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意著黃河大堤的情況的同時,朱皇帝計劃中的另一場大戲也正式開鑼。
毛文龍從遼東出發之後,一路在遼南收攏人馬,終於在七月中旬的時候,接近三韓附近海域。此時,遼東監軍副使梁之垣終於完成了朱皇帝的命令,從三韓趕了回來。
同時,依照遼東經略熊廷弼的調令,登萊總兵沈有容也帶著水師主力,以及聽從沈指揮的沙船幫大隊人馬,趕到了遼南。
經過一陣溝通,三方很快依照經略令齊聚皮島。此時的皮島上,還多了一個遼東生員王一寧。
皮島在鴨綠江口東南方向,三韓地方鐵山半島附近,是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島,另一時空毛文龍便與天啟二年後駐扎於此,開鎮東江。
在人都到齊了之後,梁之垣便當眾宣布:“經略有令,毛文龍部,暫歸登萊總兵沈有容節製。”
毛文龍很快站了出來,單膝下跪,表示聽從軍令。雖說他有點不服,不過在一位節製魯省水師的正牌總兵面前,他也沒有什麽不服的底氣。
沈有容也表示願意聽從經略命令,熊廷弼這個經略節製范圍內是有登萊,他當然得聽從命令。
接著,梁之垣簡單介紹了下生員王一寧。
此人乃是遼東人,頗有膽氣,他今天能參加這次會議,主要原因是他跟隨梁之垣去了三韓之後,最近又跑了趟鎮江城,回來後便獻策說,鎮江城內軍民多心向大明,投降不過是迫不得已,中軍陳良策願意成為內應,勸說梁之垣派兵奇襲鎮江。
沈有容在聽完之後,不由多看了王一寧一眼。
這一次的調兵,名義上是熊廷弼的命令,通過登萊巡撫下達,不過他很清楚,調兵的命令是皇帝直接下達的,目的也不是鎮江城內那點韃子,甚至主要目的都不是救助鎮江百姓,這個計劃也不是最近才定下的。
難道,這個王一寧也是皇上的人?
這一次的行動,比之另一時空毛文龍的那個真實情況難以判斷的所謂鎮江大捷,條件好了很多倍,毛文龍手下兩百號人不提,沈有容這一次可是直接帶來了他的直屬部隊,上百條船和三千多登萊水師最有戰鬥力的人員,另外沙船幫好幾個商家也來了近兩千人,幾十條沙船。
農歷七月二十日清晨,沈有容帶領船隊進入鴨綠江口,登陸後直取三韓義州城對岸的鎮江,也就是九連古城。
大軍登陸之後,鎮江卻已經是城門大開,中軍陳良策已經帶領城中軍民反正,綁了後金遊擊佟養真及其子佟豐年、其侄佟松年等,在城門處迎候。
進城之後,梁之垣安撫了一番反正的陳良策,便讓陳良策把城中說得上話的人都喊到了自己跟前。
“經略有令,鎮江不可守,城中軍民速速隨大軍撤往東江島。朝廷已在東江島上安營,有糧接濟各位父老。青壯可投軍,吃糧拿餉。不願撤退者,以投敵論處!”
此話一出,下面頓時就竊竊私語起來,不過倒是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這位殺氣騰騰的監軍副使。
“你等不要心懷僥幸,大軍很快便要撤走,若是還留在此處,東虜必要殺人以泄怨氣。派幾個人去通知附近的軍民,大軍最遲五日後便要撤走。”
有經略的命令,還有三千多全幅武裝的士兵,城中的人很快做出了正確選擇。
等安排好了事情,梁之垣很快找到沈有容。
“沈總兵,這戰報可有不實?”
沈有容掃了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下官沒有這般大的功勞。
” 沈有容作為從一品的都督同知,在一個正四品的按察使司副使面前也充不得大,乖乖地自稱了下官。這種誇大戰功的軍報,他見得多了,知道皇帝派了人在這,也不怕得罪這個人。沒有說梁之垣誇大戰功,只是要求把自己摘出去。
梁之垣聞言不由拉下了臉,冷聲道:“沈總兵,可是對本官有意見?”
“下官不敢。”
看著沈有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梁之垣本來要發作,不過想起這裡大部分都是沈有容的人,也就忍住了。熊廷弼可沒給他節製登萊水師的權力,鬧起來吃虧的只會是他。再加上,這位監軍副使也聽說過,皇上對這位沈總兵器重得很。
心內計較一番,也就放棄了正面衝突的打算。這位就沒再計較沈有容對他不夠尊重的態度,冷著臉開始琢磨怎麽把沈有容的功勞徹底抹消。
隨著城中軍民行動起來,沈有容很快派了手下的都司嚴正中和毛文龍一同去掃蕩周圍的據點。
“你等去將周圍的百姓收攏過來,好一同撤走。遇到大股真虜不要交戰,若遇降敵漢奸,必要斬之。你二人互相監督,不得殺良冒功。記住,本總兵隻給你們三日。”
說著,沈有容就點了幾個自己的家丁跟上了兩邊的隊伍,在軍中多年,對這些軍頭們他太了解。
由於運力有限,鎮江城中上萬軍民,要一船一船地運到皮島去顯然是不可能的。對撤退工作,沈有容的安排是,將城中軍民先撤到鴨綠江對岸,讓他們從陸上走去皮島附近,等待水師接渡。
“軍爺,讓小老兒再多拿點。”
“軍爺不能啊!不能啊!”
……
強製的撤退,雖說還算順利,但難免引起混亂。
很快,一個正從一戶百姓家中出來的士兵,就迎頭遇上了沈有容。
此人的刀上沾著明顯的血跡,正在鬼鬼祟祟地張望著,看到沈有容之後更是嚇了一大跳。自知犯了事,很快就跪下磕頭,“總兵大人,小的該死。小的也是一時糊塗,總兵大人饒命。”
“犯了軍法,便該死!”
沈有容說著,就一刀砍死了這個趁機強搶百姓財物的士兵。
收了刀之後,沈有容神色冷峻地看向左右的軍官們,厲聲喝道:“再有趁亂劫掠,殺傷百姓者,下場都如此人。 ”
說完,他就吩咐身旁的一個親兵,砍了這兵的腦袋,在城內展示了一圈後,掛在了城門處。
沈有容帶著家丁在城中巡視著,遇到在此時搗亂的,或是趁機劫掠的士兵,都沒有手軟。
隻用把人送過鴨綠江,這效率就很高了,差不多三天時間,鎮江城內一萬二千軍民和躲到附近山區的以千多百姓就被全部撤到了對岸三韓地區。這並不是鎮江全部的百姓,還有些人放不下財產之類的身外物,躲著不肯出來。
不是畏懼梁之垣那句以投敵論處,很多人也都是不願意撤走的。他們的顧慮,其實也是很有道理的,走容易,之後的生計問題如何解決呢?他們都很清楚,朝廷對他們未必能比後金好多少。
鎮江城撤空之後,嚴正中和毛文龍才帶著人回來,歸來的時候,才一千人的隊伍,瞬間就擴大到了三千多人。
他們手裡還多了幾個人頭,都是投降漢奸的,其中還有兩個偽遊擊職位的。
有沈有容的三千大軍在這兒,小股的後金人馬根本不敢靠近,最後的撤退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三天不到的功夫最後幾千人也順利撤到了對岸,將近有一萬六千軍民成功撤到了皮島上。
撤退完成之後,沈有容就一把火燒了鎮江城,百姓們帶不走的糧食和牲畜都丟進了鴨綠江。
另一時空,後金只出動了三千人馬,毛文龍和陳良策等不戰而逃,鎮江城一萬二千人被後金俘虜,不少人被殺害,大部分人都被貶為了奴隸,這一次的鎮江之役,這些人中大部分總算是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