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州治銅山縣城。
自從京師那邊傳來消息,說有禦史彈劾徐淮這一州一府河堤沒修好,官員貪贓枉法等事,已經過去了十天。
徐州城就暗潮湧動,道台、知州和知縣等官都向京師等處派去了人,各走門路去了。不過讓滿城的官員都感到心驚的是,這麽多天,京師裡卻是一封回信都沒有,派出第二批人也沒有回來,京師那邊現在卻是傳來了更可怕的消息——皇帝把東廠的人派下來了。
這些日子,徐州的官員也和臨近的淮安府溝通過,這麽一大批官員,背後的關系網足以讓任何人都不敢輕視他們,原本他們都認為自己穩得很,最多要出點血,推個背鍋的出來。
現在,他們卻驚恐地發現,皇帝完全不講規矩,直接把東廠的人放了出來。這下好了,本來就大出血了一把,東廠的人來了,不死他們也得脫層皮了,這官簡直沒法當了。
其實,他們派到京城的人,直接都被東廠的人給拿了,一個不剩地被送進了北直隸的各處煤窯,當然不可能給什麽回信。
臨近五月下旬,平靜的徐州城,終於迎來了不速之客。
幾百廠衛的番子來到了銅山縣城,帶隊的是個膚色微黑的千戶官,一身飛魚服,此人正是東廠理刑千戶陳實。
廠衛的人馬快進入徐州地界的時候,徐州滿城文武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此時一大群官員都站在城門處。
陳實騎著馬,很快就見到了徐州滿城文武。
“徐淮道副使高捷、徐州知州童懷祖、徐州……何在?速速前來領旨。”
以高捷為首的幾位官員,很快站了出來,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高捷恭請聖安。”
……
很快,陳實就開始宣旨了。聖旨的意思很簡單,你們有問題,都先停職接受東廠的調查。
然後場面就亂了,這幫官裡面喊冤的最多,膽子大的甚至在怒斥東廠假傳聖旨迫害忠良的,還有一些被嚇傻了一言不發的,就是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直接反抗的。
陳實宣讀的當然是沒有經過刑科審核的中旨,不過中旨他們可以無視,不過東廠都來了這麽多人,他們還能怎麽辦,難不成他們還能把這些番子都殺了不成,那可是造反誅九族的大罪。
很快的,徐州城的文官,除開戶部分司的人和幾個小蝦米,一個不剩的都被抓。
跪在一旁的百姓們聽到聖旨的內容,先是不敢相信,等到宣旨結束,廠衛開始抓人之後,很多人臉上都是浮現了明顯的笑意。
“這幾個狗官總算是完了。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啊!!!”
“咱們徐州的河堤有多少年沒好好修過了,朝堂上那些奸臣還在還爭論不休。再不換批好官來,說不定今年就要決口。”
有樂觀的百姓,自然也就有悲觀的。
“換了官就能修好河堤麽,這天下的官有幾個不貪的。新來的老爺們怕不是又要折騰百姓,從中大肆貪墨了。”
“說的也是。也不知這些番子啥時候走,狗官們好歹講點規矩,廠衛的這幫狗才…”
“慎言,慎言。”說著,那中年男子緊張地張望了下,“管好自己的嘴。”
自從疏通了泇河一段,漕運水道東移,以往繁華的徐州州城就變得有些衰落了。百姓們日子不好過,就更家痛恨不法的官吏,現在這幫官老爺們都倒霉了,自然是人人拍手稱快。
在徐州的抓捕行動進行得很順利,
抓的都是文官,他們都不知皇帝到底要抓誰,誰都有僥幸心理,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抗,最終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廠衛的人把這些官都剝去了官服,統統地關押在了州衙大牢裡,由自己人看守著。
之後,很快分出幾隊人,一隊去徐州段管河同知駐地抓人,然後去各個縣城抓人,另一隊則是奔著邳州去了。
在城內的軍營裡住下,休息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一早,陳實就微服帶著幾個護衛出門了,他準備遊覽下徐州城,順便看看自己手下是不是有不守規矩的。
徐州城是個原本城內就住著十多萬人的大城,不過現在這兒的街景卻是怎麽也和城池規模匹配不上,街上人煙稀少,臨近主要商業街道的大道兩旁,還有很多店鋪都是關著大門的。
難道我們廠衛的名聲真有這麽臭麽?聽說咱們來了,商家都不敢開門做生意了?
看到城內的情形,讓陳實不由有了這樣的疑問,決定去找幾個本地人問問。
不過,沒等他走多遠,他就抓到了一個現行犯。
他手下一個番子,在一家小店拿了兩個肉包子,直接就無視了低聲下氣地陪著笑臉,一看就知道打算忍了這口惡氣店家,準備揚長而去。
“張全!皇上的訓令忘了是吧!”
那番子聞言,頓時就嚇得一哆嗦,差點沒把手上的東西給丟了出去。
如果沒有暗衛的傳說,陳實估計自己會放縱這些手下,管得太嚴,總是會讓人產生不滿,不過他好不容易坐上理刑千戶的寶座,可不願意到手的權力和地位黃了。
陳實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他這一聲大喝,也引得不多的幾個路人駐足。
“咱們都到了這徐州地界了,上邊哪還管得到咱們頭上,這等小事,千戶也要計較,這般不近人情,要叫兄弟們怎麽想?”
陳實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像你這般自以為是的蠢貨,在京師裡很多,他們都以為能瞞過皇上。最後,卻是俺這個不夠聰明的坐上了理刑千戶的位子。”
“千戶既要罰俺,俺也只能認了。俺無話可說。”
這番子也是光棍, 直接把咬了一半的包子一口吞了,老實地跪了下來。
“皇上最近給東廠定下了規矩,拿百姓東西不給錢者,照市價賠兩倍,向苦主低頭道歉,你可有異議?追加的處罰,將由慎刑千戶議定。你犯的事,本千戶會上報,你可服?”
朱皇帝在東廠搞了個專門管理底層辦事人員賞罰的機構,設立個千戶官管著。
“俺服!”
很快他就照辦,只不過在陳實注意不到的地方,卻是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陳千戶半天。
這一場小小的鬧劇,很快就傳遍了徐州城。
人們的第一反應都是,夭壽了,東廠的番子都開始不擾民了,這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當城內的士紳們四下打聽後發現,東廠的番子們在城內比起州縣的衙役們都老實之後,就徹底信了。最後,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原來東廠裡還真是有好人的,這個來徐州辦差的理刑千戶陳實就是大大的好人。
類似的事情,其實也正在京師中發生,只不過,對廠衛的梳理,還沒有徹底完成,廠衛人員橫行不法的還有不少沒被抓,形象改善還有路要走。
很快徐州城的士紳們就明白了,東廠不是來徐州請客吃飯的。
第二天晚上,徐淮道副使高捷這樣一位正四品的中級文官,就死在了州衙大牢裡,東廠理刑千戶陳實給出的解釋是,高捷是畏罪自殺。
至於高捷犯罪的證據,他聲稱已經找到了一大堆,然後很快他也找到了一大堆,有朱皇帝的情報支持,這個事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