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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七.先複4馬坊
唐朝的宮廷鬥爭和牧馬一樣,從立朝時起就沒消停過,當然真正的宮鬥可不是像高嶽穿越前參與編劇的“宮鬥劇”那樣,忙著戀愛、撕比、墮胎,說白了誰掌握武裝力量誰最終便可勝出,擋路的管他什麽格格、阿哥統統去死就可以。

故而在綿延而激烈的鬥爭當中,禁軍(內軍,保衛宮城)的力量是越來越膨脹,而基於府兵製的南衙十二衛(外軍,保衛皇城)迅速名存實亡化,誰擁有了禁軍支持,誰就能在血泊裡笑到最後。唐的禁軍戰鬥力,當然是建立在戰馬上的,所謂飛騎、萬騎是也。所以漸漸的,南衙十二衛的“仗馬”豢養於“仗內閑廄”裡,武後到玄宗時期,禁軍的戰馬則豢養於“仗外閑廄”裡,仗內和仗外開始涇渭分明。

閑廄,就是皇室飼馬之所。

禁軍強大後,皇帝就明白掌握“仗外閑廄”就是掌握禁軍的關鍵,禁軍是駐屯在宮廷禁苑裡的,故而“仗外閑廄”也始終位於宮內,由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執掌;“仗內閑廄”備受冷落,飼馬的地方也一直在宮外的“蹕騮馬坊”,慢慢淪為擺設。

也就是仗外閑廄實則在宮內,仗內閑廄反倒在宮外,千萬不要被它倆的名字迷惑了。

眾所知之唐玄宗之所以能奪取皇位,自然也是得到萬騎禁軍的支持。他對禁軍的寵愛是毋庸置疑的。

寵愛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購買大量胡馬,充入“仗外閑廄”裡。

為什麽要買胡馬,而不用河隴監牧的國馬呢?

玄宗表面的解釋其實有點遮掩,他說國馬的數量不足,只能買胡馬來補充。可認真起來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河隴的國馬在開元年間尚有二十多萬匹,怎麽也夠供給禁軍的吧?

其實原因很簡單,胡馬畢竟比國馬要優秀,就像漢武帝那時候最好的馬還是大宛馬一個道理。

最好的馬,當然要給禁軍用!

玄宗是怎麽買胡馬的呢?除去用布帛外,還狂發給六胡州(同樣在河曲,那裡居住的大多是九姓胡)“空名告身”,稱誰給馬三十匹就授遊擊將軍的告身,曾一次性叫使者攜帶三百道告身去六胡州換馬,可以說是非常社會了,折算折算,這三百道告身可是能平白得來幾千匹駿馬啊!(所以陳大導演,你把玄宗皇帝弄得那麽猥瑣,和解放前北平城遛鳥的二大爺似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如此帶買帶騙幾年,仗內閑廄的馬匹迅速達到數萬之多,真的可以說是“兵強馬壯”!

隨後也就是說,禁軍仗內閑廄裡的馬,絕大多數是皇帝弄來的胡馬,而非河隴監牧進奉來的國馬。所以就此唐朝的馬政發生深刻的變化。

唐初,牧馬的是太仆寺河隴四十八監,宮廷裡掌飼馬匹的機構則是尚乘局。

到了玄宗時期,則是這樣的,太仆寺河隴四十八監依舊在牧馬,由群牧使執掌,不過所牧養出來的國馬大多供給邊軍,或送入仗內閑廄充當南衙仗馬;而北衙禁軍有自己獨立的仗外閑廄,所用的馬也大多是購買來的胡馬。

至於尚乘局,早就涼了。

那麽管理仗外閑廄的職務是什麽呢?

答案就是,前期為閑廄使充當,所以武後到玄宗時期的諸位皇帝,無不重視閑廄使的人選。

可到了後來則為“內飛龍使”擔當,全稱“內飛龍閑廄使”,後來直接簡化為飛龍使。

內飛龍使的使職名字源自“內飛龍廄”,其由武後設立,位於北玄武門,又稱“禁馬驥院”。玄武門正是禁軍宿衛處,飛龍廄便是飼養他們戰馬的場所,共分左飛、右飛(飛騎即羽林)、左萬、右萬(即萬騎禁軍)四閑,

及東南內、西北內二廄(內即是禁宮之意)。飛龍使由宦官充當,正如上文所說,皇帝總是希望最信任的人掌管禁軍所乘馬的仗外閑廄。

肅、代時期,炙手可熱的大宦官李輔國、程元振無不擔當飛龍使。

若是到了本位面歷史的後來,宦官不但壟斷所有禁馬,又擔當了神策軍中尉,後來更是擔當樞密使可以入“延英召對”,也就意味禁軍、禁馬、朝政全歸“北司”宦官集團控制,完全可操縱皇位的廢立,通常所說的“宦官專權”也就由此而來的(其實宦官雖然專權,但並不會對皇權造成實質性威脅,這點就不多談了)。

仗外閑廄的事理清楚了,那麽便回到高嶽奏疏的“八馬坊”上來。

高嶽在奏疏裡說得很明白,唐玄宗大買胡馬,可京城禁苑也就那麽大塊地方,數萬匹馬在那裡,光是栓系飼養還好解決,但馬是要跑動的,需要很大的場地,時間長了就覺得禁苑根本不夠用的,再加上馬要吃大量的飼料、草料,主要靠京畿地方以“草稅”形式供應,很快把京畿給吃空了。

玄宗只能下令, 一是將部分仗外閑廄的禁馬送到邊軍去增加他們戰鬥力,二是要求河隴監牧停止再貢馬(朕養胡馬都夠嗆,你們國馬就別來湊熱鬧),最後他還接受了個辦法:

那就是在京畿與河隴間的鳳翔、涇州、邠州、寧州設置了八處馬坊,即《新唐書》裡所說的保樂、甘露、南普潤、北普潤、岐陽、太平、宜祿、安定(有的史料裡叫七馬坊,是把南北普潤合一了),共設田一千二百三十頃,稱為“馬坊田”——種植馬匹所需的作物,然後把禁馬送到這裡來放牧、飼養,宮苑內隻留足夠禁軍騎乘所需數量即可。

所以實際上河隴監牧是養馬送給仗內閑廄的,屬太仆寺系統。

而八馬坊則是接納仗外閑廄送來的禁馬的,屬閑廄使(飛龍使)系統。

兩者實則是井水、河水關系,系統職能不同,地點也不同,唐朝皇帝怎可能將好不容易弄來的禁馬交給外廷人呢?宋儒們寫書時張冠李戴犯了錯誤,這群在此時代最受尊重的讀書人主政,能搞好馬政才有鬼了,連前一個朝代的基本概念都分不清楚。

安史之亂後,不管是監牧還是馬坊,都廢掉了。

河隴全丟給西蕃了,而八馬坊所在的州郡也是多年殺來殺去,也沒人有心思安心放養禁馬。

很多原來的馬坊押官、掌閑人,都淪為馬賊,為害一方。

這時高嶽上疏,要回復昔日的“八馬坊”制度,不過他有所變化,要求在隴州的汧陽(韋皋)、鳳翔的普潤(神策軍張巨濟)、涇州的靈台(我自己)、邠州的宜祿長武城(李懷光)這些地方,先恢復個“四馬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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