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啟二年正月開始,《自然》憑借第一期眾多醫學方面的重大發現,讓儒生們捏著鼻子認下了簡體字和這樣的排版行文模式。
他們對雜學並不大感興趣,但是對醫學還是十分有興趣的。
之後,《自然》上的新文章就不斷湧現,沒有談論性理,但光是把事實擺出來,就已經是在挑戰很多人的三觀。
《自然》第二期,討論了物質固液氣三態,以及大氣壓強,並提出了一個新的度量衡溫度。
這一期的內容,借著上一期引發的轟動效應,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師。
氣態和氣體這個概念一被提出,就引起了儒生們的廣泛討論,因為這和他們先前持有的觀念完全不一樣。
此時大明認同的氣這個概念,更近似於另一時空近代西方提出的以太,中國古人們認為氣是構成萬物的基本質料,以精細無形且絕對連續的姿態存在,它運動不息,不生不滅,是萬物互相作用的中介。
朱皇帝提出的氣態,甚至還涉及到了真空。和大明時下的,虛空即氣的觀念是相抵觸的。
而氣這個概念,氣在中國古代哲學中,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
朱皇帝直接提出氣態是物質的一種狀態,就讓時下的人們很難接受,連《自然》學會的西學愛好者會員們,都有很多不認同。
不過,在接下來一系列密集的實驗中,很多人都開始偏向皇帝的解釋。
影響力最大的,當然還是廣寧之戰後不久的京師半球實驗。
朱皇帝做了兩個半球,直徑約一尺,隻比馬德堡那個小一點,並請來一大隊人馬,在京師郊外當眾做了一個實驗。
一大批人圍在實驗場上,熙熙攘攘十分熱鬧.有的支持皇帝,希望實驗成功,更多的人則斷言實驗會失敗。
鄧玉涵等人當眾把這兩個黃銅的半球殼中間墊上橡皮圈,再把兩個半球殼灌滿水後合在一起,接著用水銀真空泵把水全部抽出,使球內形成真空,最後,把氣嘴上的龍頭擰緊封閉,這時,周圍的大氣就把兩個半球緊緊地壓在一起.
鄧玉涵一揮手,幾個馬夫牽來十匹蒙古馬,在球的兩邊各拴四匹。鄧玉涵一聲令下,四個馬夫揚鞭催馬,背道開拉。
但是,銅球仍是原封不動。
很快,人馬加倍。
一會後,“啪!”的一聲巨響,兩個銅半球才分開。
這一場實驗,驚呆了所有人,傳開之後,也有人不死心用皇帝給的裝置試了試,還是得到了一樣的結果。
這一實驗之後,看明白了皇帝解釋的人有,依舊不能理解的人也有,還有不管皇帝幹啥,他們都要大噴特噴一陣的也有。
隨著,很快就發生了讓大明的學術圈子徹底炸了的事情。
皇帝直接用事實證明了氣體的存在不說,還證明了氧氣的存在,並直接電解水製取了氧氣和氫氣,用電火花引燃玻璃試管裡的乾燥氧氣氫氣混合物,通過無水硫酸銅,證明了水是氧氣和氫氣燃燒後的產物。
這一實驗,基本上把五行學說判了死刑。
同時,一系列的電學實驗,也讓人們震驚無比,皇帝連電都能製造,怕不是神仙。
幾個青年儒生,按照皇帝的介紹,搞到了一堆的綠礬油裝在一個陶瓷罐子裡,插入了接上了銅絲的銅和倭鉛電極,其中一人握著接上了電極的電線,手輕輕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輕觸。
綠礬油也就是稀硫酸和一堆雜質的混合物,
唐代就有道士折騰出來了。倭鉛就是鋅,大明此時已經能冶煉純度高達99%的鋅,另一時空歐洲近代的鋅冶煉技術,也是從中國這兒學去的。 一次沒有成功,不過很快,他就看到了細小電火花。
“居然是真的,摩擦生出的電,平日並未注意,近日一看,果真不假。這所謂電池,竟也能生出電。這是神鬼之力,還是皇上所言自然之道?”
“這一點點微末的電光,能有甚麽用?如何能稱神鬼之力。”
電解水的要求稍高,不過這幫儒生們折騰了好一陣,多加了幾個電池組,采購了一些玻璃儀器,也算是製出了一點點的氧氣和氫氣。
至於皇帝那個氫氧燃燒實驗,設備比較複雜,他們還搞不出來,不過單單是電解水,還有如皇帝所說的電解食鹽水製取黃綠色的氯氣,他們都辦到了。
從馬德堡半球實驗開始,朱皇帝一連弄出了一串高強度的實驗,直接把另一時空中學課本裡,當下條件能做的實驗全都在大明重複了一遍。
自從《自然》創刊後,京師地區的大明知識分子就覺得自己的三觀在不斷地被刷新。
氧氣、氫氣和氯氣的發現,以及皇帝欽定的這一串新字,過後很快就是一大串顛覆人三觀的實驗。
燃燒需要氧氣的事實,很快被證明。
氧氣在空氣中大約佔五分之一的事實被證明。
鐵絲在純氧和氯氣裡燃燒,燃燒後生成的物質被木炭甚至氫氣還原,證明了氧化還原學說。
呼吸需要氧氣的事實被窒息死亡的耗子證明。
從海水裡提取的新物質碘,它遇到澱粉會變藍這一事實,證明了植物葉片進行光合作用後會產生澱粉,解釋清楚了植物養活萬物的基本原理。
巨大的玻璃罩子下的耗子,在正午的陽光下靠植物光合作用產生的氧氣救活。
這一系列的實驗,第一次讓人們認識到了光合作用的存在。
這一波密集的科學知識轟炸,不止動搖了無數人的三觀,也為《自然》吸收了一批腦殘粉,盡管數量並不多,還是有一些儒生選擇加入自然學會。
《自然》學會這個東西,是由皇帝一手創立,讓不少的投機者們想要加入,他們都以為能投皇帝所好,獲得一個高位。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參加這個自然學會對仕途完全沒有幫助,想要加入門檻也極高。
發現想投機的人多了後,皇帝甚至直接申明,加入《自然》學會的不得再參加科舉,對學會中已經是官員的徐光啟等人,也完全沒有提拔重用的意思。這一下,投機的人自然就都作鳥獸散,文官們對學會的那一點點的擔憂,也徹底消失。
朱皇帝很清楚,如果放開口子,這個自然學會必然會變成另一個朋黨, 甚至會讓把持著朝政的儒生們感到巨大的威脅,對科學發展產生負面影響。
目的是為當官而學習科學,對於朱皇帝來說,也沒有用處,大明需要科學家,但政權本身的問題卻不是科學可以解決的,另一時空孫元化在登萊巡撫任上的作為,以及徐光啟那失敗的曬鹽法推廣改革,就是最好的例子。
儒生們不傻,科學和心學可不是一回事,心學雖說也是異端,但好歹是儒門一脈,也沒有皇帝在為其站台。皇帝親自推廣這物理之學,對於儒門來說,可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在這命令發布前,朱皇帝召見了徐光啟、李之藻和孫元化等人。
講明了自己的意思後,他便開口問道:“是否覺得朕對你等不公?”
徐光啟很快答道:“雷霆雨露具是君恩,臣不敢。”
他們又不是蠢人,此時不答應,以後一樣是仕途無望,反正科學知識也挺吸引他們的,有皇帝出錢讓他們研究,總比回老家賦閑好。
“朕不希望你們成為少正卯,朕的良苦用心,你們應當知曉。物理之學的用處,只會越來越大。諸位不在官場上,物理之學的也一樣能學以致用,報效國家。此時惟有蟄伏,才是正理。”
皇帝的警告,讓在場的幾位都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段時間,他們沉迷與學術,卻是忘了朝堂上的諸公對這種正在飛速發展的學問的態度。
有皇帝站台,可未必是個什麽好事。一個不小心,他們可是會落到泰州學派那幫作大死的那份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