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撤走後不到一天,才有大隊的人馬趕到了鎮江城。
二十四日,後金方面確認了鎮江被攻佔的消息,集結了近五千人馬,於三天后殺過來時,只看到了一座還在冒煙的空城。
黃台吉看著被焚毀的城池,臉色很是有些不好看,看向身邊的一個看著就是剛剃發不久的明軍軍官打扮的人,沉聲問道:“查清南蠻子逃往何處了?”
新城遊擊趙義和忙一臉諂笑地答道:“鎮江人都叫登萊總兵沈有容帶的水師給接走,去往三韓地方了。具體逃往何處,有大批明軍在,小的派去的人不敢靠前,還待詳查。”
“你這狗奴才,怎麽辦事的!”說著阿敏就狠狠抽了這個叫趙義和的漢奸一鞭子。
那漢奸被抽了一鞭子,不敢躲,也不敢露出任何不滿的表情,只能諂笑著賠不是。
阿敏白跑了一趟,見了他這樣子就火大,又抽了他兩鞭子,把這漢奸的一張臉都抽出血了,才算是暫時罷休,朝著他吐了一口唾沫後,厲聲呵斥道:“還不快去查!打探不到消息,爺要你的腦袋!”
“四貝勒,咱們要不要殺過江去?”
黃台吉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阿敏,沒好氣地丟出一句,“咱們沒船!”
本來他就不喜歡自己這個蠢貨堂兄弟,現在心情不好,自然沒什麽好語氣。
此時,黃台吉所想的,並不是單純的一次失敗,這件事不止又一次提醒了他,佔領區內的漢人大部分都是心向大明的,也讓他惱火地發現,整個遼南本可以種田的地區,現在都在明軍水師的威脅下,不得不撤到內地去了。
阿敏聽出黃台吉語氣裡的不滿,皺了皺眉,但又不好發作。他爹舒爾哈齊是努爾哈赤的弟弟,曾經與努爾哈赤起過衝突,甚至還在大明的支持下一度分裂了建州女真,他雖說也是四大貝勒之一,不過在老汗面前的地位可遠不如這位四貝勒。
這位欺軟怕硬的阿敏貝勒,隻好忍下這口惡氣,罵罵咧咧地走開,去找可以發泄的小角色了。
趙義和派去打聽消息的人,很容易就越過了鴨綠江。
三韓現在的國君李琿因為是次子,所以躺著中槍,一度被大明的國本之爭波及,曾長期沒有得到大明的承認,所以一直都對大明懷恨在心。和他們國內那幫叫嚷著要報恩的士大夫不一樣,此人腦袋還算是清醒,出於三韓的利益考慮,他也不願意卷入這場戰爭。再加上三韓國內也有一些人附和國君的想法,後金派去三韓的人,在鴨綠江對岸行走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
這幫三韓人,甚至還很快主動向後金的探子,報告了鎮江軍民如今的去向。
當天,本就因為鎮江失陷暴跳如雷的努爾哈赤,再次聽聞朝鮮方面收留了鎮江軍民,並提供了一處海島給明軍,更是氣得咒罵了三韓王李琿好一會。好容易才消氣了的努爾哈赤,很快派去了使者,責問三韓人。
這一次大明突然出動登萊水師接走了鎮江一萬多軍民,在三韓那又碰到了釘子,念頭不通達的努爾哈赤自然不會忍,很快他就下令對鎮江一帶進行了一番拉網式的大搜捕,將周圍不願意離開的漢人都一網打盡,一口氣全貶為了奴隸。
沈有容再次回到皮島的時候,島上不少人已經聽說自己的家被燒了,都在低聲哭泣。
看著島上黑壓壓一大片人,沈有容完全沒有因為順利完成任務而感到喜悅。他很清楚,這麽多的難民,朝堂上的諸公是絕對沒有多少興趣安置的。
很快,沈有容就再次見到了早前在鎮江就沒敢跟著大部隊行進,收復鎮江後又提前撤走的那位監軍副使。
對這樣一位貪生怕死傲慢無禮的文官,他打心眼裡都感到厭惡,不過這麽多年,這樣的文官他都見得多了,早不再和年輕時那樣沒有城府,雖說冷著臉,但面子上的禮貌還是給了這位監軍副使。
“沈總兵,經略命我速歸,經略有令,此處暫且由遊擊毛文龍管轄,毛文龍此後也不再由沈總兵節製。本官便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這位監軍副使就志得意滿地乘船離開。
拿出經略的手令,任命了毛文龍為東江守備,讓他暫時安置好這一萬多難民,挑選精壯補充進軍中。
在梁之垣走後,沈有容也帶著大隊人馬和沙船幫的人離開,畢竟他真正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對於皮島上的軍民,朱皇帝暫時還沒有安置他們的手段。目前,他會讓登萊水師和沙船幫的人運糧先接濟著,等到明年,朱皇帝將會把他們安置到新的去處。
“你在島上要好生維持秩序,不可令百姓餓死,也不可讓軍士欺辱百姓。這裡的事,早在皇上預料之中。島上有多少男婦人口,本總兵會如實上報。來年島上有多少人能活下來,皇上將會派人來檢查,也會查軍中有無違法亂紀之事。你今後便能走多遠,全看這幾月了。皇上與本總兵講過,說你有封侯之志。本總兵希望你不要自誤。”
沈有容走了,毛文龍的內心卻是久久無法平息。沈有容的話,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名字居然早被皇帝知曉了,皇帝還知道他有大志向。這一次管理好這個東江島,就是皇帝對他的考驗。
這讓毛文龍如何能不激動,比起把虛報戰功可能得來的不確定的後果,明顯這一次才是真機會,這讓他不由充滿了乾勁。
沈有容回到登萊之後,蓬萊水城就進入戒嚴狀態。同時,登萊巡撫陶朗先,再次申明了海禁令。
與此同時,登州地界上還多了很多外鄉人,這些都是朱皇帝派來的廠衛。
針對兩藍旗的挖坑行動已經展開,他可不希望後金的奸細把這麽好的機會攪合了。
差不多二十天后,努爾哈赤派去三韓的使者終於返回復命。
對於後金方面的責問,三韓人表示:那是明軍自己找到的島嶼,大明對三韓來說乃是父母之國,更是於三韓有再造之恩,他們總不可能去攻打大明的軍隊吧,那他們豈不是成了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不孝子。
李琿的意思很明顯,你讓我們不幫大明已經不錯了,還想我們攻打大明軍隊,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面對三韓人這個邏輯和情理上都無懈可擊的回答,努爾哈赤無奈了。他一直都想拉攏三韓人,只可惜三韓人一直都在無視他拋過去的媚眼,根本不同意與後金交好。
此時給後金帶來很大麻煩的東江鎮不存在,後金又沒徹底消化完剛佔領不久的遼中地區,也不大缺糧食,努爾哈赤這會倒是沒有去打三韓主意的打算。
不過,要教訓一下三韓的念頭,此時已經在天命汗的腦海裡生根。
朱皇帝雖說很討厭三韓人,不過這時代的三韓其實還真沒有另一時空後世那麽討厭,援朝戰役之後,三韓就成為了大明的腦殘粉,國內對大明感恩戴德的士大夫滿地都是,就是李琿這樣內心厭惡大明的國君,面對國內強大的親明派,也不敢做得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