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米蘭待的還適應嗎?”
床頭桌上的台燈發出昏暗的暖橘色微光,窗外照例是紛飛的白雪和寧靜的街道。沒有震耳欲聾的聲浪,沒有酒吧裡吵的人腦子疼的高分貝電音,更沒有宿舍裡吵鬧的電視劇的聲響。這種安逸的夜晚也讓勞爾一度難以適應――其實倒也不是難以適應,隻是覺得脫離了街頭的生活之後會偶爾感到那麽一絲的無聊而已。
勞爾躺在床上,聽著電話那邊傳來遠在美洲的希文的聲音:“你下次回芝加哥的時候給我捎點好玩的東西吧。”他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
“你可真無聊。”
勞爾揉著眼眶。他才不知道下次回芝加哥會是什麽時候,也許在美國站結束之前他都不會再回去了。
“是啊――”
希文輕歎了一口氣,“你和金斯頓都走了,我一個人待在皇家學院裡當然無聊了。”他似乎是在點煙,勞爾能夠清楚的聽見老式翻蓋打火機一開又一合發出的清脆聲響。
“你可以給自己找點事乾。”
勞爾混不在意道,“你擅長的熬夜比賽泡吧,你擅長的通宵訓練兜風。”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完全不用因為我們的離開而打亂你原本的生活習慣。”
“拜托!”
希文依舊在把玩著他的打火機,“這些都是你擅長去幹的事,並不是我喜歡乾的。”他的態度很平靜,平靜到勞爾聽不出他的任何情緒,“聽你的態度,看來你很享受在意大利的生活,不是嗎?”
勞爾享受在意大利的生活嗎?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終日安逸難免會頹了一個人的志向,可街頭的速度角逐也沒給他帶來什麽夢想和遠方――更何況新賽季快要開始了――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數,他根本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
“或許吧。”
沉默了許久,勞爾將這個問題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我看了好多雜志社對今年新賽季作出的大膽猜想,”
希文靠在車前,“屬於紅魔的時代已經到來。”
“還不到新車發布會的時間,意大利的那群媒體總是按耐不住。”
勞爾無奈的搖了搖頭。
媒體總是這樣。喜歡大張旗鼓,到頭來全都是鋪天蓋地的假消息,用不準關鍵的詞不說,還覺得他們是最可靠的消息提供方。
勞爾不喜歡媒體記者,更不喜歡他們那些無聊到死的文章報道。“希文,這些話不像是你該說的。”
“不該說的我也說了。”
希文呼出一口煙,“我知道的――你完全可以把我的話當成廢話,我隻是……有點無聊而已。”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順便替海瑟那個可愛的小鬼了解一下一級方程式的世界――他現在更按耐不住了,一直想知道你毫無征兆的離開俠盜和法拉利簽約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什麽?是金斯頓和希文一直以來的勸告;還是他發自內心的厭倦了芝加哥的地下賽事;或者說是法拉利開出的誘人條件;再就是一級方程式那個未知的世界……?這些原因勞爾從來沒有細想過,他做事也從來不需要一個確切的原因。
“anyway,”
希文像是不介意勞爾的沉默以對似的:“金斯頓呢?你可別用你那一套花天酒地的見鬼生活方式把他給帶壞了。”
“誰他媽敢帶壞金斯頓?”
勞爾打趣著,“更何況他不比我安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他人呢?”
希文笑道,
“該不會是開車出去喝酒了吧?” “我們在摩德納。”
勞爾抬起頭,看著披著毛巾剛從浴室裡走出來的金斯頓,他像是沒有看見勞爾一樣,徑直走出臥室,拿了一罐啤酒後又走了回來,在勞爾的床邊坐下。
“哦――”
希文任手裡的煙卷逐漸燃盡,也沒有再放到嘴裡一次,“那裡也沒辦法飆車,對吧?”
勞爾隻是淺笑著,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知道希文現在一定能猜想得到自己的表情。
“斯圖加特,你這笑容真難看……”
金斯頓不滿的小聲說著,順便伸長手摘下了勞爾掛在左耳上的藍牙耳機,戴進自己的耳朵:“希文蓋伊,你這見鬼的家夥怎麽還不去睡覺?”
“我睡什麽覺?”
希文好似料到了金斯頓會搶走勞爾的耳機一般,“小鬼,我這是白天。”
“嘿!你這手下敗將!別他媽的叫我小鬼!”
金斯頓把啤酒罐放到地板上,“白天就滾去訓練,沒事打什麽電話?”
不等希文作出回應,金斯頓已經從勞爾的手裡抽走了手機,摁下了屏幕上的掛斷鍵。
他摘下耳機,連同手機一並扔在了勞爾的枕邊,這才彎腰拿起了易拉罐,起身離開勞爾的臥室。
“晚安。”
勞爾並沒有生氣。他用手指了指金斯頓的啤酒:“少喝點酒。”
“知道了――”
金斯頓倚著門框翻了個大白眼,這家夥比他的體能師還能嘮叨。
勞爾不再說話,金斯頓也隻是說了一句“晚安”之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夜裡安靜的很――靜到甚至連外面屋頂上的積雪滑落到地面的聲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金斯頓把屋門反鎖,坐在單人沙發上查看著電腦裡的郵件。
修長的手指輕敲在鍵盤上,他迅速的在電腦上寫下一串串語法勉強還算正確的意大利語,然後按下回車鍵。
對方的郵件幾乎是秒回的。
金斯頓伸手抹了一把臉,點開消息。
-“赫特西恩先生:
希望您能夠在一個星期之後抵達馬拉內羅總部。
祝您擁有愉快的一天。
喬伊斯。”
喬伊斯的口吻雖然禮貌,卻透露出毋庸置疑的命令態度。她是金斯頓的助理,這麽晚了還發來郵件隻能證明一點――那就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其實已經到達意大利一段時間了。
“真他媽的有意思……”
金斯頓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自言自語了一句見鬼之後才起身關上了桌子上的閱讀燈。
靠在椅背上,金斯頓開始思考起勞爾的助理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車隊經理古德裡奇先生根本沒有提起任何關於勞爾的助理的消息,所以一切都隻能靠金斯頓自己的想象。他喜歡花費時間在思慮這種事上面。
他不想新賽季可以如期而至,因為他不想接受即將會在賽場上與勞爾廝殺的這個事實――他的意思是,如果新車具備了奪冠的潛力的話,隊友之間的競爭只會讓他們的關系惡化――這是一級方程式,不再是芝加哥的街頭――所有的情誼在利益的面前都會變的脆弱不堪,金斯頓再天真也會明白這種淺顯的道理。他和勞爾的關系,除了是認識了快要十五年的發小和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都是並肩作戰的隊友以外,更是在一場場比賽、一條條賽道上互相攔路的對手――盡管這些在從前沒有撼動過他們的友情。但會改變。歷年來因為爭冠而舍棄友情的車手不在少數,歷年來不同車隊傳出的不同負面醜聞也都數不過來。
金斯頓用力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來將他的這些奇怪的想法逼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