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源被他笑聲弄得更是尷尬難堪,怒道:“有什麽好笑的!難道你就不怕嗎?!”
崔文卿笑容一收,臉上頓顯冷然之色,很清晰的述說著似乎已經被刺史們不甚忽略了的事實:“在下不才,忝為從三品振武軍大都督、冠軍大將軍、上柱國折昭之夫君,當朝正三品尚書令、秉筆宰相王安石是我老師,當朝正三品樞密使、宰相楊文廣是我外祖父,當今聖上、大齊官家乃我師兄,說這麽多我真的不是想炫耀什麽,而是告訴你,去告吧,越快越好,甚是要我崔文卿派人派馬送你前去就可以!看看能否讓朝廷處置我?!”
“你你你……”劉源面色紅如豬肝,以手指著崔文卿,全身簇簇顫抖著,已經氣憤得不能言語了。
面對崔文卿這樣強勢至極的言語,其余刺史都是靜若寒蟬,沒有人膽敢說話。
見狀,崔文卿一聲冷笑,心裡卻是非常的明朗。
因為他懂得強勢只能換得別人的屈服,而不能贏得別人的認同,想要讓這些刺史心服口服,必須使用蘿卜加大棒的政策。
剛才既然已經用大棒將之敲打了一番,那麽現在也應該用蘿卜拉攏一下這些人了。
從容落座,大手用力一拍桌案,崔文卿沉聲言道:“今日喜慶,本官原本也不想再談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然誠如經略相公剛才之言,矛盾始終存在,必須得到解決,故此,本官今日就與諸位商談解決之法,而諸位既然還認定我崔文卿為河東銀行行長,那就先且聽我一言。”
“所謂銀行,並非是慈善家,也並非是施舍所,銀行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承擔經濟職能,確保貨幣的穩定,賺錢豐厚回報。作為銀行行長,我崔文卿只看收益,投入一文錢進去,我必須要賺兩文錢回來,方才回本。”
“目前在北地四州施行的豬仔養殖補貼的確很不錯,然說到底,它也只是銀行的一種投資而已,待到農人們將豬仔養殖長大,銀行還要靠著這些豬肉販賣,將補貼的銀子賺回來,甚至還要賺的更多。”
“在座的各位刺史心系黎民,前來爭取豬仔養殖,其出發點是好的,其用心也是良苦的,然你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產能過剩的問題。”
“產能過剩?此乃何意?”眾刺史卻沒有聽說過這樣新穎的詞匯,紛紛交頭接耳,然也紛紛搖頭示意不懂。
富弼來了興趣,笑問道:“崔郎,還請你為大家解釋一下何為產能過剩?”
崔文卿拱了拱手,回答道:“所謂產能過剩,是生產產品的能力如果飽和生產,生產出來的產品將超出社會需要的能,出現較大的供給差異,從而引發過剩。”
“那豬仔養殖來說,現在河東銀行在北地四州大力發展養殖豬仔,其數其量都是有著一定數據根據的,並非空穴來風盲目養殖,舉個例子,倘若大齊每年豬肉需求量為一千萬斤,而我河東銀行所提供的豬肉加上其余之地提供的豬肉在一千萬斤以下,那就是產能求大於供,倘若兩者持平,那就是產能飽和,倘若超過了所需求的一千萬斤,那就是產能過剩了。”
“產能過剩有許多壞處,最大的麻煩就會引起豬肉的滯銷,因為市場不需要這麽多的豬肉,那就會造成豬肉價格嚴重下跌,以前買五十文一斤,說不定就只能買三十文二十文,甚至更低一斤。”
“到頭來諸位刺史不妨告訴我,這樣究竟是賺了還是虧了?”
刺史們均是儒士出聲,豈能擅長經濟?聞崔文卿之言全都抓耳撓腮,想得不甚明白。
崔文卿一歎,言道:“這麽說吧,在農業生產中有一個著名的怪相,那就是農人種植糧食無論是豐收年還是歉收年,農人所賺的錢都差不多,為何如此?乃因豐年各地均是豐收,糧食充足供大於求,糧價自然下挫,賣糧農戶賣糧難,賣價低,而歉收年景各地均是歉收,糧食不足求大於供,糧價自然上漲,賣糧農戶賣糧易,賣價高,所以兩年收益持平。”
說到這裡,崔文卿總結性的開口道:“所以不管如何,必須要注意產能與供需的關系,不能一窩蜂的去跟風種植亦或是養殖,而是因地製宜,因時製宜加以調整。”
終於,有幾個頭腦靈光的刺史明白了過來,其中一人恍然言道:“崔行長的意思是,現在即便我們大力發展養豬,也賺不到錢,甚至還會帶來豬肉滯銷,對嗎?”
“不錯,”崔文卿點點頭,“在遙遠的西方國度,有一個很經典的案例,叫做為何寧願將牛奶倒掉也不分給窮人。”
“相傳在西域的最西面有座城市, 城市有五萬居民,每天消耗的牛奶為五萬瓶。結果因為經濟蕭條了,每天能喝得起牛奶的居民變少了,所以每天消耗的牛奶只有七千瓶,也就是說,奶農有三千瓶奶滯銷了。”
“如果按照我們普通人的想法,把這三千瓶奶免費送出去,這意味著城市裡有三千個潛在的牛奶消費者可以免費拿到牛奶,而不願意花錢購買。”
“所以,免費送出去的結果是讓奶農更慘,只能賣掉四千瓶奶。這麽理解的話,確實不如直接把這三千瓶倒掉,這樣至少還能確保有七千瓶的銷量。”
說完之後,崔文卿目光環顧眾刺史,言道:“用經濟學的邏輯來總結這個案例:當市場上的牛奶供應過多,則市場上的奶價會出現下降,奶農的整體收益率會降低,當這個收益率為負的時候,奶農就會持續處於虧損狀態,為了避免這種持續虧損,奶農必須將牛奶倒掉——因為無論送人還是低價出售,都是在供給。倒掉牛奶的本意,其實是為了恢復供需的平衡。”
待到崔文卿話音落點良久,廳內依舊在嗡嗡討論不止,顯然刺史們震驚於崔文卿如此新穎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