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二十一,二十二,沈教授,又多了三個。”
整整二十二具絞刑架,二十二具屍體在他們迎風飄蕩。這很難不讓人感覺到害怕,尤其是當他們很有可能變成接下來的第二十三具,二十四具的時候。
圍觀的群眾已經注意到了吳小清他們這一行人的目的,因為他們在國王的求醫榜面前已經停留了很長的時間。而且他們也像過去的那些醫生一樣,在揭下求醫榜之前,都在很仔細的檢查自己帶來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藥品、器具,甚至實驗自己的巫術。
“冷藏箱的溫度怎麽樣?血糖儀呢……都檢查一下無線電,換一下電池,到時候要逃命也用得上。”
再次確定所有的細節都已經沒有問題之後,吳小清大步走上前去,對著在榜單下面,那個執勤的書記官示意,那個書記官此時正趴在椅子上愣神打瞌睡。被吳小清弄醒以後,稍微的愣了一下神,看清楚吳小清一行人有四個之後,確認了一句:“你們四個一起?”
“四個一起。”搜救隊的聲音替吳小清回答。
“總有一個為主吧……”書記官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四個,兩個年輕,一個壯年,一個年老。但無一例外,他們看起來都是一副出自富裕的家庭,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身後的馬和身上的盔甲,還有這些人臉上的氣色和身材。啃黑麵包的人臉上是不會有這麽多肉,皮膚也這麽光滑的。
書記官委婉的提醒這四個蠢貨:“其他三個人可以以助手的名義覲見……”
吳小清搖著頭,堅決的回答:“不,我們四個是一起的,國王的病必須我們四個人一起治療。”
書記官見吳小清這個人腦子似乎有點不太好使,放低了聲音提醒:“如果是以助手的名義,失敗之後就不會……”然後轉身看了一下,那一整排長長的絞架。他沒有明說,但幾乎等於明說了——如果是助手,失敗之後還不至於上絞架。
但這個細節問題吳小清他們來之前是做了充分準備的,所以搜救隊也很堅定的重複了一次:“不,必須是四個。不然我們沒法分酬勞。”
酬勞是一個借口,真正的理由只是為了自衛。如果其他三個都是助手,那麽看病的現場,就只能進去一個主治醫生。很難排除這個國王會不會突然發瘋,把主治的吳小清像上一個倒霉蛋一樣,溺死在自己的馬桶裡。四個人在一起,起碼在關鍵時候,四把手槍形成的火力還能幫他們爭取一點時間。
四個沒有張眼睛的蠢貨!如果失敗的話你們可以少死三個人!而我也可以省下三個絞架的木料錢!書記官的內心幾乎是要把他的潛台詞叫喊出來了。
他對著吳小清身後的三個人低聲怒吼,似乎是在提醒他們什麽,然而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眼前的這位年輕的蠢貨甚至對書記官故意給他們留出的沉默思考時間也給與了質疑。
“你可以去通知醫療大臣了,”搜救隊催促他,“時間很緊張,國王的病情隨時會有變化。”
是你們死活狀態馬上就會有變化!書記官在心中詛咒,這些來的醫生都是這樣,每一個都信心滿滿,就書記官的經驗來說,信心越足的,往往死的越快。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他身後兩個,看來級別比他更低的兩個士兵,先對著其中一個吩咐道:“蘭斯,老樣子,這次要四個。換一個木匠,告訴他質量要好,這一批的人又高又壯。繩子要再粗一點,上次你買來的一下雨都給泡散了,要次是屍體還掉下來,到時候你負責再把他吊回去!”
然後他嚴肅的抬起頭,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陽和氣溫,又對著另一個說:“法穆,這次一定要記清楚,先去報告王子,等王子同意了,再報告醫療大臣,不然你就等著回來挨鞭子吧。”
沈長文對這個官員絮絮叨叨的話有些敏感,王有全更是有些害怕,偷偷的問吳小清:“他們是去幹什麽?不是喊人來抓我們了吧?”
“沒事,一個是去通知的,”吳小清臉色變了變,為他們解釋道,“還有一個給我們訂做絞架去了,還說要質量好的。”
許言看了吳小清一眼:“哥,這次我們就全靠你了……”
吳小清沒說話,他心裡又何嘗能夠平靜。如果搜救隊此刻在他面前,恐怕他也會和許言一樣,對他說同樣的話。
書記官開始為他們登記名冊,檢查行李,以及盤問來歷,這些東西吳小清和搜救隊都有嚴格的對應準備。倒也沒有什麽麻煩,只是在這位書記官訊問的過程中,周圍圍觀的人群顯然已經意識到,伊利斯王城又有新鮮的大新聞可以期待了——一次來了四位醫生!
“做絞架的木匠為為此樂瘋了的。”
“一天,最多兩天,他們就會掛上絞架。”
“他們有四個……也許是一個一個嘗試,我賭四天,到第五天他們會一起死。”
“……整整一個金幣?這賭局太瘋狂了……”
“四個人才賭一個金幣,之前一個人我們就賭了半個。”
“你說他們是小陽教還是大陽教派來的人?”
“上次來的就是小陽教,這次應該輪到大陽教了……”
“我不這麽看,賭多少?……”
其他三位聽不懂這個世界的話還好說,在吳小清這裡,所有人說的話,都變成了眼前飛快往下刷的字幕,看的清清楚楚。在這些人的討論內容當中,即使是對他們抱有最樂觀期待的,也認為他們呆不過半個月。所有人對他們最終的結局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認為他們會被掛上絞架,大家只是好奇,這個過程會是怎麽樣的?這中間會不會衍生出許多富有故事性的細節。比如被國王親手溺死在馬桶中,那個新聞的趣味性就足夠讓伊利斯國王和那個倒霉蛋醫生聲明遠播。
很快有人穿過人群來到了書記官身旁,吳小清看著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安慰其他三個人:“這是木匠。”
木匠過來考察他這次的客戶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大單子。之前好幾任木匠都因為沒有考慮到這份工作的嚴肅性和艱巨性,都把他們的工作搞砸了。比如最初的那一批絞架,木匠們都認為國王只是為了泄憤,臨時掛一批人,結果那批絞架在用了半年之後就開始搖搖晃晃,幾乎就要散架。
這位專業的木匠用挑剔的眼神,仔細的打量了每個人的身高,特別是對於其中最高而且最壯的王有全,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似乎他這樣的體型對自己的工作會是一種相當艱巨的挑戰。結束了對客戶的考察之後,他回去取找書記員,兩個人又開始討價還價。
“……不行,這還不夠買木料錢的。”
“見鬼,這是我能出的起的最高價了,”書記員像剛才提醒吳小清那樣,用低聲的吼,“看看他們的衣服,很考究,能值不少錢!”
“衣服怎麽可能輪的到我?”木匠一副別當我不懂行情,理所當然的模樣,“哪次送過來的時候不是被扒的精光,連遮擋的布條都要我來準備。就他們這身盔甲,剛剛拖出國王寢宮就會被一搶而空。”
吳小清很不適應這種,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被人當做屍體來對待的感覺。但眼前的這兩位非但沒有製止,反而為了價格的問題開始大吵大鬧起來。
最後還是那位叫法穆的士兵回來,及時阻止了他們的爭吵。沒過多久,人群被衛兵分開,吳小清轉過頭去,看到一位穿著華貴,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鬱香水味,臉上擦著厚厚一層*的家夥出現在自己面前。
“魯道斯閣下,”書記員對這位貴族行禮道,然後指著吳小清他們四個為他介紹,“就是這四位了。”
這位據說是國王醫療大臣的男爵大人,看了看四個人之後,對他們說:“跟我走吧。”
四個人騎著馬,跟著魯道斯一路走過街道和人群,沿途所有人都在對他們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衝過來要來摸四個人——這個時代很多人都相信,被將死者觸摸之後,厄運會被死者的死亡一起帶到地獄。
他們最終看到了高大的城堡,寬闊的護城河,巨大的吊橋,堅固的城門,以及一層一層穿梭的衛兵。和外面他們看到的衛兵們不同,這裡的衛兵很多都穿著護甲,而且手裡幾乎都拿著統一製式的劍——統一的裝備本身,就意味著戰鬥力和訓練程度。
這讓四個人越發的不安,因為逃跑的難度更大了。
進入宮殿大門的時候,男爵叫來了兩位衛兵,挨個為所有人搜身檢查。
馬匹被牽走了,刀劍被搜走了,在看到他們穿在裡面的護甲時, 衛兵的臉上甚至出現了驚喜和譏笑。
驚喜自然是多了發財的機會,譏笑則是針對他們的愚蠢,顯然這些衛兵不認為一層護甲,就能對他們手裡的刀劍形成什麽威脅。至於最重要的槍,他們反而毫無戒心。他們似乎真的相信搜救隊提供的解釋——這些小金屬塊只是一些魔術道具。
搜身結束之後,四個人一起走進宮殿,男爵叫過來一名侍者,輕聲問了他兩句。
然後他讓四個人坐下來,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水之後,安慰他們:“你們的運氣很好,馬桶剛剛洗刷好,陛下剛剛小解過一次。請問你們是派出一個人來驗尿,還是一起,又或者,是輪流來驗?”
就在幾個人還在為這個時代的醫療程序感覺到蒙B的時候——不是應該先讓他們去看國王,患者嗎?剛剛被問的那位侍者,已經端著馬桶出來了,他們很小心的把尿液倒出來,放到幾個專門的木頭杯子裡,然後把杯子端過來,在每個人面前都放了一小點。
吳小清確信無疑這就是尿,這味道是個人都能聞得出來。
他剛想問這位男爵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卻發現男爵大人正微笑的看著自己,那表情不用搜救隊翻譯吳小清都能看得出來,簡直就是在說:“我知道你們的專業,我都給準備好了,快,乘熱品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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