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戰鬥開始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天色已經是大亮，距離日出都沒有多久。通過望遠鏡，老奴就看到了攻擊明軍右翼高地的戰鬥失利，根本不用下面的人報告。

征戰多年，對戰場的理解遠比常人深刻，努爾哈赤此刻已經明白，這一仗的結果恐怕不會樂觀，此時他已經有些想撤退。

只是，全軍而來，就這樣灰溜溜地撤走，還會被明軍咬住相當一部分精銳，那大金國還有明天麽?

緊接著，揚古利和阿巴泰派人來向老奴求援，他們意思其實就是那處高地根本打不下，作為宿將，揚古利和阿巴泰不會不知道，右翼的明軍主力已經朝著這處高地靠了過來，用不了多久，這處高地就會得到右翼明軍的直接支援，再派援兵過去，也是無法拿下這處高地的。

就在老奴還在苦思要不要撤退的時候，東江軍右翼大軍已經來到東側炮兵陣地，由兩個步兵千總隊接替了在這裡的騎馬步兵營地。

並成功把6門12磅山地野戰炮架設在了這裡，並開始了試射。

借助土丘的高度加成，這處炮兵陣地射程逼近1公裡，成功把韃子在右翼遊走的騎兵嚇得再次往後退了許多步。

隨著這個炮兵陣地成功構建，東江軍本陣右翼的安全已經毫無問題。

沈有容隨即下令，左右兩翼解散方陣，正面三個營也解散戰鬥隊形，開始以縱隊行軍，快速逼近韃子主陣地。

在兩處高地炮兵陣地的火力，以及滿桂和趙率教帶著的騎兵保護下，兩翼暫時已經不需要擺出方陣。

本陣正面又沒接敵，敵軍也沒有威力巨大的火炮，在寬度只有3裡左右，縱深不超過4裡的狹小的正面，建奴騎兵，沒有什麽施展空間，根本不需要擺出戰鬥隊形。早前擺出橫隊，只是為了最後演練一次。

見整隊完成隊伍開始加速前進，沈有容放下望遠鏡，向身邊的參謀朱應文問道:“建奴還有一隻千人的騎兵藏在戰線後，一直沒有行動，鑲藍旗的阿敏帶著主力在東線，你覺得他們這一次會怎麽打?”

“回總兵，卑職以為，我軍西側炮兵陣地距離戰場略遠，射程有些不足，建奴定會主攻這一邊。”

沈有容對這個看法也是認同的，微微頷首後說道:“建奴預留的那隻騎兵，最快也只能在5分鍾後逼近我軍左翼前鋒部隊。而東線的騎兵，要越過混亂的正面戰場趕過來，至少要10分鍾。我軍有充足的時間準備，你認為我軍當如何應對。”

朱應文在總兵面前也不怯場，稍微思索了下後說道:“孫副總兵一開始便料定建奴會有些托大，扎營地點會離我軍太近，選的這處戰場十分完美。在這樣狹小的戰場上，一旦開戰，建奴根本無力進行大范圍機動。如果建奴預留的那一千騎兵正面衝過來，想要擊潰我軍左翼，即便全程采用快步奔跑，至少需要5分鍾才能跑完2裡路。而我軍先鋒中的炮兵將會在2分鍾內放列，用2分鍾打出6到8輪霰彈，從兩翼將他們的騎兵打亂，縱隊步兵只需排出橫隊，正面迎擊，以齊射攻擊他們，便可造成重大殺傷。之後，趙率教部的騎兵，便可以輕松擊潰這隻馬隊。甚至不需要擺出鹿角。即便東線的黃台吉與阿敏帶著騎兵全師而來，我軍左翼此時也可以列出方陣堅守，必定無憂。”

“不錯，這些日子，你很用功，繼續保持。你們這些參謀，日後皇上必有大用。”

看著飛快進逼上來的明軍，努爾哈赤此時哪裡還會不知道明軍的意圖。

“好膽！尼堪不止想要擊敗本汗，

還想一口吃掉本汗的大軍！”周圍的女真貴人們，此時個個都怒了，紛紛請求出戰。

很快，在老奴的命令下，由正黃旗固山額真喀克都裡率領建奴預留的機動力量也隨之出動，逼近東江軍左翼。

一開始的時候，在不遠處山頭上的炮兵陣地的威脅下，這隻騎兵也不敢靠近東江軍左翼。

縱隊行軍的東江軍速度很快，不過5分鍾左右就推進了1裡多，脫離了火炮的保護。

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好一會後，喀克都裡身邊的戈什哈很快向主將報告，“主子，尼堪火炮應當打不到了。”

喀克都裡一揚馬鞭，沒有說話，他在等阿敏帶著馬隊過來。

明軍那近八百騎兵始終在側翼遊走，他可不想自己進攻明軍步兵的時候，被那一隊騎兵從側面襲擊。他手下的兵力實在太少，他也很清楚，對面那隻騎兵的主將不是名震遼東的滿桂，但能被明國皇帝看中的，就算是差一點，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建奴的騎兵不敢過來，東江軍自然樂得繼續保持縱隊快速前進。3磅炮和12磅山地野戰炮都是輕炮，和步兵保持差不多的速度非常容易，東江軍依舊在保持高速推進。

老奴本想調阿敏穿過混亂的正面戰場，去攻擊西線的明軍，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明軍的遊騎和獵兵們，正在正面戰場上遊走，不時就會找準機會前出。阿敏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就必須要橫穿戰場，不過在這些明軍散兵的騷擾下，速度也不會比繞道本陣後方快，等趕過去，明軍都要衝到本陣前面。

乾脆就下令讓阿敏繼續在東線，和黃台吉一起等待合適的機會出擊。

一直在明軍右翼遊走的黃台吉，此時卻是越來越覺得情況不妙。

越是觀察眼前這隻明軍，他就越感到心驚，也越發覺得，這一次搞不好要慘敗。

派人去搜集了12磅山地野戰炮的炮子，稍微估計了下，他就確定了，盾車擋不住這個東西。

很快，黃台吉身邊的戈什哈就出現在了建奴中軍，帶著一枚沉重無比的炮彈，跪下向老奴報告道:“汗王，這是貝勒爺命奴才送來的。貝勒爺說，盾車擋不住明軍這種大炮子。”

黃台吉也不敢說要老奴撤軍，他很清楚父汗的性子，根本不敢惹怒他。

得到報告的努爾哈赤，掂量了那枚實心炮彈，神情凝重，久久無語。等他再次觀察起戰場時，才發現明軍已經快要逼近本陣2裡半的位置。

這會，老奴才從被人打亂了節奏後的混亂和憤怒狀況中清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不跑，大金國就連明天都沒有了。

隨即，老奴便下令，“傳各旗旗主、大臣、貝勒與固山額真來中軍議事。”

有些突兀的陣前軍議，讓一眾女真貴人們都有些摸不清頭腦。

努爾哈赤乾坐著，不發一言。

黃台吉卻是很快站了出來，大聲說道:“這仗沒法打了，撤吧。”

老奴有些感激地看了眼黃台吉，這個大損威望惹人鄙視的話由他提出來了，還是老八體貼。

此話一出，底下還是一片嘩然。都是打老了仗的，誰不知道，陣前撤退到底是有多難。

黃台吉此時隻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他說道:“尼堪的大炮子，剛才你們也看到了，8斤多重，盾車覆了土，也一樣擋不住。”

盾車擋不住，就打不過了麽?

“尼堪的火炮甚是犀利，步兵也堪稱精銳，馬隊也不差。沒有盾車遮擋，諸申勇士便無法攻殺尼堪的炮手。若讓那般多的炮子打進本陣，後面的尼堪步兵再趁機殺過來，一陣整齊的火銃放出來， 再以銃刺突擊。後果便不堪設想。”

剛一接戰，許多人都見識了野戰火炮的厲害，對炮彈打進本陣造成的後果，還是十分清楚。後金方面抓到過幾個俘虜，對東江軍的戰術，還是有些了解。

真正接觸過東江軍的人，很快發現，照眼下這樣打，真是會慘敗。

建奴的軍議很快就結束，黃台吉發話，阿敏都沒有反對，幾個跟著騎兵出擊的固山額真也表示了讚同，剩下那些人不解，最後發現努爾哈赤都似乎是傾向撤退的，也不敢再出言反對。

建奴的緊急陣前軍議結束，東江軍已經開始在整隊，準備擺出戰鬥隊形。

在老奴的命令下，建奴的騎兵開始火速後撤。

不一會，漢軍騎兵全被趕去了盾車後面，馬兒全被移交給了真夷，由騎兵在後面壓陣，逼著漢軍推著盾車向前。

建奴這邊都是打老了仗的，在軍議上，很快就拿出了對策，他們要繼續擺出進攻的態勢，盡量讓對面的東江軍遲一些發現他們要跑。

同時，要派人去守住關鍵的後路。

稍加商議，老奴直接選定了，逃跑路線。進入金州後，直接往遼東腹地跑，逃進複州和蓋州衛的山區。

一眾女真貴人們，可是很清楚，有東江水師在，官道可是一點都安全，他們在山區還有許多據點，逃到那裡就安全了。

老奴要求，騎兵押著漢軍繼續進攻，步兵緊急輕裝集結。

建奴完成了這些動作，東江軍整隊已經完成，已經把十多門12磅山地野戰炮推到了前方，建奴的盾車已經在東江軍的火炮打擊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