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軍主力登陸,圍攻複州的第二天晚上,老奴才接到消息。
而東江軍主力登陸那天,廣寧方面的軍隊也出動了,熊廷弼親領一萬騎兵,又一次殺向了三岔關。一路上,廣寧方面的武將們都是抱怨不已。
過了西平堡,祖大壽就一臉不爽地說道:“東江那邊大口吃肉,俺們卻被皇上當成了偏師。”
羅一貫也是十分不滿的說道:“誰叫人家是天子親軍。”
熊廷弼聽到手下們武將們的抱怨,立刻喝罵道:“此番乃是皇上首肯的,豈是你等可以妄言的,再敢說這等陰陽怪氣的話,就莫怪本官翻臉不認人!”
經略發怒,這幫軍頭們哪裡還敢繼續抱怨,隻得老實地閉上了嘴巴。
作為遼東經略,許多第一手的情報,熊廷弼當然是一清二楚,東江鎮明顯有崛起的勢頭。皇帝也明顯是全指望靠他自己練出來的這隻精兵去平遼,這廣寧近十萬人馬,在皇帝眼裡不過是守戶之犬。
早有猜測,有了心理準備,這位熊廷弼倒是不覺得奇怪。
他只是十分擔憂,沈有容不是下一個李成梁,但東江鎮卻是完全脫離了文官的掌控,最壞的情況下,有朝著中唐神策軍方面發展的趨勢。不,單只是脫離了文臣領軍體制的強鎮,本來就不是文官們能容得下的。
他現在十分糾結,要對東江鎮下手,他可沒那膽子。
完全順著皇帝的意思,那就是自絕於相當一部分的文官。那麽多的督撫、監軍使和兵備等文官,會想撕了他。
這經略差事,果然就是個坑啊。
一想到這裡,熊廷弼就覺得頭疼欲裂。
揪住兩個行軍路上犯了點小錯的武夫,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通之後,這位經略才感到心情放松了些。
反正,朝堂上那些蠢貨,暫時還沒看出來這東江鎮的厲害,還把這隻軍隊當了普通的明軍精銳,爭鬥暫時不會太激烈。
等到遼事解決,老子就不幹了,先把這幾年應付過去再說。
這麽一想,熊廷弼就覺得安心了。
而差不多同時,老奴也確認了,熊廷弼親領上萬騎兵出廣寧,已經快要兵臨三岔關。
此時正是收割季節,後金又沒有完全脫產的職業軍隊,八旗都是要種地的,這個時節明軍來襲,和春耕那會明軍襲擾一樣讓八旗眾人咬牙切齒。
今年本就是災年,遼東存糧極度不足,自六月開始,漢人大大小小的反叛事件就是越來越多,殺無谷人沒有嚇倒遼東的漢人,反倒是讓他們的反抗變得越來越激烈,更是進一步加劇了後金的危機。
面對明軍的來襲,老奴很快召集諸貝勒和手下大臣商議如何應對。
大貝勒代善很快站出來說道:“父汗,南蠻子這是有備而來。我看那熊蠻子,定只是虛晃一槍,南蠻子對複州怕是志在必得。”
何和禮也很快說道:“汗王,大軍集結後,可全部南下,賣個破綻給熊蠻子。領五千精兵,趁夜渡過遼河,抄他後路。”
韃子們現在最想要打下來的城池,毫無疑問地就是廣寧,要攻下廣寧,不除掉熊廷弼根本是不可能的。隨著棟鄂部的首領,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禮發話,相當多的女真貴族也都認為,此議或許可行。
代善對這個提議是不大感冒的,他很清楚熊廷弼沒有那麽好對付,“父汗,棟鄂額駙之議,我看怕是行不通。熊蠻子就是個屬烏龜的,此番出擊,也早在沿河密布哨探。”
老奴對何和禮這個提議,顯然是有點動心的,不過他也清楚,代善說的有理。最終沒有同意借著這次戰役,
折騰繞路去襲擊熊廷弼。“複州方面須得速速發兵去救,發兵多少才好?”
“父汗,複州之敵,最多不過幾千,有五千兵馬,將其驅走便好。只是旅順口情形不可得知,須要發兵取下南關嶺,查看尼堪是否在旅順修整城池。”
“好,予你五千兵馬,若是不好打,便速速回報。”
孫祖壽帶著大部隊自海路跑了之後,也沒有修整,而是直接把全部兵力投入到了旅順口。
複州被東江軍拿下,韃子必然會報復,攻打旅順口。
此時的旅順,已經被名為軍戶的民夫們改造得有些面目全非。但兵力不足,也是難以守住的。
南城的修復工作完成了一半,棱堡要塞化的工作並沒有完成,但是運來了幾門鑄鐵火炮之後,也有了足夠的防禦力。
更重要的是,西宮山、黃金山和老虎尾的三處營壘和陣地已經建設完成了大半,同樣布置了大量的火炮。
代善和新的正藍旗主德格類,領兵五千來到複州城的時候,所看到的,只是一座被焚毀的空城,還有一堆無頭的屍體。大軍還在路上的時候,代善和德格類就已經得知複州城已經叫明軍攻破。但親眼看到這樣的慘樣,兩人還是感到十分震驚。
看著滿目瘡痍的複州城,以及周圍的農田,代善沉聲問道:“尼堪果真是不到兩日,便攻破了複州城?”
“應當是的,複州告警的時候,奴才便派了偵騎過來,尼堪的騎兵拚得很凶,不敢過於靠近。第三日,尼堪們便已經燒毀了複州城,全軍撤走。尼堪們應當是用了一種新式的大銃,打炮的動靜幾裡外都聽得見。”
德格類對火炮的威力也是有數的,一臉不以為然地說道:“有那般大威力的大銃都是數千斤重,哪裡能從船上那般容易便搬到複州城來,以小弟看,這複州城定是出了叛賊。”
代善沒有說話,他最近也發現了,沒有遼東漢人的支持,大金國現在簡直藥丸,可不能輕易就把屎盆子扣到漢軍頭上,再逼反一批,他們搞不好就真要回老寨去了。
在遼陽漢人權貴舒適的大宅子裡過慣了,他現在可是一萬個不願意再回老寨那種鬼地方。
看了看嶽托後,代善下令道:“你帶上千馬精銳先行,去試試南關嶺明軍的成色。”
嶽托很快領命,帶著先鋒軍走了,這隻先鋒中有各旗的巴牙喇五百多人,這些穿亮銀色鎧甲的精銳十分顯眼,他們分散在隊列中,背上有插著不同顏色的背旗,或是在槍杆上掛著小旗,代表各自所屬旗分。
韃子的先鋒來襲的消息,很快就被南關嶺的東江軍得知。
雙方的幾個20人組成的偵查小隊還短暫地交了會手,互有傷亡,總體而言,還是東江軍吃虧了,已方損失了5個人,才殺了3個韃子。
帶隊的指揮官,張爾東很快就得到了前線的回報。
張爾東知道自己不是韃子的對手,不過他也不在意,這隻騎兵成軍都沒多久,能打過韃子才是怪事。
“弟兄們,把那些地雷炮都準備好,送韃子一份大禮。”
這種地雷炮用的是踩發,引火的是燧發機,可靠性比工部用的那些高得多,因為是一次性的,工坊連固定火石的螺栓都沒有用,龍頭頂上作了個一面開口的小鐵盒子,隨軍鐵匠再把火石固定在裡面,踩上去就可能爆炸。
待快要進入金州地峽地區之時,前隊突然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轟隆一聲巨響,前方冒起一股白煙,漫天的泥土和小石子四處飛落,遠至數十步之外,後面的騎兵紛紛停下調轉馬頭,免得馬眼被石子所傷,隊列中一陣小小的混亂,一匹戰馬已經被炸傷了腿,瘋跑了一陣,把那馬上的韃子摔了下去,差點沒摔死。
嶽托在遠處,面無表情看著前面的情形,心知突襲南關嶺是不可能成功的。反正他也沒那個打算,明軍剛在複州搞事,這會正是警惕性最強的時候,前陣子多次地針對南關嶺的明軍騎兵的襲擊, 都沒有奏效,現在也更不可能。
嶽托很清楚,前面有明軍埋下的劣質地雷,這些東西是最近才被明軍發明出來的,質量比較拙計,踩了也未必會炸,但是被炸到人,中招的基本都是腳部受傷,大部分都會半殘,比被人打死了還讓主將頭疼。因為救也不是,不救也不好。
他帶的都是騎兵,但是馬兒被炸傷,受驚發起瘋,人被摔下去,也是非死即傷。
這種燧發的地雷,也十分不穩定,有時前隊通過無人踩發,後面的卻挨了炸。這種不穩定的引發反而更造成恐慌,一時間似乎無處安全,韃子氣勢洶洶而來,卻在這個小小的地雷炮面前威勢盡失。
嶽托對此也有些準備,反正他也帶了一些漢軍前來,可以人工清理道路,但速度也不得不放慢下來,明軍埋下的地雷不多,他帶出來的漢軍們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總算是把道路清理乾淨。
不過倒霉的漢軍,還是有7人中招,6人被炸了個半殘。
正紅旗的一個甲喇額真手下有人因此重傷,在清理完地雷後,他就惡狠狠地對嶽托說道:“主子,這群尼堪不敢堂堂正正交戰,隻以地雷炮這些下作手段害人,等咱們抓住了他們,定要全部殺光!”
對於抓住東江軍,嶽托是不指望的,以他對這股明軍的了解,他覺得,等他趕到的時候,明軍早就已經全部登船逃跑。東江鎮這群人,實在是讓他覺得厭煩的對手。
至於說地雷這手段下作,嶽托是不認同的,他覺得打仗就是該這樣,用盡一切手段去爭取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