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極總院一樣，這衛城也是有陣法守護的。

　如果說南極總院的陣法結界，代表著日行者聯盟的頂尖，那這衛城的陣法結界，則代表著夜行者聯盟的巔峰水準。

　反倒是北極的永夜堡壘並無特別的防護，因為只要始祖安亞一天坐鎮北極，那裡就是全世界最堅不可摧的堡壘。

　似乎感應到了從天而降的“混沌拳印”，衛城之上，浮現出一個由無數血色符文構建成的大陣。

　這六年來，安亞似乎真的借鑒了不少日行者聯盟的修行精華，那陣法構架，分明有著道門陣法的影子！而一枚枚符文，又隱約有著佛寺真言的味道。

　只是那血色符文密密麻麻，偏偏每個都清晰無比，和周圍的其他符文涇渭分明，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這又是夜行血族特有的邪氣了。

　整座大陣之上，一頭若隱若現的巨大身影盤繞飛旋，正是一頭鮮紅如血的巨大蜉蝣的模樣！

　“混沌拳印”是李小森的能力巔峰，糅合了諸般專屬能力，以能力熔爐化為一體。

　而這“蜉蝣虛影”，則是始祖安亞的力量源泉，是那塊始祖懷表中的某種超級生命的力量具象！

　六年來李小森謹慎地避開安亞，避免和其遭遇，避免一切可能的正面交鋒。

　現在，雙方仍未正式對壘，但確實是六年來雙方的第一次力量對決！

　吼！

　拳印和蜉蝣對碰！

　僵持了片刻，隨後那蜉蝣虛影猛地昂首，竟一口把李小森的混沌拳印，給吞了下去！

　“還是太勉強了！”

　總院這邊，琉璃等人都死死盯著那衛城方向。

　看到李小森的拳印被吞噬，海洋忍不住說:“那拳印的攻擊力很強，感覺甚至比塞麗最後時刻燃燒自己對小狼王發出的那一擊，還要強！但那衛城的防禦結界，畢竟經過了六年的經營和加固啊，怎麽可能一下就被攻破?”

　這世界上公認的最強攻擊力的擁有者，是北美焰巫師。

　兩年前塞麗和小狼王大戰，戰況慘烈無比，雖然小狼王最終利用職業優勢和月族對焰巫師的天然克制，殺死了塞麗，但塞麗最後時刻燃燒自己所迸發出的火焰攻擊，也讓整個夜行者族群都為之心顫。

　那一戰後，塞麗身死，小狼王銷聲匿跡。

　此刻李小森發出的拳勁，有種讓人心顫的滅世氣息，即便小狼王對上，也必須要退避，正面硬撼絕對要死的。

　但對手畢竟是安亞親自布設、六年來又經過了黑桃洛的細心經營的衛城血陣啊！

　就在總院這邊的琉璃等人，都覺得李小森太過勉強，而那衛城中的夜行者，一個個在震驚之後，或不屑、或嗤笑，打算不理會外邊的李小森的四大分身，而專心殺光衛城內的林婉等人時——

　一道流光，突然從那衛城中的古代通道裡，飛射出來。

　那流光速度不算快，力量好像也不怎麽強，但它的位置和角度似乎極為講究，從內部，自下而上，打在那蜉蝣虛影的腹部一處。

　下一刻，在整個戰場雙方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神情注視下，那堅不可摧的衛城血陣，竟然……破了！

　被外部強橫剛猛的混沌拳印，和內部這看似柔和的一道流光，聯手擊碎！

　“這……這怎麽會……?”

　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有蕭情心裡隱隱想到:“李小森也是超級生命的一員，甚至和始祖安亞一定程度上力量同源。在我們看來堅不可摧的蜉蝣虛影，或許在他眼中，反而存在破綻和弱點?那道流光……那道從內部打中蜉蝣虛影腹部的流光的主人，是……是李小森本人麽?”

　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事實擺在眼前:衛城破了。

　很是突然，非常突兀，在所有人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城就破了。

　李小森動用古代通道地圖，幫助林婉等人從衛城內部殺入，同時自己以四大分身從外部強攻，說起來複雜，但終究是最為標準的戰鬥法師的作風啊——

　高效，凌厲，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分勝負生死！這非常戰鬥法師，非常森德洛！

　陣法一破，狂暴的風雪立刻湧入城中，這點寒冷對於城裡的夜行者們而言，自然和撓癢癢一樣，但對於他們心理的衝擊，巨大到難以描述。

　林婉等人看準機會，鼓足勁，趁勢在城中衝殺。

　一時間城中的夜行者，竟有種一潰千裡之勢，似乎要被林婉等人驅逐出城。

　這麽大的動靜，總院這邊看到了，環繞在總院周圍的那鐵桶陣一般的大批夜行者軍隊，自然也看到了。

　衛城就像是這些夜行者的後方，如今後方有失，他們如何能坐視不管?

　當下就有相當一部分本來圍著總院周圍在進攻的夜行者，回身折返，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後方衛城的方向。

　一時間，南極白茫茫的風雪之中，一道道血色閃電般的迅捷身影，如噴氣式戰機般騰空，密密麻麻，衝向衛城，場面極為壯觀。

　若讓這些人衝到了衛城，林婉等人終究抵擋不住。

　衛城的血陣破了，可還沒有總院這邊的屬於日行者的結界大陣！

　“我們出戰！”

　總院上空，琉璃當機立斷，“必須拖住總院周圍的鐵桶陣！不能讓這些人回頭去衛城支援！”

　“出戰麽?但萬一這一切，其實是做戲呢、是一個引誘我們出戰的陷阱呢?”龍小六低沉道。

　龍小六如今已是古武者中的頂尖人物，雖然比不上當年的柳長生，但也和天榜高手差不了太多了。

　最傳統的古武者，要讀兵書，帶兵打仗的，龍小六這六年來不僅自身實力突飛猛進，統兵作戰的能力也是今非昔比。

　萬一這一切都是李小森配合夜行者演的一出戲，只等總院的人殺出去，其實外邊還有專門針對琉璃等人的真正可怕的殺局，那怎麽辦?

　謙謙凝望衛城的方向，聽著那邊傳來的震天殺聲，低聲說:“的確可能是陷阱，但風險大，收益也大。哪怕是陷阱，也值得將計就計，去拚一拚！”

　海洋也道:“別婆婆媽媽了！如果能趁此機會，收復衛城，我們就有了反攻夜行者的第一個前進營地，不再是困守這南極總院的慢性死亡的狀況了！”

　琉璃發出總命令後，時與砂和唐心一句廢話都沒有，立刻進行具體的安排。

　畢業典禮的學生們、家長們，就看到:典禮現場冒出來一批又一批精銳的戰鬥人員。

　也不知道這些人之前都藏在什麽地方！

　這些人分為兩批，一批前往總院的防護結界之外，去拖延和那包圍總院的鐵桶陣。

　另一批，則由唐心親自率領，前往古代通道。

　唐心命令道:“守住古代通道即可，不必刻意擴大戰果，而是要保證衛城裡的林婉他們能有一條安全的退路！”

　她的作風就是如此，非常穩健。

　關鍵是唐心非常聰明，她看明白了眼下局面的本質:古代通道的戰場，不過是一個跳板，最終目標是收復衛城，而不是真的要在古代通道的戰線獲得多大的戰果。

　時與砂和唐心一個前往防護結界的最前線督戰，一個率軍前往古代通道。

　同時，以琉璃、羽化雲為首，總院最頂尖的圓桌會議室的成員們，已然飛出總院的防護結界，迎向那結界外數十倍於總院全部人口的夜行者大軍構成的鐵桶陣！

　謙謙本來也要跟著去，以實力論，她僅次於琉璃和羽化雲，和唐心不相上下。

　海洋卻示意她留下來，說道:“你留下吧，萬一真的是陷阱，又或者我們失手陷在外邊了，總院可就要靠你了。”

　謙謙知道海洋終究因為斯卡納的事情，對李小森心存芥蒂，無法信任。

　看著琉璃、羽化雲、海洋、蕭情等人衝殺出去的背影，謙謙又看向衛城的方向，只見還是有一小批夜行者，從鐵桶陣這邊回撤到衛城，和林婉等人廝殺得正膠著。

　本來衛城的局勢對日行者非常好，此刻卻再次陷入僵持。

　謙謙看著那衛城周圍的四個“李小森”。

　那四大分身在轟開衛城大陣之後，居然並不殺入衛城之中，配合林婉等人一起作戰，而是原地坐了下來，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又像是在防備著誰。

　看著那四道身影，謙謙心想:“李小森，你做著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呢?你到底怎麽想的?”

　目光掃過四面八方那寒冷風雪都無法降溫的火熱戰場，謙謙眼神有些飄忽，想著:“李小森你本人，現在又在哪裡?為什麽不露面?”

　這一天注定是載入史冊的一天。

　畢業典禮上的家長和學生們，這時候都看傻了。

　大概除了台上打得正凶的黛比和茜茜，所有人都明白:發生大事了！

　要知道夜行者一方，也是有戰將級人物潛伏在外的。

　琉璃、羽化雲等人一出去，立刻就和那些戰將級人物遭遇，展開了驚天動地的激戰！

　之前李小森轟開衛城，雖然驚人，但終究距離總院比較遠，除了琉璃等人，總院裡其余絕大多數人感受不到，可現在所有人都感受到、甚至看到了總院結界之外，那天榜、半聖、戰將級的驚天大戰！

　當初兵閣聖骸戰爭之後，全世界一度出現了無聖年代，半聖強者稀少。

　六年後的今天，日行者和夜行者雙方各自卯足了勁兒，都誕生出了一批新的半聖人物。

　這一場總院結界外的戰鬥，簡直比六年前的兵閣聖骸戰爭最後的半聖大戰，還要浩大，震撼人心！

　李小森本人卻始終沒有露面。

　衛城之中，戰局越發吃緊了。

　越來越多夜行者，從鐵桶陣那邊撤回到衛城來，琉璃等人就算拚盡全力，終究無法攔住數十倍於總院軍力的夜行者的圍城大軍。

　“是李小森麽?安排這一切的……是李小森吧?”

　林婉渾身浴血，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她喘息著，回頭看一名從古代通道出入口緩步走出來的身影，這正是之前她在通道裡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這是個女人，身材高挑，腿長腰細，黑發如瀑，眼神沉靜，和林婉的氣質類似——因為林婉一直以來，正是以眼前這個女人為榜樣，在修煉、磨礪自己！

　是李幸倪。

　“別問我，我不知道李小森那小子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李幸倪輕聲道。

　漂亮的眸子裡，罕見地浮現出一抹困惑和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李小森如今究竟是何打算。

　這是要和總院和解?如果是的話，為什麽他自己不露面?李幸倪都不知道李小森的本尊目前人在何處。

　李幸倪本以為李小森會在拿到轉職池、並破解了其中的奧義之後，立刻前往北歐的。

　因為怎麽看，總院這邊都沒有李小森想要的、需要的東西啊！

　北歐不同，北歐職業圈，有著李小森非常在意的宮廷劍術，還有那唯一能夠打開聖境大門的……通幽古路！

　“所以為什麽要來總院做這些事情呢?”李幸倪心裡想著，“你到底要走向什麽地方啊?李小森……”

　林婉的聲音把李幸倪從短暫的思緒裡拉回到現實:“之前那道流光，是院長大人您發出的吧?”

　在林婉心目中，始終對李幸倪是充滿感激的，畢竟是李幸倪給了她力量和機會。

　雖然林婉也覺得，六年前李幸倪設計李小森兄妹，有些太陰暗了，但這一聲“院長大人”終究還是叫習慣了的，改也改不過來。

　六年來第一次再被人稱作院長大人，李幸倪倒是微微一怔。

　隨後她搖頭，古怪地笑了笑，隱約有著苦澀，隨後她輕聲說道:“敘舊什麽的，等打完能活下來再說吧。”

　之前那道流光，的確是李幸倪的手筆。

　蕭情畢竟和當初剛變成超級生命的李小森，朝夕相處過，最了解李小森的那一面，所以她猜對了:李小森和安亞的力量，有一部分同源，都源自那塊懷表。

　李小森體內有三分之一，就是血族，六年前李小森還曾因為體內的血族力量過盛，而轉化為猩紅姿態，幾近失控。

　所以李小森的確對衛城的血陣，看得比別人透徹，能察覺到別人察覺不到的弱點和破綻所在。

　李幸倪此行暫時重獲自由，李小森給了她兩個任務:

　第一，從內部配合混沌拳印，擊打蜉蝣虛影腹部的破綻所在，擊潰衛城血陣。

　第二，擊潰結界後……重建結界！

　林婉很快不得不再次投入到仿佛沒有休止的戰鬥中去，所以她沒能看到:李幸倪站在城中，對周圍的戰況全不理會，而是一臉嚴肅、甚至凝重地，取出幾件物事。

　其中有匕首、有棍、有斧子、還有斬馬刀……都是些曾經在武宗赫赫有名、六年來落入血族戰將手裡、聯合家族戰役中又落入李小森手中的戰神兵器。

　但不止有兵器。

　還有……一座迷你雪山。

　唐心此時人在古代通道，並未看到李幸倪手裡的山，但這一刻唐心忽然生出某種極為異樣的感受:“這……這是什麽感覺?這種感覺——?！”

　她感覺到了家，感覺到了六年前不得不離開的劍館，感受到了那座劍館標志性的大雪山！

　衛城之中，李幸倪深吸一口氣，緩緩把手裡的兵器和雪山，往空中一拋。

　下一刻，即便是戰場上廝殺最投入的人，都忍不住呆了一下，手裡的動作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只見數柄兵器直衝天際，如飛龍在天！

　同時一座雪山迎風暴漲，轉眼之間，把整個衛城，都籠罩在了急劇膨脹、卻不因為脹大而模糊，反而愈發清晰逼真的大雪山山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