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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一十一.西南自互保
果然杜亞一上疏,汴州宣武軍劉玄佐也跟著上疏,接著不相乾的淄青李納、淮西吳少誠、魏博田緒等都輪番跟進。

 雖然如今宣歙韓洄、浙東西的白志貞是皇帝的人,可中段的門閥握在別人手中,若走長江航線再轉興元府吧,現如今又被劫江賊給阻斷了,皇帝不能眼睜睜望著江南西道、江南東道富庶的錢米爛在潤州京口,在和李泌、竇參商議後,只能忍痛答應下來。

 高嶽極力不可的奏章還沒送到長安城,從中原到東南的各方鎮,都開始瘋狂瓜分韓滉留下來的船隻,並且在整個兩千多裡的漕運航線各地分界處,構築起密密麻麻的“埭塘”來,換言之,約等於現在的高速公路收費站。

 結果今年的兩稅,大壞!

 從江南的進奉船到了京口,然後至淮水水道時,淮南各處埭塘就派纖夫來強行拉纖,然後索取高額的過路費、拉纖費;

 然後入汴水,又被許許多多的埭塘勒索。

 按照慣例,原本該運到京師的兩稅,該有兩百余萬石米和千萬貫的錢,然則今年被沿路方鎮“雁過拔毛”,最後抵達渭口的不足一半!

 皇帝大為光火。

 這幾乎是等於公開的搶劫了。

 由是皇帝怒責李泌和竇參不能明察利害關系。

 李泌想要彌補,但這時已然遲了:劉玄佐和杜亞,把勒索來的錢作為正當收入,堂而皇之地厚賞給了鎮兵,由此河南道和淮南道的方鎮將兵更加驕橫,全都支持節度使繼續設埭塘,收取漕運的過路費,根本不把朝廷威儀擺在眼中。

 同時淄青和淮西也同氣連枝,又開始敗壞起東南的鹽法來。

 之前劉晏為了更好地用鹽利支援西北防秋軍鎮,曾施行過“虛估法”,也即是說劉晏要求東南的那些鹽商們,多出絹布來充當西北軍鎮士卒的衣賜,便統一要他們用絹布榷鹽(用銅錢的話,運輸費用比絹布這種輕貨要高的多),每匹絹布的價錢劉晏往上高估二百文左右——這樣鹽商可以用絹布換更多的鹽去販賣得利,而同時他們也願意承擔這批絹布運往西北邊地的腳力錢。

 可現在虛估法卻往壞的方向發展:杜亞在淮南,一面殘酷盤剝鹽戶,以圖壓低鹽本;一面又和鹽商勾結,過高地“虛估”哄抬鹽價,一匹絹布在換鹽時居然高估了四五百文,多出的部分被杜亞和鹽商們瓜分掉了——而鹽價也由此飛騰,不僅東南當地,甚至荊南、鄂嶽、江西等不產鹽地帶的百姓們都苦不堪言,同時鹽價的高利潤,讓吃不起鹽的或眼紅鹽利的民眾,化為私鹽販子或匪徒,開始煮賣私鹽,朝廷每年在鹽利上又損失幾近百萬貫錢。

 淮西吳少誠便抓住機會,大肆從淄青那裡走私鹽來,除去滿足自身需求外,還中道轉販給荊南、江西等地,營取暴利。

 血淋淋殘酷的景象,讓高嶽明白,這幫漕運利益集團和割據半割據的方鎮勾結,終於在韓滉死後開始胡作非為起來。

 他當即寫了封信件,給隱居在華州的師父劉晏,求取策略。

 幾乎同時皇帝灰心喪氣的密信送來,裡面稱兩稅和鹽利敗壞過半,導致軍費不足,神策軍無法擴充,如何抵禦西蕃,又如何剿平西蕃呢?

 皇帝說灰心話,高嶽也因原本滿盤計劃的變數,而鬱鬱不樂。

 他本來不過想在興元府布置下工作,就攜家眷去鳳翔府的。

 可誰想到這個夏秋,一下發生這麽多讓人不安的事,讓他滯留在興元足足四個多月。

 其實今年原本形勢一片大好,整個關中、西北、靈武和興元,麥子都得到豐稔,是兵精糧足,就等著東南的錢帛財賦再來,可如今

 等到休沐日時,高嶽意興闌珊,就把組織秋社慶典的事體交給劉德室去辦,自己騎著馬,悶悶地返歸鹿角莊裡來。

 “卿卿,到底是什麽事煩心啊,都見你歎第三口氣了。”晚餐後,在正寢內高嶽穿著件白色中單,手搭在抬起的膝蓋上,坐在矮幾前,本和雲韶、雲和與芝蕙三位飛“葉子戲”解悶,可一想到東南這半年來的事,不由得愁上眉梢,所以雲韶才關切地詢問。

 雲和也早覺得姊夫不對勁,便湊起耳朵來。

 而芝蕙將葉子擋在小小的臉上,眼仁左右閃動,他們玩得是“升官圖”,是絕不能把自己表情展露給對手看。

 反正劉晏的回信還未到,高嶽就開口,把事說給三位紅顏聽,而後就放下葉子,“軍府裡男諸葛們暫時沒定奪,鹿角莊的女諸葛們說說想法給我聽?”

 於是三位也把葉子給放下,腦袋湊在一起,笑著嘰嘰咕咕番,隨即雲韶掩口笑到,指正寢室內的各種事物,問高嶽說:“卿卿考考你,說說室內家什的來源?”

 高嶽先看熏香的銅爐,說:“梓州的銅,回紇的香。”

 這時雲和挑著秀眉,指著橫梁上懸著的紫紗簾,高嶽便說:“蜀州的紗綾,蜀都的水練,原州蕭關的白玉。”

 而雲韶指指羅帳下的床榻,高嶽想想,“洋州的木材和竹簟。”

 雲韶又指著長案上列著的妝篋,高嶽邊答,“蜀都產的脂粉,興元的丹砂、雄黃粉,黔中的金粉。”

 而芝蕙笑起來,露出細碎的白齒,“廚院呢?”

 “興元的米、麥、藥,西川、東川的鹽。”

 “鹿角莊的農具和馬坊呢?”

 “利州的鐵,鳳翔、涇原的牛馬。”

 “那主母剛剛給你織的羊裘罩袍呢?”

 “也是涇原那面的羊得來的毛呀!”

 這下三位問完後,高嶽頓時若有所思,摸著下頷,激動地立起來,“女諸葛們的意思是。”

 這下雲韶姊妹和芝蕙用紈扇遮住嘴巴, 嘻嘻地笑起來,說現在韋城武鎮蜀地,杜黃裳鎮東川,崧卿你鎮鳳翔、興元,邢君牙、劉海賓鎮涇原又和你交好,也就差個巴南觀察使還闕員,崧卿你奏請朝廷,讓個相熟的來任,那樣整個西北、西南,不全是陛下的“後院”,雖然單個方鎮的賦稅不達東南那麽富庶,可只要崧卿你再聯絡山南東道、荊南、湖南、鄂嶽等鎮同氣連枝——大家一起攜手,這些鎮有米糧,有鹽,有馬牛羊,有銅鐵金銀,有水運,什麽都不缺啊,何需畏懼東南那裡翻天?

 高嶽隨後撫掌大笑,說:“女諸葛們說的大妙,我馬上就要西南、西北互保,不,是西南、西北保皇!”

 “好啦好啦,我們繼續飛升官圖。”這時雲韶看丈夫也安下心,就用扇子打他的胳膊,請求道。

 誰想剛繼續,三女就齊聲喚到,“卿卿(崧卿,三兄)你黜落了!”隨後將葉子擺下——雲韶至太傅,雲和至太尉,芝蕙至侍中,只有高嶽被彩到了“贓”,降黜為縣尉。

 “不吉利不吉利,你們剛才串通好了是不是?”高嶽挽起衣袖,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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