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滿臉羞意的孔青珩,多普祿的臉色並不好看,若不是他膚色偏黑,恐怕此刻的青白變換能明顯得多。
果然,論說文講理,他無懼於任何一名大豐文士,可論及蠻不講理,他遜色孔青珩遠矣。
每回遇到孔青珩,縱使他滿腹經綸,最後也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變成了自討沒趣。多普祿覺得,這個長樂縣侯,怕就是專門克他的!回回都在對方身上吃了癟。
“謝長樂縣侯與成王世子為某釋疑。”
向孔青珩與李佑年點了點頭,聞人狄側身朝聖人鞠躬道:
“啟稟聖人,臣惑已解,但請聖人與多普祿使節容許,令仵作將朵格副史遺體開解,探尋死因。”
“不可!朵格已死,貴國汙蔑不成,又要褻瀆遺體,是何居心!”
當即,多普祿疾聲呵斥道。
“若要盡快查明此案,根查死因本就無可厚非,貴使不允,即阻某查案。”
……
又是番爭辯,最終,多普祿捏著鼻子認下了聞人狄的提議,這場關於突厥副史在長安意外死亡的論討,也暫時隨之告一段落。
朝臣退,使節離。
兩儀殿內,聖人隻留下了太子敘政。
而踏出兩儀殿的孔青珩,則是一身輕松。不過,他並沒能直接離宮,因為太子身邊的貼身服飾的大太監李良攔住了他。
“長樂縣侯,太子有事尋你,還請在此處稍候。”
太子哥哥找自己有事?
愣了愣神,孔青珩與李良一同在廊下靜候。
突然,一名身著太監服飾的矮個子小太監小跑到孔青珩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
嘶!
李令月!
低頭看清小太監那張嬌俏的臉,孔青珩心底裡倒吸口涼氣。
我的活祖宗,這丫頭怎麽從立政殿跑這來了……
見旁近走動的侍衛與殿門前那幾個太監都是副眼觀口口觀心,熟視無睹的模樣,孔青珩識趣地隨李令月朝偏僻點的角落走去。
李令月不怕禦史表函呵斥,他孔青珩還怕被那群糟老頭兒念叨呢。
“是你做的?”
“什麽?”
李令月沒頭沒尾一句話,挑了挑眉,孔青珩滿眼不解。
“突厥使臣的事……”
見孔青珩兩眼茫然,李令月神色間還有兩份壓抑不住的興奮,壓低了聲音提點道。
“嘶!”
聞言,孔青珩差點沒跳腳,剛剛才擺脫他身上的嫌疑,他容易麽!這丫頭,是見不得他好?
“當然不是。”
瞧孔青珩這副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模樣,李令月眼中流露出明顯的失望來,又嘀咕了句:
“真的不是?”
“不是。”
這種事,他可不想沾惹上。再者,本身當中也就沒他的事。
孔青珩擰著眉,斬釘截鐵答道。
抬頭凝視著孔青珩一本正經地樣子,不知李令月想到了什麽,突然,她的眼眶就紅了:
“你真的不想娶我?”
“不想。”
孔青珩猜不到這丫頭腦子裡的念頭,但這種問題,他自然不會吊著寧玥。
“你混蛋!”
“嗯。”
“混蛋!混蛋!混蛋!”
這下,不僅眼眶紅了,就連鼻尖也通紅通紅的,可那雙泫然欲泣的眸子裡,硬生生沒掉下一滴淚來。
看得孔青珩心中一揪,自從能坦然面對李佑年後,慢慢地,他對李令月本就不多的怨念也消散去了。
夢中事是夢中事,現今是現今。現在的李佑年仍是自己的鐵哥們,李令月也不過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她是自己的堂妹,而不是與他和離的妻子。
“青珩!”
太子踏出了兩儀殿,遠遠瞥見這邊的孔青珩,朗聲喚道。
李令月瞧了瞧那邊正在叫孔青珩過去的太子哥哥,她狠狠瞪了眼孔青珩,朝著附近一條小道上撤去,隱隱能窺見日華門那邊正在等候她的太監宮人。
“太子哥哥。”
目送李令月遁走,孔青珩哭笑不得地搖了搖腦袋,回身望向太子,清聲道。
“剛才,那是寧玥?”
瞥見奔向日華門方向的青色內侍服的小太監,太子笑著,溫聲問道。
孔青珩沒有回答,只是扔給太子哥哥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接而,兩人面上俱是無奈而笑。
“太子哥哥喚我留下,是有何事?”
兩人笑罷,見李令月和日華門那邊接應她的太監宮人匯合了,轉身朝兩儀門行去。
聖人病後,太子奉旨在弘文館執政,雖然不清楚太子哥哥這是要帶他去哪兒,可去哪兒都得先出兩儀門,畢竟兩儀殿後的北邊通往甘露門,那是后宮范圍, 而往西宜秋門、西北角月華門去,是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居所;往東獻春門、東北角日華門去,則是帝後平日起居處。
“記得昭德殿夜宴上,孤說要贈與你的海東青麽?那次被突厥人打斷,漏了這事,正巧,你今兒進宮,一道帶回去。”
說著,太子李泓引孔青珩上了他的四望車。
禮製上輅車駕六馬,安車駕四馬,唯有四望車僅駕一犢,四面有窗十分輕巧,太子平日常乘,朝臣們也常常以此誇讚太子節儉。
可以說,太子李泓除了頗為孱弱的身子骨外,其余方方面面已經是朝臣們心中的完美儲君。不過,這也是過去的印象了,前不久,長安城裡風傳的那個消息……
“妾身拜見太子殿下,長樂縣侯,萬福!”
抵達東宮崇文殿,孔青珩剛剛隨李泓下車,就見到身著青色細釵禮衣的陳良媛款款而來,上前施禮。
陳良媛臉上的氣色並不大好,眼眶下隱約還有幾分青色,像是幾日不曾好眠。想想她兄長如今身陷囫圇,原因倒是擺在明面上的。
“蓉兒免禮。”
太子抬手虛扶了下,又朝身旁的李良低聲吩咐了幾句,領著兩人入殿。
“殿下……”
見太子落座,陳良媛就慌忙喚道。
“妾聽說您剛才去兩儀殿是處理突厥使臣身亡一事,未知家兄他……”
陳良媛的神色明顯正在不安,但或許是太子平日溫和有禮,待她極好,沒有再作猶豫,也沒有再鋪墊二三,陳良媛徑直道出心中擔憂。
“蓉兒,此事尚未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