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告一段落之後,東江鎮的組建也隨即被提上了日程表。
到了七月下旬的時候,算上改造原有的火繩槍,兵杖局終於趕製出四千多隻遂發槍,並全部列裝部隊。
在七月的時候,朱皇帝下達了命令,組建了個臨時性質的編制中隊,以孫祖壽為第一中隊隊長,李卑為副隊長,賀虎臣為第二中隊隊長。
這幾個月的訓練中,新調入的武將孫祖壽和賀虎臣表現出色,分別獲得了統領一個暫時命名為中隊編制2200人的資格,李卑表現突出,也獲得了一個副隊長的職位。
經過一個多月的強化訓練,勇衛營第一批老部隊,初步訓練已經全部完成,隨時可以調到東江,補充進新軍。只不過,東江新軍的組建,今年算是沒戲了,遼南那些海島,不少要封凍。
冬季封凍,海上也不會再出什麽問題,朱皇帝很快就下令讓沈有容進京。
海上封凍了,陸地上卻是還可以打仗的。對於魯省那個聞香教,他已經忍了不少時間了,現在也正是徹底解決的時候。
在九月初的時候,登萊總兵沈有容親自將俘虜的兩百多韃子押解進京。
官員們很快把俘虜們套上枷鎖,在京師人最多的街道上展示了一圈,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接下來的安排非常關鍵,朱皇帝覺得有必要和沈有容面談一次,同時他也希望沈有容來看看勇衛營訓練的成果,稍微熟悉下他將帶領的隊伍。
沈有容進京前,文官們商議的封賞就已經決定好了。
與以往一樣,這一次的封賞,和另一時空後世的表彰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領導名字排在第一位,第一排的是和這次勝利沒有一毛錢的內閣大學士們,接下來是熊經略和陶巡撫,沈有容的名字只能排在第四排。
風氣是如此,按照慣例倒也不是真無節製的濫賞,獎賞給領導們的只是小頭,只是一點加銜和銀幣之類不值錢的東西而已,真正得到重賞的還是下面的武將。
給沈有容的封賞還算是不錯,官銜升為左軍都督府左都督,蔭一子世襲沒實職的正三品指揮使職位,授予他一般情況只有遼東總兵才有的征虜前將軍印,讓沈有容成為地位高於魯省總兵這種普通總兵的掛印將軍,只是實職還是登萊總兵。
沈有容的其他手下,也各有封賞。
這一次出了不少力的崇明沈家,也獲得了獎賞,沈廷揚獲得了免試入京師國子監讀書的資格,皇帝還寫了副字送給沈家。
這一串獎勵中,沈有容的封賞,又讓朱皇帝想起來一個讓他頭疼的冗官大問題。大明此時有官身的文官不過兩萬多人,當然算不得冗,反而有點少,冗官主要是武官,此時武官足足有八萬多。皇帝濫賞給文官的其實不算多,這種軍功世襲武官才是大頭。
登基以來,也有官員提這個冗官,不過皇帝問了問內閣的意見,發現沒人敢支持,也就徹底死心。
把走過場的封賞搞完,朱皇帝很快直接在勇衛營的大校場上召見了沈有容。
例行的場面話說完,朱皇帝看向今日在校場上集結完畢,正以中隊為單位擺出兩個方陣的勇衛營,志得意滿地問道:“老將軍,不知朕的這隻勇衛營如何?”
沈有容看了看,一臉嚴肅地答道:“訓練有素,可稱強軍胚子。”
“將軍好眼力。今日朕召見將軍,是希望明年以後由將軍來統帥眼前這些兵。”
沈有容聞言,很快把剛才那點小不快拋到了一邊,
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 這隻軍隊的操典,他最近幾個月一直都在研讀,雖說對一些具體布陣方面的內容不敢確信,但對於該如何行軍和安營扎寨方面的內容還是很推崇的,大半輩子都在軍中,聯系自己以往的經歷,他對這些細節的作用還是很清楚,這部名為《步兵操典》的兵法,光是這一部分就相當的有價值。
最近他也收到過皇帝發給他研究的遂發槍,這種新式火銃,在他看來,也絕對是步兵武器的未來,琢磨了幾個月之後,他認定這種武器量產之後,弓箭恐怕再無用武之地,刀盾手和長槍手也怕是要被淘汰,從此步兵恐怕只需要這一種武器便足以。
對具體的陣列,他也清楚這部兵書不一定是亂來,其中的刺刀空心方陣,古兵書裡就有對應的的長槍空心方陣。
如果這部《操典》裡有關列陣,以及和與所謂炮兵配合的部分,也是完全屬實的話,世上將再不需名將!
要問沈有容願不願意帶領這隻軍隊,他的回答當然是想,作為一個純粹的軍人,天生的軍迷,面對這種將會完全改變戰爭形態的新式武器和戰法,他怎麽可能會不願意去試一試呢。
“臣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朕不日將派勇衛營出征,將軍不必干涉下級軍官布陣,只需看著,學習便好。”
沈有容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這隻軍隊看上去是有了強軍的架子,皇帝不會是真準備馬上就派去遼東吧?對於這隻部隊,他接觸不夠,並沒有那麽大的信心。而且,他也有擔心,他很清楚這隻軍隊的組織結構和一般的官軍完全不一樣,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駕馭。
“將軍誤會了,朕派將軍去對付的,不過是群被妖人蠱惑的烏合之眾,和一幫悍匪罷了。”
沈有容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一邊觀看訓練,一邊討論了一番勇衛營訓練方面的事。
回到皇宮之後,皇帝再次召見了沈有容,並斥退了左右。
“將軍以為,大明對東虜一敗再敗,原因是什麽?”
沈有容聞言,不由愣住了一會,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他早不是那個會上疏建言軍事問題的單純青年,那會被頂頭上司文官狠狠教訓了一頓,讓他至今都不敢忘記。
“朕以為,原因是我大明朽了。大明軍中處處都是弊政,而朕卻是投鼠忌器,不敢輕動。”
沈有容想了想, 突然驚訝地發現,皇帝對大明的問題,可能比他想象得更清楚。這些問題沈有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在軍中這麽多年,他也知道大明軍中的弊政,完全是牽一發而全身,根本無處下手。
無話可說,他也得表明自己的態度,隻好面露愧色地說道:“臣不能為陛下分憂,臣…”
“不必說這些,朕以為,將軍可以為朕分憂。”
沈有容二話不說便直接跪下,“請陛下明示,臣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好,朕要老將軍從現在起,無條件服從朕。朕叫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甚至可能要將軍對巡撫、經略和兵部的命令陽奉陰違,將軍可能辦到?”
沈有容遲疑了一會後,最終還是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回答道:“臣謹遵聖命。”
對沈有容的遲疑,朱皇帝有些不滿,不過也沒有糾結這點,他清楚自己又沒有王八之氣,別人拜的也只是他的身份,而不是他這個人,沈有容是忠臣,但他忠的是大明。
他也很清楚,大明大部分官僚和武夫們都只會忠於能給他們權勢富貴的,換誰當主子對他們來說都沒壓力,而沈有容這樣能效忠大明的武將,已經算不錯。
沈有容的遲疑,無關大局,在朱皇帝的計劃中,這位老將也只是東江鎮總兵的過渡人選。
作為一個皇帝,他很難徹底信任任何人,要做到全面控制新的東江鎮,他所寄希望的,不是這些每個都與舊勢力有不同程度牽扯的武將,而是那些未來會投入軍中的皇莊子弟,和他收養的孤兒監軍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