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喝尿?”國王聽到侍者的報告後冷笑道,“魯道斯確定這些人是醫生而不是騙子?他們是不是連我得了什麽病都沒沒打聽好,就著急過來送死了?”
對甜尿症患者最重要的診斷工作,第一步就是要品嘗患者的尿液。這是整個王國,甚至整個大陸都知道的,關於甜尿症的常識。只有在最早的那批騙子和巫師的“治療方案”中,才是沒有嘗尿環節的,後來所有的醫生都爭相以這個環節作為體現自己專業性最好的一環,他們不僅能品出尿液的甜味,甚至還能通過尿液,準確說出國王的飲食和生活習慣。
而即使是專業的醫生,他們的治療對於自己的病依然沒有絲毫幫助,更別提那些不專業的,純粹是騙人和神棍的人物了。甚至有些人是懷著某些特別的惡意,來針對自己的——有些人給自己開出了毒藥,想讓自己死;有些人奉勸自己信神;甚至還有些蠢貨,直接騙了一筆錢,宣稱要去幾千裡以外,去為國王親自挑選最好的藥材。
所有的這些蠢貨和騙子,現在都被掛在了城門口,成為伊利斯王城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和著名的旅遊觀光區。
伊利斯本以為已經沒有人敢有膽量對自己行騙了,但沒想到這次竟然不僅來了騙子,更是一次性就來了四個——他們是覺得全伊利斯王國的絞刑架都已經被自己用完了是吧!
即使是騙子,隨便上街打聽打聽,顯然也都知道治療甜尿症的必要步驟,哪怕是裝著專業,也要喝一兩口試試——那樣也許他們還能多活一兩天。而現在,顯然這四個家夥是連樣子也不肯裝,這讓本來就心情很不好的伊利斯勃然大怒:“魯道斯這個家夥是幹什麽吃的!這四個人是不是正在大殿裡,吃他們最後的午餐呢?”
求醫的榜文發出去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來過很多專門騙吃騙喝,一無所有的窮人。他們宣稱自己能治病,進來之後卻連國王也不急著見,以分析病情的名義就賴在宮殿裡。到了吃飯的時候,這些人一個個都跟下了山的猛虎一樣狂吃猛喝,幾乎就是把每一頓飯當做自己人生的最後一頓。國王幾乎下意識的覺得,肯定又是這種人出現了,而他的醫療大臣,沒有盡好他的職責。
侍者趕緊為魯道斯分辨:“不,這次來的人並不窮,他們一個個強壯而且富足,每個人都有上好的坐騎、盔甲和刀劍,身上帶來的珠寶足可以買下半座王城!他們聲稱的那些醫療器具非常精美,而且前所未見!魯道斯大人這才放他們進來。”
伊利斯國王斜著眼睛看了侍者一眼,把他嚇的完全趴在了地上:“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真萬確,陛下。”
伊利斯哼了一聲,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太多的精力,來追究這位侍者和大臣,以及自己兒子之間的那點事。追究了又能怎麽樣,自己現在,還能找到更忠誠的人來嗎?他問道:“那他們準備怎麽治病?”
侍者顫顫巍巍的看了國王一眼,說:“他們要陛下的血。”
國王笑著問他:“所以,你就幫他們來取了是嗎?要我怎麽配合你?在喉嚨上開一刀,然後再縫上?我被這些庸醫們放出來的血,都快足夠讓我自己洗澡了!”
放血療法是這個時代的主流醫學派系,幾乎被用在所有的病症上,伊利斯國王剛剛被確診甜尿症的那段時間,曾經頻繁的放過血,幾乎每天都要放一小碗。直到他最後虛弱的幾乎無法起床,才最終放棄。之後還陸續的嘗試過,但沒有一次有明顯效果。在伊利斯國王看來,隻懂放血的醫生,就是庸醫的典型代表。
“不不不……他們說了,只要一點點……”侍者趕緊解釋,“他們說,只要陛下的幾滴血,他們可以用這幾滴血和神溝通,判斷陛下的病情。”
“神?大的還是小的。”伊利斯國王對著一點倒是沒有意外。
“都不是……他們……”侍者猶豫了一下,咬牙轉達了對方的準確意思,“他們說大陽神和小陽神都是邪神,他們信仰土地神。”
“土地神?”伊利斯國王確認自己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們說這是掌管地下世界的神,說他們這次是特別帶來了神的旨意,前來拯救陛下您,再通過您,來拯救整個伊利斯王國,”然後侍者給國王遞過來一個小小的東西,又說,“他們說就用這個東西為陛下放血,就像被釘子輕輕的扎一下。”
伊利斯國王接過采血筆,認真的看了一下,雖然沒有看明白,但手上這個東西的精致程度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超出了國王見過的,其他所有醫生帶來的器具。他仔細的摩挲了一下采血筆的外表,不是木頭,也不是皮革和鐵,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材質。輕巧、美觀。
國王原先累積的怒火,因為眼前這一支小小的采血筆逐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希望——也許,也許這一次的醫生,真的可以呢?
他揮了揮手,說:“帶他們進來,他們有四個人是嗎?另外,再叫進來八個衛兵!”
“父親,”伊利斯王子走進臥室,看了一下內侍,問道,“聽說這次來了四位醫者,他們又要給您放血!”
“這個消息你應該比我早知道,”國王看了兒子一眼,說,“但你的消息很不準確,如果僅僅是讓蚊子咬一口也算放血的話。”
“多少並不是重點,”王子擔心道,“關鍵在於,他們要用您的血獻祭給他們的邪神!”
“不管獻給誰,我都不在乎,”國王嘲諷道,“大太陽神倒是你信奉的正神,可惜他就是不願意看到我健康。不管我出多少錢來贖罪,他都堅持要活活用饑餓折磨死你的父親,可你還是篤信不疑不是嗎。”
王子停止了勸諫,他退到一旁,站在那些剛剛走進來的衛士之首,對國王道:“那麽父親,請允許你的兒子用劍為你守護。如果這些邪教徒膽敢當面玩任何的手段,我會第一時間讓他們嘗到大陽神的憤怒。”
國王哼了一聲:“用不著你的神替我憤怒,十三個人擠在一個房間已經夠多的了,你還是出去替你的父親,在神面前多祈禱吧。如果你這麽厭惡邪教徒,你該替你的神上前線,多宰幾個小陽教崽子的,說不定你的神為此一高興,就把我的病給治好了。”
王子不再說話, 他們父子之間為此產生的爭吵已經夠多了。
到房間外,王子看到了正在走進來的這四個狂徒,相比起之前來過的那些醫生,這四個人顯得有些過分緊張。
王子對此並不奇怪,在他看來,所有過來治病的人,本質都是欺騙,誰都知道甜尿症是絕症,國王能夠活下來三年多,已經是個奇跡——但這個奇跡也幾乎要走到盡頭了。
三年前的國王是一個所有將軍提到名字就害怕,名震天下的馬上君王,過分的強壯是他最大的特點。但這三年下來,那個曾經能壓的馬都跑不動的壯漢,現在已經和貧民窟裡,形銷骨立的餓殍看不出多少區別了。
這些人只不過是懷著某種特定的目的,指望在國王臨死之前,掙一點好處罷了。
王子調查過這些人的來歷,知道他們剛剛在南方,在小陽教的地盤上,已經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行騙,搞的小陽教後方雞犬不寧。現在這些人在南方待不下去,只能來北方,眾所周知,北方有一個最期待被欺騙的瘋子國王。
如果這些人繼續留在小陽教的地盤搗亂,王子會很開心,歡迎甚至暗中支持他們的行動,但如果他們想在這裡,搗亂他馬上即將統治的國家,王子會用劍讓這些人知道,在這裡,父親這顆太陽即將隕落,而自己將是伊利斯王國唯一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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