沐要起事了,至少有了起事的想法。
除了對抗朝廷,江南根本不需要這麽多軍隊。
馬周首先條破了沉默,“既然殿下有令,那照做就是了,況且以江南財力,莫說是八萬,就算翻一番十六萬也不在話下。”
魏征道:“這不是養得起養不起的問題,而是招募了八萬新兵,此事一旦傳到朝廷,必會引來陛下猜忌,如今殿下正在撤兵路上,萬一朝廷發難,恐怕對殿下不利啊。”
蘇定方道:“這倒不難,我可令各州征召團練之名招募新兵,然後再集結訓練。雖然最後還是會被人知曉,但拖上一個月不成問題,到時殿下也應該南下了。”
魏征點頭道:“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
說到此處,魏征扭轉頭,問李靖道:“衛國公可有異議?”
被魏征這麽一問,李靖開口道:“江南東道不過十九州之地,並無外敵,有四萬神機衛已經足夠,如今再招募八萬人,有窮兵黷武之嫌。”
魏征眯起眼來問道:“如此說來,衛國公是反對招募新兵了?”
李靖道:“某不反對,但也不讚成。”
魏征點頭道:“既然如此,蘇將軍那就按殿下所令行事吧。”
“是。”蘇定方應道。
等李靖等人離開之後。
魏征、蘇定方、馬周三人留了下來。
魏征取出另一封書信,交予蘇定方、馬周觀看。
“蘇將軍、馬監令,殿下已經決定起事,要招募的是十二萬人。”魏征嚴肅地說道。
馬周的眼神變得銳利,“殿下選擇的時機正好,信中說如今西域二十多萬大軍都在殿下掌握之中,如此從兵力上來說,與衛戍京城的禁軍相比,毫不遜色。”
蘇定方道:“照殿下的安排,我等最多只有兩個月訓練新兵的時間,確實急了些。好在如今由衛國公訓練的軍校生都到了結業的時間,正好讓他們參加實戰,積累經驗。”
馬周斟酌著說道:“衛國公的立場還不清晰,這些事暫時還需瞞他一些日子。”
魏征點頭道:“之前常何突然率潤州府兵歸附揚州,這確實值得我等警惕。衛國公雖然品行正直,但如今是非常之時,有所隱瞞還是必要的。”
馬周道:“殿下要蘇將軍在規定時間率十萬大軍從運河北上,蘇將軍還須考慮揚州之敵和杭州的防禦事宜,責任不可謂不重。這樣,周毛遂自薦,越州以西的招募便由我擔當吧。”
蘇定方道:“其實防范揚州並非難事,之前各州叛亂頻發, 揚州囤守的大軍皆已分散各州平亂了,只要向潤州派駐有力之一部,就可震懾揚州守軍。不過既然馬監令有心予某分憂,某就卻之不恭了,那就有勞馬監令了,哈哈。”
馬周點點蘇定方道:“不可大意,杭州是殿下的根基,得失關乎大局。”
魏征道:“馬監令所言極是。”
蘇定方道:“那就由魏公以大總管府的名義,向十九州頒布招募令。某必須在十日內……不,七日內完成十二萬人的招募,並安排得力老兵進行訓練。”
“好,老夫這就起草文書。”
李靖出了大總管府。
回到西側府中。
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他一次次提筆,又一次次地放下。
“太上皇,臣如何自處啊?”
李靖一聲聲的長籲短歎。
他從書房隱秘處,翻出一個小包。
慢慢打開之後,露出一方折疊起來的錦帕。
攤開之後,李靖右手輕輕地撫摸著。
如果此時李沐在,肯定能認出這是與自己,還有李勣一樣的錦帕。
李靖仰天苦歎,一面是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太上皇遺旨,一面是對自己效忠了十余年的皇帝,另一面是對自己尊敬有加的吳王。
如何選擇,李靖實在是為難了。
躑躅甚久,李靖終於攤開一卷紙,寫道:“江南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