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教授,中午咱們吃點什麽?”準備午飯的時候,王有全照例來問了一聲葉夫根尼。
“你昨天做的回鍋肉就挺好,”葉夫根尼稍微把視線從電腦上移開,回答道,“對了,少放點辣……”頓了頓,葉夫根尼又補充:“真正少放點的那種少放點。”
“好。”王有全笑了笑:“要不再做個番茄炒蛋吧,趁著東西還算新鮮。”
“也行。”其實葉夫根尼更懷念羅宋湯,可惜這菜王有全不會做。
冰箱裡的菜都是他們從地球上帶過來的,放在冰箱裡——這冰箱據說也是這個“智體”,反正是老外,外星人給造的,模樣跟地球上差不多,但就一點——不是插電線的,而是用電池的。不過從他們過來到現在,這電池裡的電都還沒用完,王有全還專門問過葉教授,說要什麽時候換電池——別把冰箱裡的菜給弄壞了。
葉夫根尼當時就笑了——這塊超導電池的電量,截一絲下來就夠這冰箱用上十年。王有全也是在上一次任務中見識過“靈石”的人了,可是換一個環境,還是本能的用地球上的思維思考問題。
葉夫根尼不太吃得慣米飯,王有全給他下的是意大利面,配著回鍋肉和番茄炒蛋,倒也有點中西合璧的味道。
這裡的生活和地球肯定沒法比,最主要的一個因素自然是因為沒有網絡了。剛開始幾天的功夫,王有全還挺享受,沒有老婆的嘮叨,任務上的事情也不需要他操心,他覺得他到這裡來,就是給葉夫根尼當個伴,主要是來做後勤工作的。平時掃掃地,做做飯,陪葉夫根尼說說話就行。
但也就四五天下來,王有全就開始有些待不住了。就像今天這樣,吃完飯,王有全先去洗了碗,等葉夫根尼吃完,又去洗了葉夫根尼的碗,在終於確定無碗可洗之後,只能回到客廳,對著自己的那台電腦發呆。
天可憐見,做飯還好,可王友全平時在家的時候其實最討厭洗碗。
電腦是王有全從家裡拿過來的,本來是給自己買的,可在家裡通常也就是老婆和孩子用——大部分時間是孩子。
電腦裡除了小孩喜歡玩的幾款遊戲,老婆下載的韓劇,以及王有全以前下過的一些打牌的平台,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其實來之前許言和沈長文還跟他說多帶點遊戲過來的,可他那時候不是跟許言一起要表現,要面子麽,於是王友全大義凜然地拒絕了,說的還振振有詞:“這次出去是執行任務去的,又不是度假玩遊戲去的,如果真的有功夫,還不如多學習學習。”
所以現在王有全的電腦裡,還有一整套由吳小清推薦的物理以及數學的教材,從初中到大學……
在對著這些教材認真發了三天呆之後,王有全真切地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和人之間確實是有區別的。
比如說催眠效果,同樣的書吳小清能看的不睡覺,而他去看,一看就想睡覺。這些書除了幫他多打出幾個哈欠之外,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是以前的王有全,可能還會看在概率學的面子上,稍微把那一部分認真看幾個小時,可是現在賭癮都被摘除了……
王有全再次從電腦面前抬起眼睛,從吃完飯到現在,葉夫根尼已經盯著他的屏幕整整三個小時沒有動靜了。看的出來他肯定是在思考著什麽東西,而且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和任務有關的東西,好幾次王有全都看到葉夫根尼朝著自己看過來,顯然是有事情需要隨時跟他說,但終於還是沒有。
王有全起身去燒水,還問了葉夫根尼:“教授,需要給你衝杯咖啡嗎?”
“先不忙,”葉夫根尼說了一句,然後又說,“去把智體叫過來吧,我有話跟他說。”
智體,或者說,是智體控制的那具虛擬身體,就住在他們樓下,每隔一段時間,葉夫根尼都會過去跟他說說話。他們說話用的都是英語,王有全幾乎聽不明白。
當然,王有全也可以用漢語跟對方聊天,智體的回答也會很體貼地換成漢語,可是結果一樣:和智體聊天,得到的漢語回復比葉夫根尼說出來的內容更讓人難以理解。
智體過來之後,他跟葉夫根尼之間就開始了英語交流。
王有全只能通過葉夫根尼的臉色,大概判斷他們交流的內容。
剛開始的時候,葉夫根尼臉上保持著習慣性的微笑,但是智體在說了幾句話之後,他臉色就變了。一陣紅一陣白,如果以前王有全要是在賭桌上看到對手出現這樣的神色,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加注的,因為這意味著他們手裡通常捏著雞肋,甚至是偷雞失敗的小牌爛牌,但桌上卻已經下了重注。
不過,隨著時間逐漸拉長,這爛牌似乎被葉夫根尼越打越好了,倆人說著說著,葉夫根尼臉上甚至重新出現了笑容,又過了一會之後,葉夫根尼更是起了心思,招呼王有全過去。
葉夫根尼的電腦上打開了一個文件,葉夫根尼把電腦的耳機拔了下來,讓聲音通過麥克風放出來。
聽到第一個字的時候,王有全就一陣激動——這是吳小清的聲音。
“我們現在一切都好,如果有什麽任務需要,請盡快和我們聯系。”
然後是沈長文:“如果……真正的我能夠聽到這段話,希望他能明白,我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威脅……我甚至,想跟那個真正的自己聊聊。”
許言的聲音也在:“吳哥,這是讓我跟誰說話?搜救隊嗎?我就想問問什麽時候能回去,我想請兩天假去看看車……”
聽完錄像之後,葉夫根尼用中文跟王有全說話:“你能聽出來他們是誰嗎?”
“這怎麽聽不出來?吳哥,還有沈教授和許言唄……對了,他們不是應該在飛船,或者在地球上麽?怎麽聽著……聽他們說的……好像是被關起來似的。”
葉夫根尼本想給王有全解釋這裡面的細節,但是搜刮了一陣自己目前掌握的漢語單詞之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換了一個話題:“要是突然告訴你,以後你回不了地球了,你會有什麽想法?”
王有全被嚇的渾身一個激靈:“葉教授,出什麽事了?”
話說完,王有全立刻轉過臉來,用警惕的眼神盯著智體的這具虛擬身體看。
智體的普通話水平遠比王有全順暢流利,而且這次難得的能讓王友全聽懂了:“不用這麽看著我,暫時我們還不是敵人。”
葉夫根尼擺擺手繼續說:“其實剛才這幾段錄音,不是真正的吳小清,也不是真正的沈長文和許言。”
王有全不明白了:“難道是偽造的?為什麽偽造?這些東西是誰弄來的?”
“從聯邦發過來的信息,”葉夫根尼又補充道,“話雖然不是吳小清他們說的,但也能代表他們的意思。”
王有全不明白。不過他好奇心並不強,也不想明白。在這裡他就是個聽吆喝的,葉夫根尼有什麽話,他隻管聽著就是。
“這麽說吧,有幾個聯邦……就算是聯邦的人吧,遇到了危險,他們通過我們,向搜救隊求助,”葉夫根尼說,“但現在搜救隊不在,所以需要我們兩個商量。”
“商量什麽?”
“商量到底幫不幫忙。”
“當然是……額,”王有全懸崖勒馬,看著葉夫根尼說,“葉教授你自己做決定就好了吧,問我這個粗人……有什麽用?”
“不,你的心思很細膩,我聽說你以前是個牌手,”葉夫根尼道,“通常來說,一個好的牌手總是善於推敲對方的底牌。”
王有全開始不好意思起來:“就是瞎玩……賭博是個壞習慣。”
“賭博作為一種發財的手段的確不是很靠譜,但如果只是作為一種鍛煉心理的遊戲,它還是有價值的。在這個問題上,其實你比我更有發言權。”
葉夫根尼看出來王有全現在還不明白什麽情況,又補充道:“現在的問題很簡單,我們需要判斷,這幾個發信息的人,他們是善意還是惡意。”
“你不是說他們假冒吳小清他們嗎?那肯定都是騙子唄。”
“不,”葉夫根尼說,“他們很可能是真的吳小清。”
葉夫根尼完全糊塗了:“可你剛才還說不是。”
“不是吳小清本人,但的確是吳小清。”
王有全呆呆的聽完這句話,弱弱的反問道:“教授,我們之間的交談……翻譯是不是有問題?不是吳小清本人,但是吳小清?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你就當做是,”葉夫根尼說,“但這個吳小清和我們見過的那個……有點不一樣,你可以把它想象成……第一次跟他見面,現在你們是第一次見面,你要幫我判斷,他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吳……吳哥應該不會害我們吧?”王有全越聽越害怕,嘴唇都哆嗦了,“不是還有搜救隊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回不去了?”
說完他又忍不住看智體,智體朝著他做出了一個聳肩的動作。
“我們沒事,是吳小清他們回不去了。”
“啊!”王有全驚呆了,“是不是飛船出事了?”
就說嘛,之前聽葉夫根尼說聯邦已經對他們宣戰了,看到飛船就要發射激光……現在看來,肯定是飛船已經被打中了,這難道是吳小清他們發來的求救信號?
“別胡思亂想,”葉夫根尼看王有全的臉色都變得煞白煞白的,立刻安慰他,“整個搜救隊五個人,還有船,都沒事,現在,你就當做玩一個遊戲,是吳小清他們跟你玩這個遊戲,他們在這個遊戲裡假扮壞人和好人,你要從他們說話的語氣裡,判斷出他們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那……好吧。 ”王有全深呼吸幾次,坐回電腦前,開始認真地看消息。
幾分鍾之後,王友全大概有了判斷:“看起來不像是壞人……挺正常的。”
吳小清說話的態度沒什麽問題,就是沈長文說的有點怪,真正的我……什麽意思?難道說話的,還能是另一個假冒的沈長文不成?
至於許言,王有全對許言的了解最深,一聽他說,他就馬上得出判斷:“許言肯定沒事……他嘴上說的花哨,其實還是個直腸子。”
“也就是說……你覺得他們問題不大。”
“對,問題不大,”王有全回答完,又小心翼翼的問,“到底出什麽事了?不能跟我說說嘛?”
“還是上次攻擊的事,現在有了更多的意外。簡單點,那就是吳小清他們,被人扣下了。”
“扣下了?”王有全吃驚道,“他們又過去了?”
“不是原來的吳小清……這樣說吧,現在這裡多出了一個吳小清,跟真的吳小清幾乎是一模一樣。”
王有全嘴巴張著都不會關閉了,聽著葉夫根尼繼續:“你可以把他叫做2號吳小清,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確定他到底是2號,還是可能的號……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王有全搖頭。
王友全,堅決而猛烈地搖著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