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看著腦部掃描圖，皺起眉:“彈片殘留在腦中，無法取出！”

　　這是第六位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與前五位如出一致。

　　秦木在病床上昏迷了近一個月才蘇醒，隱約還能感受到腦子中異物引起的陣陣微痛。

　　他支撐起左半邊身體:“醫生，要是殘片取不出，那我右半邊軀體是不是終身殘廢?”

　　“彈片進入大腦時已經損害了你的大腦，沒死就算是萬幸。即使發生奇跡，僥幸取出彈片，後續的並發症也不可能讓你活過一個月。”醫生轉身準備走出病房，“活著總比死了強。”

　　秦木喊住了醫生:“強行手術的風險有多大?我必須要取出彈片，不能像個廢人一樣活著，和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手術?”醫生提高嗓門，嚴肅地看著他，“手術的失敗率為百分百，你必死無疑。這種情況沒得選擇。”

　　“我這種情況難道就沒有先例嗎?”

　　“有。”醫生表情一沉，“當年那人的墳頭草差不多也有一尺高了。”

　　秦木不甘心，身為一名雇傭兵，至少死在戰場上也是一份光榮，可現在卻被一顆毫不起眼的殘片毀了一生。

　　這是一所位於歐洲西部的戰地醫院，專門為雇傭兵服務。盡管屬於地下性質，但比起各國綜合性醫院的水平，這所戰地醫院的水平在世界都是領先的。

　　對於秦木的病情，擁有多年豐富經驗的主治醫生也絲毫沒有辦法。槍傷、刀傷、炸傷等早已是醫院司空見慣的情況，只需要稍作診斷，就能給出最佳解決方案。

　　從事了五年全職的雇傭兵生活，也預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因傷退役。再強的雇傭兵都抵擋不住刀槍子彈，受傷是每個雇傭兵的標配。

　　隻是他自己沒想到，受傷程度已經完全超乎想象。他怎麽會作為一個傷殘人士而退役?

　　秦木沉默不語，突然抓起醫生留下的腦部CT掃描圖，左手緊握，用牙撕個粉碎。

　　.......

　　醫生離開不到十分鍾的功夫，一位身著西服的男人走進秦木所在的病床。

　　男人從他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長大八頁的合同。

　　“秦先生，醫生已經盡全力醫治你的病情。殘留的彈片使你致殘，並且無法根治。你已達不到雇傭兵標準，我代表雇傭兵聯盟進行解約。”說完，男人又遞來一張自己的名片。“後續有問題可以隨時谘詢我。”

　　秦木沒心思聽一些官方話。隻是這時候解約，有點雪上加霜的意味。

　　解約的流程著實比他想得還要快些。

　　雇傭兵聯盟就是這麽現實，利益作為聯盟的首要考慮因素。

　　他的腦海裡浮現一次次完成任務的場景。身邊的戰友也是死了一個又一個，走了一批又一批。現在輪到他離開。

　　聯盟還會招收新的雇傭兵，而他，也僅僅是聯盟當中一個歷史人物罷了。哪怕他創下過最遠狙殺記錄，救下最多戰友，還隻身闖魔窟.....

　　這些輝煌隻存在於過去，現在他確實隻是一個廢人了。

　　看到解約合同，秦木的心一下無法平靜。

　　合同上幾個清晰的大字，似乎再刺痛著他的心。此時他才體會到，比起完成任務獲得的高昂傭金，正常的身體狀況更顯得珍貴。

　　隻是他一點也不後悔作為一名雇傭兵，後悔那顆該死的彈片怎麽沒有殺死他，讓他僥幸活到現在。

　　想到這，他用手砸了砸自己的腦袋，

疼痛感又拖他回到了現實中。　　“FU..CK！還有沒其它能治療的醫院！”

　　男人搖搖頭:“相信整個歐洲，沒有比這間醫院更具資格來治療雇傭兵了。況且，能取出你腦中彈片，還不致死的技術，現在暫時沒有吧。”

　　“亞洲、北美洲也行，它僅是一顆彈片，沒有理由毀了我的後半生。”

　　“還有哪個地區的水平比得上歐洲這邊?聯盟珍惜每一個精英。以我對秦先生的了解，五年時間出過一百次以上的任務，除了這次任務在返程途中意外受爆炸波及外，你從未失手過。”

　　“聯盟很遺憾失去你這位精英，現實如此，我們也無奈。”

　　秦木冷哼道:“聯盟失去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雇傭兵加入。早知道如此，我就該死在戰場上。”

　　他看了男人一眼:“你帶槍了嗎?朝我頭頂來一槍，反正腦子裡已經有了一顆彈片，不介意在多一顆子彈，一了百了！”

　　雙方足足沉默了半分鍾。

　　“對於你的情況，我們也深感抱歉。當然，你為聯盟服務的這幾年，出色地完成不少任務。”男人翻到合同的最後一頁，“我們會給你十萬美元作為你的退役費用，權當是一些補償。”

　　十萬美元?要是一百萬美元能讓自己恢復病情，秦木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完他所有的積蓄，並透支完能透支的一切。

　　有些事用錢解決不了，好比他腦中的彈片。

　　“該死的彈片，該死的彈片.......”

　　“秦先生！”男人提醒了下。

　　秦木恍過神來，看到他遞過來的筆， 顯然是要自己簽字。

　　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雇傭兵不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營生，非生即死。

　　他的右半邊軀體不受控制，連握隻筆都做不到。忍住怒火，秦木用左手勉強把自己的名字簽上。

　　末了，他舉起手就要把鋼筆往牆上砸，背部一陣疼痛立即讓他的力量頓時縮小一半，鋼筆砸在了病床上。雪白的被子被劃出幾條濃黑的墨汁。

　　秦木這時才知道，原來他的背部和脊柱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看似還算健壯的左半身，其實也和廢了並沒有什麽區別.....

　　隨即，男人將一本《雇傭兵手冊》交給秦木。

　　“每個雇傭兵離開前，我們都會給他一本手冊，當作留念吧。”

　　男人低著頭，很快收起鋼筆，離開病床。

　　面對戰場，沒有哪個雇傭兵能全身而退。那些被截肢的人，那些終身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人，還有那些看不見光明的人，他們也曾經是能一個打十個的雇傭兵。

　　當災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秦木才明白為什麽那些雇傭兵的自殺率如此之高。誰也接受不了自己再也無法行動的事實。

　　哪怕像個普通的正常人也好。

　　“活下去，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

　　這是《雇傭兵手冊》上的第一句話。是的，活著確實很重要。活下去的信念，再一次鼓舞著秦木。哪怕現在治不好，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來離開世界吧。

　　“叮鈴鈴......叮鈴鈴....”

　　他的私人手機響起，來電人是父親的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