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入冬，河流開始結冰，朱皇帝也開始關注起後金的動向。

盡管判斷出後金不會攻打廣寧，後金攻打旅順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必要的戰前準備還是要做的。當然，老奴如果發瘋非要來啃廣寧和旅順，那也是很好。

努爾哈赤是不會發瘋的，他腦袋還是清醒的。

隨著鴨綠江封凍，後金的偵騎部隊也開始頻繁出入朝鮮境內。

這下剩下那點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的兩班貴族們也坐不住了，又一波的南逃大潮開始出現。

朝鮮王李琿倒是挺有勇氣，派出大軍前往了前線，試圖守住這座重要的城池，本人也沒有往海島逃亡的意思。

出兵前，後金向朝鮮發出通告，歷數朝鮮幾大罪，向朝鮮宣戰。

十二月，後金大軍正式出發，由阿敏、黃台吉和德格類領兵一萬，漢軍一萬，征發民夫3萬多，浩浩蕩蕩地殺向了朝鮮。

十二月十日，後金大軍越過了鴨綠江，掃平了沿線哨崗，兵臨義州城下。

在戰前的軍議上，此次的主將黃台吉說道:“父汗說了，此番諸申勇士也要與尼堪同戰，先登城者，可先挑選女子財帛。”

隨即環視一周，問道:“誰願前往攻城。”

阿敏此時顯得有些興奮，立刻搶著說道:“此戰本貝勒打頭陣吧。”

很快，其余七旗的甲喇額真紛紛站出來請戰。

努爾哈赤發話了，由不得他們不人人爭先。何況，先登城的，能分到的戰利品也更多一些。

一千多八旗，與上萬漢軍一同參與攻城。

有八旗太君的加成，漢軍作戰倒是還算奮勇，更主要的原因，當然是他們知道朝鮮兵弱，打起來不會害怕，黃台吉也發話了，這一次漢軍能分到更多的戰利品，這半年在老奴手下窮怕了，他們都想發點財。

義州城雖說是朝鮮重鎮，但城牆連包磚都沒有，低矮破舊，比大明國內的縣城都不如。

十日當夜，架起雲梯的八旗和漢軍就登上了城頭，義州隨即被後金攻破，將近兩千朝鮮軍隊被俘。

同時，由於擔心東江軍越過冰面襲擊，還留下了兩千八旗和漢軍混編的騎兵盯防鐵山半島和雲從島對岸。

後金方面對東江鎮的兵力分布情況也是門清，知曉明軍主力封凍前就都跑去了旅順，遭到審問的朝鮮人，也如實地向他們告知了東江軍在島上的兵力概況。

打破了義州後，阿敏就問黃台吉。

“三貝勒要不，打一打雲從島?”

黃台吉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想推著盾車越過冰面，去吃明軍的炮子?”

阿敏聞言不由有些惱怒，想要發作但是想到黃台吉才是主帥，也隻得把這口惡氣吞了下去。

待離得有些遠之後，才吐了口唾沫，罵道:“膽小鬼。”

黃台吉知曉東江主力不在此，島上也沒有騎兵，對這裡的明軍並不大擔心，不過他也沒什麽興趣越過冰面去找東江軍的麻煩，島上有東江軍修築的工事，面對一大堆的火槍和火炮，他不想徒增傷亡，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來搶掠，而不是費力氣耗費糧草攻打明軍的。

他們現在的搶掠收獲，可是連出征的耗費都沒填上。

朝鮮人太窮，兩班貴人又基本都逃了，隻抓到幾個守土有責實在沒法逃的。

八旗的軍紀也是出奇的好，打破了義州，除了搬運糧食，黃台吉沒讓他們搶掠，都沒有一個人動手，他倒是沒怎麽阻止漢軍搶東西，反正八旗太君們也不怕漢軍不把好東西孝敬上來，再說了義州也是沒什麽可搶的。

黃台吉和阿敏他們清楚，

放縱士兵搶掠，會降低戰鬥力，總要把正面之敵消滅。之後後金主力一路快速推進，連破幾個小據點後，於十二月十七日就抵達了朝鮮屯駐重兵的安州城下。

安州有兩萬朝鮮軍隊，結果卻是八旗和漢軍兩日攻陷，由於朝鮮軍隊的抵抗造成了一些傷亡，為了製造恐慌，也是為了消滅不安定因素，也是為了省點糧草，黃台吉下令屠城，將近兩萬朝鮮軍隊屠殺殆盡。

差不多後金出兵的同時，潛伏在後金的人員，就將後金出兵的消息傳到了廣寧和旅順。

廣寧和旅順方面都很快出動大軍，開始依照皇帝的命令，對後金實施騷擾。

入冬後，北風季節北半球中高緯度地區各地，就是歐洲人的大船都不敢出動，海上自然不可能行船，沈有容和熊廷弼消息斷絕，也沒法聯合作戰，只能各自行動。

熊廷弼再次親領上萬大軍，來到西平堡立寨駐扎。

“副總兵祖大壽，本官令你領兵兩千，往北渡過遼河，沿河襲擾，遇敵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確認韃子在黃泥窪附各處兵馬人數。”

“末將領命。”

“副總兵羅一貫，本官令你領兵兩千，渡過三岔河襲擾，確認娘娘宮、牛莊等處韃子人數。”

……

廣寧和旅順兩處的統帥們都很小心，偵查敵方兵力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采取了淺攻策略，以對方出動的兵力為依據，方才真正確認了敵方大致的兵力分布，做出了後金出兵朝鮮的判斷。

戰場偵查從來都不可能是只派幾個偵察兵遠遠地看幾眼就夠的，那樣只會被敵人用小股部隊和旗號騙到死。

此時，後金守家的兵力雖說不是太充足，不過這會已經不是農忙時節，韃子們處於隨時可以集結出戰的狀態，遼沈方面的後金軍隊始終不是那麽好對付，廣寧和旅順處的明軍，都不敢太過深入。

對朝鮮王小心翼翼地想在大明和建州叛軍之間保持中立的態度，廣寧和東江方面其實都很清楚，盡管許多人都理解朝鮮人，但理解歸理解，感情上卻是不能接受的，大明為朝鮮付出了那麽多，他們的回報就是中立，對這樣忘恩負義的行為，大夥自然是十分不滿，明軍方面沒有幾個人願意為朝鮮出力死戰。

朝鮮是大明最重要的屬國，在廣寧方面確認了建奴出兵朝鮮之後，朝堂上立刻就開始針對這一問題進行了討論。

朝鮮前來求救的使者還沒回國，聽聞前方的消息之後，更是整日在哭訴，向各位大佬奔走求援。

朝鮮使臣把問題說得極為嚴重，好像大明不救朝鮮，後金就會征服朝鮮一樣，也向很多官員展示了一個誘人的前景，大明王師趁著後金大軍深入朝鮮，便可收復遼沈，許多官員還真被說動，紛紛上疏請求發兵救援。

對於國內大臣們的呼聲，朱皇帝不得不重視，召開了一次討論朝鮮問題的廷議。

召開廷議的時候，他本人確認的最新戰報，是後金300前鋒到達平壤，一次小規模接觸戰，擊潰了朝鮮3000兵馬之後，平壤城這個朝鮮北方第一重鎮就不戰而降。

後金大軍抵達平壤之後，還在繼續往南攻伐。

這一次，黃台吉顯然打算一路無視朝鮮各處城池，打到朝鮮國都漢城去。

等大明討論完，漢城估計都被韃子打下來了。

對朝鮮人的戰鬥力，他也沒有覺得有什麽意外的。

“東虜此番，只會是劫掠一番，佔領朝鮮卻是不可能。”

在廷議上，朱皇帝對著地圖，開始耐心地解釋。

“鴨綠江一旦解凍，東江水師必然以小舟進入，威脅東虜補給線。鴨綠江上遊，我軍難以深入之處，道路難行，隻可有小股虜兵通行，絕不可能向輸送多少糧草。東虜若是駐兵朝鮮，將面臨東江鎮與朝鮮各處兵馬的夾擊，便是一時獲勝，被堵在朝鮮，兵力得不到補充，糧草難以為繼，最終只會敗亡。”

那些對地理情況一無所知的大臣們聽完，很快就明白了，後金是不可能征服朝鮮的。

大明朝堂上也不是都對地理和軍事一竅不通， 大部分有點常識的也都清楚這一點。鼓動進攻的那些人的意見，其實都是覺得韃子未必有多可怕，想早日進兵恢復遼沈。

他們說的也不無道理，這個時候進攻，是有可能獲勝的，但也僅僅只是一種可能。

最終朱皇帝不得不拿出臼炮來說事了，他說道:“東江鎮之中，有許多攻城利器，東虜若戰而勝之，奪取旅順。別說廣寧，便是山海，也不過是一鼓而下。”

臼炮的威力，葉向高都是見識過的。

葉向高聞言立刻想起來了，皇帝居然把那麽要命的東西放到旅順去了，立刻說道:“此時斷不可行險，東虜還有四萬大軍在遼沈，若大軍戰敗，東虜怕一路攻下廣寧與山海，便是社稷傾覆神州陸沉的大禍。”

王象乾這個老狐狸，當然是不同意行險的，也很快站出來附議。

理所當然的，很快文官們就吵起來了，許多人也是一點都不給首輔面子。

朱皇帝當然是不會把臼炮放在有點危險的旅順，那些臼炮都在長生島，南北兩個信口封凍的區域也不是太多，修築了一系列的工事之後，後金就是出動全部的兵力，也不可能將那裡打下來。

至於旅順那些防守用的火炮，最大的也不過是8磅炮，對廣寧那種經常維修的堅城，沒有什麽威脅。

他不解釋，當然是因為不想出兵。東江軍雖說經過這一年的戰鬥，已經有了不錯的戰鬥力，但終歸新兵太多，也沒有真正的戰役級別的作戰經驗。

廣寧軍也只是防守有余，真打起來還未必打得過有先進武器加成的東江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