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顯純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說自己是鷹犬也行,說自己是酷吏毒臣也行,這些都無所謂。自古來像自己這般行事的天子近臣,比如來俊臣,比如錢寧,比如那個誰誰夜班,其實很少有能落下個好下場的。
但是許顯純不在乎。
沒有個好下場就沒有,自己不過是皇帝養的一條狗,當狗沒有用處的時候,難免被剝皮吃肉的下場。
但是現在,自己還有用,自己還能替皇帝雲撕咬擋在皇帝面前的一切敵人。
那麽,自己就得盡到一條狗的本份才是。
比如說眼前的吳府。
整個吳家在嘉興的勢力盤根錯節,偌大的吳府竟然能在嘉興府中佔據了整整一條街的位置,除了沒有箭樓和碉堡,整個吳府便說是個要塞也不為過,由此可見,這吳府的財力和勢力,究竟達到了怎樣一種駭人的地步。
當然,這無所謂。別說他吳天德腦袋抽瘋了,命人將大門緊閉。便是他下令整個吳家之人趕在錦衣衛上門前就先四散逃命,許顯純也不會太過於在意的。
許顯純不相信還能有人能躲得過錦衣衛和東廠聯手搜查。
看著轟然倒地砸的塵土飛揚的大門,許顯純一揮手,喝道:“進去拿人,一個不許走脫!”
巴特爾見狀,也是一揮手,對著手下的騎兵道:“封鎖四周,不許有人走脫。”
許顯純和巴特爾弄的動靜確實不小,嘉興府知府沈正知早就帶著一乾衙役等趕了過來。
只是許顯純顯然沒有把一個知府當回事兒,見沈正知躬身給自己行禮,許顯純也只是在馬上拱了拱手,算做是回禮了。
沈正知看著許顯純和巴特爾的衣著官服,便知道這兩夥人中無論哪個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雖然依舊在心中鄙視這兩個粗鄙不堪的武夫,但是沈正知還是拱手道:“敢問二位大人,這吳老爺不知道犯了什麽事兒?要錦衣衛如此大動乾戈前來拿人?”
許顯純冷哼一聲道:“錦衣衛辦事,知府大人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沈正知原本想著錦衣衛哪怕隨便給個什麽狗屁理由,自己便借坡下驢,誰成想這錦衣衛帶隊之人如此不給自己面子,一時間文人的脾氣倒是衝了上來。
覺得自己被錦衣衛給汙辱了的沈正知當下也不再拱手行禮,倒是直起身子,半是詢問半是威脅地道:“若是大人不能有個正當理由,下官少不得要向當今聖上參上大人一本。
下官雖然官小位卑,但是也知道當今聖上有旨意在先,錦衣衛未得旨意,不得隨意拿人。”
許顯純冷笑一聲,戲謔地看著沈正知道:“那你知大人又怎麽知道本督沒有聖上旨意?就不擔心一會兒拿了他吳家,再順手捎上你沈大人?”
沈正知被許顯純一句話給噎的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紅變幻後,拱手道:“大人拿了這吳家上上下下,可知這嘉興城中近半的商鋪都要關門歇業?到時候百姓們又當如何是好?缺的針頭線腦還好說,那米面油一類的,又該找誰去買?”
許顯純聞言,卻是搖搖頭笑著道:“本督乃是錦衣衛,隻管拿人。
更何況,本督在拿人之前便已經請示過陛下的旨意,這吳家的人是拿定了。
至於這嘉興城中麽,那是你嘉興知府大人的事兒,與許某錦衣衛無關。若是你能保得這嘉興城中民生安定,陛下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升官發財也不在話下。
若是你治理不當,讓嘉興城中百姓民不聊生,許某麾下的錦衣衛也少不得會報知給陛下,到時候你沈大人能否落得全屍,可就不好說了?”
沈正知聞言,臉色更是難看。
原以為素有賢名的信王殿下登基為帝之後,必然要懲處廠衛,再現眾正盈朝之局面,卻不想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崇禎皇帝在登基之後的第二天就換了一副嘴臉,現今廠衛之禍,甚至可與成化年間的西廠汪直比肩。
但是,哪怕沈正知心中再怎麽不滿,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翻臉比翻書快的崇禎皇帝連自己的小舅子和親叔叔宰起來都毫不手軟,別說自己區區一個區府了。
心中不爽萬分的沈正知乾脆也撕破了面皮,沉聲道:“下官自認還算恭謹,雖然任上無甚建樹,但是沈某也敢說自己不貪不腐,因此也不勞許大人掛念。”
正欲拂袖而去,卻聽許顯純淡淡地道:“若是你沈知府貪了一星半點兒,你以為你還能在這裡和本督說話?”
再也按捺不住的沈正知乾脆一拂袍袖,回府衙裡寫彈劾許顯純的奏章去了。
許顯純看著拂袖而去的沈正知,臉色絲毫未變,只是盯著吳府的大門,吩咐道:“都仔細些,別讓人走脫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有一個錦衣衛千戶匆匆地從吳府中出來,到許顯純馬前後躬身抱拳道:“稟提督大人,吳府上下一乾人等都被控制住了。”
許顯純這才望向了巴特爾,開口道:“咱們一起去看看?”
巴特爾也是哈哈一笑,說道:“看看,本侯也很好奇那大餅臉長什麽樣子。許大人,請。”
許顯純輕笑一聲,當下也不推辭,抬腿便邁向了吳府大門。
等到了吳府之後中,許顯純便對之前出來稟報的錦衣衛千戶道:“那幾個番邦蠻夷在哪兒?帶來給本督和平邊侯瞧瞧。”
不一會兒,那千戶便帶著一個總旗並十幾個錦衣衛校尉,押著八個明顯不是大明人,被捆得結結實實,口中都被塞了破布的家夥來到了許顯純跟前。
幾個錦衣衛校尉用力一踢幾人的腿彎處,口中喝道:“跪下!”
這八人腿彎吃痛,肩膀又正好被身後的錦衣衛校尉用力向下一按,隻得順勢跪了下去,只是抬起頭望向許顯純的目光之中,卻是躲躲閃閃之中又夾雜著莫名的憤恨。
許顯純見狀也是好奇不已。
若說在大明,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吃自己的肉,喝自己血的人,尤其是那些讀書人甚麽的,可以說是大有人在。若自己有一天架鶴西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歡天喜地的慶祝一番。
可是這八個明顯不是大明人,而且看服飾打扮,明顯也不是一夥人。
根據許顯純單單從衣著上判斷,這兩夥人應該是朝鮮人和倭奴。
這就有意思了。朝鮮一直在忠心耿耿的給大明當狗,怎麽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倭奴之前還在萬歷年間入侵過朝鮮,而且在倭奴的操蛋本質讓這些家夥在朝鮮也是好一通禍害,跟朝鮮的仇恨結的可是不小。
等到倭奴被大明碾成了死狗以後,知道了誰是自己爹的朝鮮可是從那以後就緊緊地抱住了大明的大腿,跟倭奴頗有些不對付的意思,如今這兩夥人怎麽搞到一起去了?
想不明白的許顯純乾脆懶得仔細想,吩咐道:“先把這夥倭奴嘴裡的破布給拿了。堂堂天朝上國,用破布堵人家的嘴,像什麽話。”
被許顯純給訓得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錦衣衛千戶趕忙將四個倭奴嘴裡的破布給抽掉,讓這幾個倭奴能開口說話,等著許顯純許大都督問話。
只是許顯純還沒有開口,這幾個倭奴的跟裡就冒出了一句經典的倭罵:“八嘎!”
許顯純雖然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看倭奴的臉色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當下便獰笑一聲,走到幾個倭奴的面前,抬起腳便用力踢了過去。
四個倭奴,每人臉上都是印了一個大腳印子,每個都是不缺,倒也公平。
許顯純卻是邊看都不看四個被踢的嘴角流血,牙齒都被踢的松動的倭奴,從衣袖之中抽出手絹,輕輕的拂了拂鞋面。
等拂完鞋面,再將手絹輕漂漂地扔在地上後,許顯純才淡淡地開口道:“像這樣打一頓不就好了?用再破的布塞他們的嘴,那不還是得用布?拿來當抹布也不能這樣兒浪費啊,敗家仔兒!”
旁邊兒的千戶聞言,頓時恍然大悟,走上前去便向著旁邊兒的朝鮮人臉上一通狠抽。
挨揍的朝鮮人欲哭無淚的望向了許顯純,表情裡的憤恨早已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畏懼。
自己這他娘的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的就挨了這麽一頓打,還沒地方說理去。
四個朝鮮人心中不知不覺地,就將旁邊兒的倭奴給恨上了。要不是這幾個孫子作死,自己也不用挨這麽一頓打了不是?
許顯純卻是懶得去想朝鮮人心中在想些甚麽,只是望著四個倭奴道:“說說罷,誰主使的,糧食呢?”
四個倭奴互相對視一眼,卻是極為硬氣地不開口。
許顯純也不惱,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後吩咐旁邊兒的千戶道:“帶下去審,死活不論,把話都問清楚!”
那千戶聞言,也是獰笑道:“大人放心,卑職親自去審問,保證他們連幾歲知道偷看姑娘洗澡的事兒都回憶起來。”
許顯純聞言,只是揮了揮手,接著又望向了四個朝鮮人,吩咐道:“把他們嘴裡的布掏出來。”
等到旁邊兒的錦衣衛將四個朝鮮人口中的破布掏出來後,許顯純才笑著開口道:“本督很是好奇,你們朝鮮怎麽和倭奴搞到一起去了?”
四個朝鮮人神色遲疑,卻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許顯純見狀,便笑道:“大明錦衣衛的名頭,那幾個倭奴不一定知道,但是你們四個一定是知道的。
痛快的說罷,到時候給你們一個痛快,這也是看在朝鮮一向恭謹的份上,給你們個優待。否則,錦衣衛大獄中的刑罰,本督不認為你們能熬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