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記得很清楚，在他進入SCP基金會的世界之前，系統還著重提醒過他，不要對世界內的某些事情太上心而耽擱了原本的目的。

然而現在這隻小黑貓卻和T博士一臉的熟稔，還擅自幫他答應下來一個極其難以實現的約定。

程斌不覺得系統會是個隨便食言的家夥，那麽仔細想想的話，在進入世界前系統提醒他不要去在意的，其實是世界內某一點或某一段時間的文明悲歌，這說明系統早就明確知道戰場狀況，也預料到他會嘗試在這裡進行時間軸漫遊計劃。

在這基礎上，程斌也就大概想明白了後續該用什麽辦法去構建自己的觀測實驗體系。

不過，程斌不知道T博士為了這個約定都做了多少有意義的事情，但他卻知道自己這邊想完成這個約定，幫助人類與基金會延續下去是極其困難的。

三位高維存在以及它們眷屬的僵持，讓這個時間點的世界看上去還風平浪靜，但他們投入的高維干涉力總額已經遠遠超越了程斌念氣的上限。

借助無與倫比的宇宙認知與干涉深度，程斌可以如同細小的超合金珠一般在滔天的海嘯中自保，甚至去崩碎某些存在的牙口，但他沒有能力去影響波瀾壯闊的海洋變化趨勢，更別提在傾天之危中去保護其他人。

除非程斌當場打通最後兩個關卡，以最理想化的狀態完成升維，否則想從三個能在多重世界線時間軸上移動拚殺的強大高維生命手頭，搶下這些越疊越多的賭本來保證人類與基金會的延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程斌腦子有病才會在眾多大能的注視下，去完成升維最後、最關鍵、最危險的一個步驟，他要真敢在SCP基金會這邊的世界進行升維，百分之百會失敗，他最好的結果也是被多方高維生命撕成碎片化為其眾多眷屬中的一員或者N員。

程斌推演半天后，能夠想到的最穩妥的履約方法，就是讓眾多世界的生命毀滅載體，轉化為純粹的信息被他帶離高維戰場，找個安全的地方重新“復活”或者說製造出來。

先不提這個對於低維生物來說和死亡沒多大區別辦法人家能不能接受，就算他們接受了，想做到這些事情也沒那麽簡單——這些世界裡的人類，可不是單純的自然生命，本身是作為天堂方侵蝕轉換不滅孽蜥力量的工具，而SCP基金會就是雙方力量扭曲的焦點，後面無限之主又半路插了一手。

戰爭中不少的高維成本都是丟在這裡面的，程斌想在這方面搞事情哪有那麽容易?

——當然，如果拋棄一切顧慮的話，也不是沒有釜底抽薪的辦法...只是那樣做的後果...難怪系統在進入世界之前會專門提醒他，如果不是末日斷層壓力在前，這種掉人品的事情他也不會主動去推動的吧...

程斌注視身前T博士的目光頗為詭異，其中蘊含的玩味與憐憫令這位白大褂男子感到壓力山大、渾身都不自在。

T博士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麽呢?接下來你有什麽計劃?”

“我在想穿越時間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程斌有些奇怪的道，“如果事情真的按照我的計劃進行，你上下遊跑那麽久心底一點譜都沒有?”

“我只能感知干涉單點時間啊...再說因為約定我出現在你面前的永遠是時序最靠後的意識載體，我也不知道這隻小黑貓是怎麽定義你主意識所在的時間點的。”說到時間穿梭問題，T博士也感到有些困惑。

“咦?”程斌有些意外，“你看不到我的本體我不奇怪，但你上幾次重置時間線的時候不是已經...”

程斌頓了頓，

隨後歎道:“算了，理論再怎麽完善不親自實踐一下都無法得出正確的結果，你現在的能力能帶我返回過去嗎?一秒之前也行。”T博士搖了搖頭:“嚴格來說，我並不具備時間穿梭能力，我只是本體那邊不斷在不同時間點投放並解散的投影，除了作用在我本體上的那些收容物的力量，我不可能帶著其他東西穿越時間軸的，因為那個過程並不是穿越。”

程斌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後將自己的計劃告知了T博士——在跨越時空的高維生命糾纏僵持的情況下，這個收容物遍地規則扭曲如同吃飯喝水的世界裡，根本沒有什麽行動是可以瞞住人進行的。

T博士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和程斌打了個招呼後身影就從原地消失，去籌備程斌計劃所需要的那些東西了，畢竟提升程斌的能力就是提升約定實現的可能性，他對此倒是蠻積極的。

靜靜站在房間角落如同死物般的白裙女孩目光偏了過來，和白對視了一眼的程斌就接收到了一份SCP基金會當前所有涉及時間的、具有實用價值的收容物列表，以及其具體的分析報告。

一邊小心瀏覽這份某些內容光是瀏覽就會產生特殊效應的文件，程斌一邊和系統交流了起來。

把薩麥爾與不滅孽蜥的說詞描述了一下後，程斌直接向著扶手上的小黑貓詢問道:“薩麥爾它們提供的高維世界情報可信嗎?”

“基本是都是實話吧，除了關於不滅孽蜥那邊的情況漏說了一點東西，”系統黑貓搖著腦袋道，“由於體量的差距，高維世界很多詳細情況我們是不可能探查清楚的...”

系統頓了頓，沒有與程斌的人類化身直接對話，而是通過念氣將一部分信息載入了程斌本體預留的專用接口，雙方超速進行了隱秘的信息交換——

“...但有一點宿主你必須要搞清楚——最後來的那一位，其實原本並不是針對不滅孽蜥參合進戰場的，而是衝著宿主你來的。”

程斌接到這信息後楞了一下:“什麽意思?那個無限之主是因為我才插手進這個高維戰場的?”

“你以為本系統為什麽需要和SCP基金會的人做出約定?T博士以為我們需要他幫助維持什麽時序，但其實那只是細枝末節...”黑貓搖了搖頭道，“最重要的目的，其實是讓他把那份關於你的SCP-X檔案固化在一定時空范圍內SCP基金會的認知中，納入其核心資料庫。”

程斌回憶起自己過去掃描搜集到的SCP基金會最高領導結構O5議會的資料，想到了那個作為SCP基金會意志化身的O5-1相關信息，於是控制本體將視線沉入世界底層，仔細打量了一番無數收容物交織的規則羅網，觀察了一下天堂和不滅孽蜥兩邊不同畫風的那些收容物之間的相互影響與變化，隨後他心中就隱隱有些明白系統的目的了。

“作為高維戰場，這邊世界幾乎每一絲變量都在參戰者的控制之下，宿主你的主意識作為你高維信息體的核心與探針，要怎麽介入這邊的世界而又不被其他存在追溯痕跡、探查到內域的所在?”

頓了頓後，系統就揭示了答案:“SCP基金會本身就是世界內最強大的收容物，是天堂奪取轉化作為不滅孽蜥前身的怪物殘余力量的工具，通過O5議會可以將念氣套上一層不滅孽蜥前身怪物的遺骸外殼，這樣除非這場高維戰爭結束、遺骸被勝利者接手整合，否則其他高維生命是不可能通過念氣渠道追查到內域信息的。”

“所以追著我來的無限之主才會直接撞上並插手怪物遺骸的爭奪?”程斌沉吟了一會兒後問道，“以前經歷的世界乾過這麽麻煩的事情嗎?為什麽那家夥會追著我?”

系統鄭重的說道:“過去經歷的其他世界沒有大問題，但是在元氣世界那邊，我們就已經被它察覺到了，那時候用了和這裡差不多的操作，讓化身鴻鈞的白分體吸引了無限之主的注意力，暫時避開了追索。

“內域的隔離與防禦體系還可以，本系統也有幫助宿主抹除痕跡，所以一般高維生物很難追溯過來，但無限之主是個例外，對於內域而言，它是特殊的，也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程斌感到有些凝重:“特殊?為什麽?”

“宿主你不會忘了吧?宇宙源頭的那些至高聖者，其信息向著時間軸下遊輻射，還伴隨著大量的力量節點與眷屬的投放，在以宇宙為主視角的不可估測的時間裡，整個宇宙所有世界線幾乎都被至高聖者們間接掌控了...”

系統頓了頓後，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麽，宿主你覺得無人乾預的內域世界是從哪裡來的?”

“終端消亡之前開辟出來的...”稍微思考了一下，程斌就明白了系統的意思，“...所以，內域那一截世界線集群原本是處於無限之主的勢力范圍?終端是用從它那搶來的資源製造的自由空間?”

“比那更糟糕，”系統黑貓歎息道，“無限之主，只是宇宙源頭某位至高聖者分配在這段時間軸內的子體節點，是終端侵佔那位聖者的資源製造內域後，聖者的信息直接寄生終端遺骸上，最終誕生出來的新生高維生命...

“無限之主和終端的關系，大致就同不滅孽蜥和被天堂肢解的那個怪物之間的關系差不多，所以宿主你應該知道，同樣作為終端遺產的內域和我們對其到底有多重要了吧?它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並侵吞內域一切的行動。

“世界內的時間沒有太大意義，但對於整個宇宙而言，底層單元一直在不斷的變化，自終端開辟出內域開始，隨著宇宙時間不斷的流逝，處於狹縫中的內域處境會越來越危險，隨時都可能再次被至高聖者深度侵染掌控，或者直接被關聯緊密的無限之主挖出來...”

系統黑貓一字一頓的說道:“宿主，你的時間不多了。”

——難怪系統總是有意無意的引導自己優先強化對世界的認知，而很少給他機會去拓展各個層面能夠開發出來的技術產品，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深度確實比廣度更重要。

接收完來自系統的信息後，程斌心底不由得浮現出過去他在內域裡黑月核心內看見的那個，無法描述大小與遠近的大光球...

——原來當初終端借由黑月遺留的警示信息是指向無限之主的啊...不知道黑月核心深層還有沒有可以用來與之作戰的關鍵信息，例如可以用來定位的本質形態描述之類的...

......

宇宙時間和世界時間...這兩者之間的關聯有些複雜，但簡單來說的話，世界內的時間在高維生命手裡是可以隨意逆轉操縱的，但宇宙時間，起碼在這個宇宙內是無法逆轉的。

畢竟世界時間只是宇宙底層單元其中一個重要的維度，而宇宙時間是指站在宏觀層面看宇宙整體變遷時，宇宙底層單元的交互演化過程的描述，這種東西除非有更大的盒子套著，否則肯定是處於概念層面的虛態信息。

——就是不知道，至高聖者們爭奪的宇宙根源，具體到底是個什麽形態了。

深深嵌入大統一場運作中的程斌，一邊思考著宇宙、世界與時空之謎，一邊使用自己的力量一點點的去扭曲SCP基金會特別基地內，某個專門提供給他折騰的、名為時間機器的收容物。

T博士與O5-13那一類涉及時間的生命形態改造，完全是放棄治療的作死行為，程斌是不可能學他們的，所以只能自己搞。

原本程斌還想試試利用更方便的新畫風收容物七龍珠什麽的，不過那些東西雖然在各個幻想作品匹配的原型中運作原理不一，但在這世界裡底層運作畫風卻完全一致，和無限之主關聯緊密，內在風險多少會高上一點，所以程斌最後還是放棄了。

“不過功能在單點世界內的收容物，和功能體現在平行世界與時間軸上的收容物，在規則特性上有一點區別啊...這個時間機器就算被我剖析清楚去掉限制條件，根本上還是要借助高維力量結晶來間接影響量子泡沫實現時間維移動...”

程斌沉吟了一會兒，在完成對世界機器的解析後，開始嘗試用念氣去取代其核心運作環節裡原本世界吞噬者的力量——穿梭時間必然和以往的穿越一樣要經歷高維信息體轉化過程，他可不想在這關鍵的步驟把自己送到別人手裡去。

程斌比起這些收容物的間接製造者，對底層原理的理解與運用要靈活自由的多，力量源的替代過程倒是蠻順利的，順帶他還去掉了這個收容物的一些負面效應與限制條件。

不過最關鍵的一點程斌就沒辦法了——這個收容物只能針對普通生物進行運作，想把他大統一場裡的身軀搬運到其他時間點那是不可能的。

“時序問題雖然不算特別重要，但對意識的影響也不能忽視，要用錨定念氣的主意識啟動‘程斌’第一次時間穿梭，開始實驗前還是針對自我靈魂寫個方便各個狀態建立的通用協議出來吧，還好過去我一直有保留各種靈魂算法驗證程序...”

在完成一系列的前期準備後，一個特製的人類身軀出現在特別收容房間內，程斌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一點都不科幻的老式儀器，然後邁步走入了其中央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