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人學院的前身乃是一所書院，建成學院時雖然合並了幾間武館進來，可是仍以文科為主，武科並不出色。

　　蔣長澤致仕擔任學院山長後，借助其名望地位，著實引進了一批武科的教師進來，不過時日尚短，未能扭轉學院在本州人心中的印象。

　　州中世家子弟發現有武學天賦的，多是送入萬歲城另一所學院，翟氏武院裡去。

　　宋江的大哥、何言與李軒三人，之所以被稱作印州三傑，正是因為三年前，他們作為翟氏武院的學員，代表印州出戰天下學院大賽，表現優異，載譽歸來的緣故。

　　一直以來，立人學院隻能從翟氏武院挑剩下的少年中發掘好苗子，雖然常有滄海遺珠，但是總被翟氏武院壓製著。

　　祝時靈問宋江道:“這事你父親知道嗎?”

　　宋江答道:“就是家父叫她來立人學院的。”

　　祝時靈放下心來，知道此事不會再有反覆，說道:“這份卷子不用做了，我們去山長那邊。趕快！”祝時靈不是武者，早年練過武，不過沒能匯氣成流，到了六十歲後，顯得有些老態，然而這一興奮，動作輕快了許多，仿佛回到了年輕之時。

　　小凝聽了他的話，站在原地沒動，待祝時靈催促了後，略有遲疑地道:“訓導，這份卷子我已經寫完了，要不要先看一下再走。”

　　祝時靈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了好一會才合上。他來到小凝身前，抄起墨跡未乾的試卷，隻掃了一眼，就愣住了。

　　居然全對！

　　祝時靈第一反應就是不信。這張卷子雖然題目不多，隻有兩道算題、一道常識與一段經義填空，一點都不難，但是想要全對，卻不是還未在學院進學過的孩子所能輕易辦到。“你們之前見過何言了?”祝時靈問道。

　　小凝點頭。

　　祝時靈臉色轉為陰沉。

　　宋江卻是反應極快，一下子就理解了祝時靈這句問話背後的含義，知道他急忙辯解道:“訓導，我們是準備參加武試的。”

　　祝時靈這時也反應過來，就算是方才他們向何言兄妹詢問過何語的文試題目，也不可能讓小凝將這份試卷答道如此完美的。何況，其中有一道算題，小凝答題的思路，與何語的思路並不相同，她的更接近於已經有一定基礎的學院學員。

　　想到這裡，祝時靈和藹地問小凝道:“孩子，很不錯，全答對了。說說你是跟誰學的?”

　　聽到自己答題全對的結果，小凝並不意外，因為她真的感覺這張試卷好簡單。不過聽到祝時靈宣布的時候，她還是很高興地笑了出來，回答道:“我是自學的。公子帶回家的書我都看過。”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祝時靈喜不自勝，連聲道好，然後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小凝答道:“我叫小凝。”

　　祝時靈再問道:“姓什麽?”

　　小凝遲疑了一會，隨後道:“陳，阜東陳。冰疑凝。”

　　祝時靈愣了一下，認真地道:“以後不要這麽說了。現在是新朝了，要說耳東陳。否則會有些麻煩的。”

　　陳凝答道:“我曉得了。訓導爺爺，謝謝您。您真好。”

　　祝時靈聽聞此言，笑得白胡子都翹起來，說道:“好了，你的名字我記下來了。你先跟著宋江去吧。”

　　告別了祝時靈，來到屋外，宋江對陳凝笑道:“陳凝，立人歡迎你的加入，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

　　陳凝卻沒有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

對宋江說道:“公子，以後能不能還是叫我小凝?”　　宋江一愣，奇道:“這是為何?同學之間應該是互相直呼姓名的。”

　　陳凝歪著頭想出個理由來，道:“總感覺這麽叫生分了，很不習慣。”

　　宋江擺手道:“好吧，隨你。我們去找小準，順便帶你看一下認一下校舍。”

　　從松林間轉出來，走過書堂和藏書樓，來到演武場旁，兩人舉目四顧，還是沒看到小準，宋江卻在池塘邊看到了一個箕坐著的熟悉身影，於是領著陳凝走上前去，來到這人身後。

　　見這人依舊望著水面，絲毫不理會身後的腳步聲，宋江輕拍他的肩膀，輕喚道:“老張，是我。”

　　印州方言，至交好友都以老加姓互相稱呼，表示親密。

　　張思昌終於有了動作，緩緩回過頭來，見是宋江，布滿血絲的雙眼恢復了些神采，僵硬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沙啞的嗓子擠出兩句話道:“老宋，你回來了。”

　　宋江伸出雙手，一把將張思昌拉起來，驚問道:“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宋江和陳凝眼中的張思昌，面容枯槁，顏色憔悴，一陣風吹來，竟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

　　“你，你幫不上忙的。”張思昌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地說道。

　　“就算我幫不上忙，你也不能這樣作踐你自己啊！”宋江雙手扶住張思昌的肩膀，大吼道。

　　張思昌可不是宋江，他的武學資質相當不錯，去年便開始將體內的內氣逐漸壓縮，凝成液態，算得上人級中位的水準了。然而宋江一吼之下，雙手用力，張思昌毫無反抗之力，身子隨之亂顫，宛如醉漢，連武者最基本的平衡本能都失去了。

　　宋江臉色變得煞白，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急問道:“你的內氣呢?你的武功呢?難道你被廢了?”

　　張思昌使勁掙脫，喘著氣道:“不是的。你想岔了。我沒事。”

　　宋江松了口氣，旋又怒道:“怎麽可能沒事?看你這樣子，再不去休息，少不得大病一場！”

　　張思昌焦黃的臉上吼道泛起一點血色，吼道:“你管不了的。而且我也不要你管！你走開！”說罷他無力地推搡宋江。

　　宋江失去了耐性，對吼道:“你不說怎麽知道我管不了！”

　　張思昌卻不再理他，一屁股坐回地上，繼續眼神呆滯地看著池塘，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江恨恨一跺腳，對著陳凝嚷道:“算了，不理他！我們走！”

　　一回頭，宋江猛地看見，遠處一株金絲海棠樹下，正盈盈立著一位紅衣女子，一張白皙絕美的臉龐上，略帶英氣的眉尖緊蹙，秀美的雙目蘊著憂慮，凝視著這邊。

　　宋江認得這張臉，也知道她看著誰，心中一歎，雙目閉起，下定決心，回手一記手刀劈在張思昌脖子上。

　　張思昌眼睛一翻，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