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對他孔青珩完全就是個好消息嘛!
看著喜福抓耳撓腮滿面愁色,孔青珩心中暗喜,趁機搪塞了兩句,便揚聲道:
“既然公主那裡另有要事,本侯這也就不耽擱兩位公公趕回宮裡了。孔安,替我送客!”
“這……”
想著這幾日,公主這聽說了有關於長樂縣侯與蘇家娘子的傳聞悶悶不樂的樣子,好不容易等到了昨日軟甲製成,花心思定下今兒將長樂縣侯邀至宮內的法子。
喜福隻覺嘴裡分外苦澀,歎了口氣,與喜祿對視一眼,雙雙開口恭聲道:
“長樂縣侯,告辭!”
“好走,好走!”
與喜福喜祿不同,望見孔安引二人離開小院,孔青珩隻覺渾身輕松,一派舒爽。
也是奇了怪了!
自打夢醒以來,他最不願見的兩人便是成王世子與寧玥,偏偏,這兩人今兒都想著約他會面。唉……
待孔安從前院折回來,孔青珩也沒再捧著他愛不釋手好些日子了的話本,徑直道:
“孔安,準備準備,過會兒我們去法雲寺,不,福林寺、千福寺、靈化寺……都去瞧瞧。”
見郎君興致勃勃,一口氣報了附近好幾家寺廟的名,孔安心頭訝異:
“郎君,您還真出門呐?”
“嗯,出!看看昨日那紙告示的效果。”
孔青珩頷首認真道。
“喏!”
孔安乖覺地點頭應聲。
瞅著郎君對蘇家娘子如此上心,感慨著自家郎君這回是真栽在蘇家娘子手上了,卻也不免對寧玥公主生了幾分同情。
無論寧玥公主害得自家郎君婚事多麽坎坷,遭了多少回笑柄,可那份心思,的確是做不得假的。
不禁又低聲說了句:
“要小的說,這宮內宮外,也就您才敢這麽回絕寧玥公主了。”
“孔安,你不懂。”
聞聲,孔青珩臉上的笑意漸去,輕聲道:
“既然我沒娶她的心思,就該盡量斷了瓜葛,白白拖著,是耽擱了她。”
言罷,孔青珩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活動了筋骨,示意孔安快去馬廄備馬。光長安縣這邊的寺廟就有數十家,法雲寺那邊估摸著是去不成了。
豐朝定都長安,又以東西中心軸的朱雀大街為界,街西歸長安縣,街東為萬年縣。只是居在長安城裡,平日裡,大家都習慣以坊名作區分,如非發生案件糾紛,倒是少有理會縣別的。
不過,孔郎君今兒注定是出不了門了。
還沒等他踏出府上大門,便被元璐長公主跟前貼身服侍的靜寧姑姑半道截住。
“郎君,公主和阿郎在書房裡等你。”
驟然,孔青珩腦子裡滑過一道靈光,可惜,還未待他捕捉到什麽,就又已經一閃而逝。
隨著匆匆趕來地靜寧姑姑返回後院書房,果然,書房小院周邊已經被阿娘身邊服侍的靜容姑姑和四個丫鬟清了場,明顯有著要事。
場景十分熟悉,孔郎君心頭的感覺也越發熟悉,只是,像是腦子裡面突然卡了殼,明明應該想起來的事,忽然就忘了。
不過,也用不著他再多想,踏步進入書房,他阿耶阿娘已經在書房裡等著他了。
“阿耶,阿娘!”
孔青珩乖巧地走上前喚道。
元璐長公主府的書房從它能單獨開辟出一個院子,就可佐證它決計不小,非但不小,而且當中蘊含著無數巧思,收藏更是多得嚇人。
著重說起來,它分為東西兩所側屋,主屋居中,而主屋裡又有前後之別,各有功用。
眼下,元璐長公主便是和孔洛圖端坐在主屋裡的後室,繞過前邊的桌案與層層書櫃,後室的左中右分別布置,不似書房小憩的隔間,倒似是處獨立出來的堂屋,有廳有室有耳房。
“珩兒,聖人病了。”
沒有任何鋪墊,端坐在主位的元璐長公主徑直說道。
抬頭望向阿耶阿娘,孔青珩怔了怔,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你的夢,被印證了。”
孔父從旁出聲道,溫和儒雅的面容依舊淡然,可眼底的清明已不複。
任誰知道了未來命數,知道了自家兒郎的可悲命運,眸子底也沒法再光風霽月的。
“……”
張了張嘴,孔青珩卻是不知說什麽是好。
聖人病了,那他的夢中事也就確定無疑,他,真的曾與寧玥結婚,曾有過全兒……曾?未來?孔青珩的腦子裡有點糊了。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千古難述。
“珩兒,無需憂心,既然你能預知未來,那便是天道給了你一線生機,一切都有阿耶和阿娘在呢。”
孔洛圖見孔青珩神情裡滿是一副失落落,當即溫聲言道。
做了這等夢, 對於珩兒,想來不是夢魘勝似夢魘。
“嗯。”
孔青珩知道阿耶罕見地誤會了他的情緒,卻也沒作辯駁,靜靜應道。
“嗯,珩兒,現在,我與你阿耶將你夢中事按時間來重述一遍,你仔細聽聽,當中可有差漏——明年開春,寧玥及笄……”
到底不是親身經歷,盡管驚駭夢中的種種不詳,元璐長公主思緒仍是十分冷靜,理智闡述著。
孔青珩不知私下裡,阿娘和阿耶合計了多少,張口即來,竟與他當天夜裡所述分毫無差,顯然是記到了心坎上。
“神武五年秋,寧玥與武攸崇大婚當夜,你和孫子俱是沒了。”
說到變故後,孔洛圖開了口,元璐長公主望向孔青珩,眼底一片愛憐之色。口中則道:
“我那可憐的孫兒……”
即便是孫兒,沒相處過又有多深的感情?
孔青珩心知,這是阿娘在心疼自己。如果想改變命數,寧玥是肯定不會娶的,那,全兒也就是真的沒了……
一時間,孔青珩更是沉默了。
看出自家兒郎心頭鬱鬱,元璐長公主和孔父相視一眼,俱是輕輕搖了搖頭,又道:
“珩兒,阿娘想問你,那樁事前,夢中的你和寧玥夫妻感情究竟如何?”
孔青珩雖不明言,可元璐長公主和孔父都是聰明伶俐地人,起先是沒往這頭想,後來哪裡還猜不出來緣故。
怔了怔,孔青珩心湖飛快浮現一張臉,卻是那天午後桑樹下,一縷隨風飄起的發尾。
“兒與她,相敬如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