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卿邊走邊想,一雙劍眉深深皺起,顯然是頗費躊躇,看得支持他的折昭、蘇軾、荷葉、蘇三全都忍不住攥了一手的冷汗,深怕他會作不出詩句,從而向著所有士子賠罪道歉。?шщЩ.suimEnG.1a..
而謝助教、司馬唐、王別駕三人則是冷眼而視,都覺得他不可能再作出一首驚鴻絕豔的詠菊來。
時間緩慢流逝著,場內氣氛既安靜又緊張,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崔文卿的身上,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未曾有絲毫離開。
終於,崔文卿遊走不停的步子忽地停了下來,他目光一掃,炯炯眼神望向了身處於尊位上的謝助教以及王別駕,淡淡開口道:“在下已經想得了合適詩句,現就當眾說出,還請諸位做個評判。”
見他如此自信的模樣,謝助教心頭不由為之一跳,當此之時也容不得他半點示弱,頷首道:“既然你已經作出詩句,那就當眾念出便可,吾等自當認真聆聽,看看究竟是何等超凡的詩句。”
“好。”崔文卿點點頭,字正腔圓的開口道:“在下剛才凝思苦想,又新得一首詠菊之詩,是為: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鏗鏘有力的吟哦聲堪堪落點,卻猶如秋風掃過,頓見一片震驚氣息,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亂動,大家全都癡愣愣的望著崔文卿,盡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
而在聽完詩句的一刹那間,謝助教捋須的右手陡然變作了僵直,一雙老眼也是為之瞪大,露出驚駭無比的目光。
王別駕更是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巴,面容忽地變作了死灰一般的顏色,身子也是忍不住輕輕顫抖了起來。
崔文卿此詩的意思為:颯颯秋風卷地而來,滿園菊花瑟瑟飄搖。花蕊花香充滿寒意,蝴蝶蜜蜂難以到來。有朝一日,我要當了春神,我將安排菊花和桃花同在春天盛開。
如果說,最開始那首詠菊之詩充滿了凌冽殺氣,讓人止不住心弦震顫,那麽這首詠菊,卻是霸道強橫,充滿了豪情滿志的英雄氣概。
特別是那句“他年我若為青帝”,更是此詩的點睛之筆,倍顯詩者的豪情壯志,想要改變陳舊禮法的壯志雄心!
可謂難得的恢弘詩篇!更可列為詠菊之詩上乘!
蘇軾當先回過神來,頓時興奮不已的擊掌大笑道:“哈哈,不錯不錯,好一個“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的確不遜於時才那首“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短短一天時間,文卿兄居然作出了兩首絕佳的詠菊詩句,真乃神人也!看那些懷疑之徒還有什麽話可說!”
崔文卿頷首一笑,忽地神色漸冷,望著謝助教淡淡問道:“詩句在下已經依言做了出來,還請謝助教不吝賜教,如約履行承諾。”
此話恰如狠狠一記耳光,將謝助教從震撼的天地中驚醒了過來,霎那間,他的臉上火辣辣的,心內慌亂亂的,想要張口出言,一時之間卻又震驚得難以發聲,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底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怎麽可能?他居然又是做得一首絕品詠菊,怎會有如此才思泉湧的文采?不可能啊,世間怎會有如此了得的人物!
人說蘇軾是文壇妖孽,沒想到這崔文卿也是如此厲害!當真是顛覆了常識!
震撼之下,謝助教恍若身在神國,腦海中渾渾噩噩一片,半響指著崔文卿顫聲言道:“你……你……不可能……”
蘇軾不悅一哼,朗聲言道:“此詩乃文卿兄當場所作,相信大家也看見沒有任何人提點他,也沒有任何人襄助他,完完全全是憑借他的真才實學,有何不可能之處!”
謝助教依舊不敢相信,氣急敗壞的言道:“不可能,這些詩一定是他起先就準備好的,否者如何能夠這樣厲害。”
崔文卿眉頭一皺,冷聲問道:“怎麽,眾目睽睽之下,難道謝助教你還想抵賴不成?”
“不是老夫抵賴,只是覺得不可能而已。”謝助教大搖其頭,顯得還是驚駭絕倫,不敢相信。
蘇軾高聲言道:“不管怎麽說,賭約都是文卿兄勝了,按照賭約,謝助教與王別駕,都應該當眾向著文卿兄道歉,以示歉意!”
聽到此話,謝助教這才想起賭約。
他本是極好顏面之人,沒想到今天居然陰溝裡翻船,須得向一個年紀輕輕的秀才道歉,如何不令他大感難堪。
若是此事傳至洛陽國子監,只怕他一世的英名,都會喪失得一乾二淨,更會傳為大家的笑柄。
羞怒攻心之下,謝助教臉色轉白,口唇顫震,手足發冷,胸口更是憋悶無比,喉頭一哽,一口鮮血竟“哇!”的噴了出來,灑滿了衣襟。
“我擦!”饒是崔文卿的鎮定,也被謝助教突如其來的吐血之舉嚇了一跳。
這老頭兒怎麽回事?脾氣竟是如此牛頑,心胸也是如此狹隘,賭輸一場道個歉而已,居然還被氣得吐血了。
而在場的眾士子們更是個個目瞪口呆,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助教!”司馬唐當先回神,尖聲一句,連忙快步迎上前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謝助教,滿是焦急之色。
謝助教勉力扶住司馬唐的手閉目凝神, 總算沒有眩暈過去,坐下身子長籲一口氣,輕輕搖手道:“無妨,休息一下就沒有大礙了。”
見狀,崔文卿大感哭笑不得。
他向來只聽說過尿遁、屎遁等等逃避之法,沒想到今天卻見識到一個血遁,看樣子,只怕謝助教是不想給他道歉了。
心念及此,崔文卿不禁歎息一聲道:“吟詩作賦本就是休閑娛樂,沒想到今日謝助教居然氣得吐出了幾兩血來,晚輩真是佩服佩服!”
這時,蘇軾也明白了一切。
他好不容易強迫自己憋住笑意,輕聲問道:“文卿兄,你這賭約只怕是沒辦法履行了……”
“無妨,不是還有一人麽!”崔文卿說完,目光已是朝著王別駕望了過去。
王別駕本就在忐忑難安之中,感覺到崔文卿的眼神望來,頓覺陣陣如芒刺背,大是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