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與砂本來已經閉目等死了，不是她太輕易地放棄，而是真的面對這種怪物級別的柳長生，反抗只是徒勞。

但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時與砂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碰撞所引起的震蕩，就在自己的身旁，似乎有什麽東西以極高的速度、極沉重的力道、以及超強的衝擊力，狠狠撞擊在柳長生的身上，卻是一點都沒觸碰到時與砂。

只見一道快若閃電的身影，飛掠過空氣的時候，帶起一陣陣奇異的龍吟之聲，連人帶拳，橫插進來，一拳捶在柳長生的木劍之上！

“這……這是——?”

周圍的天榜高手們都驚呆了，他們的眼力很好，很快看清楚這插手之人的模樣，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

“小茜?李小茜！?”羽化雲失聲驚呼。

出手攔截柳長生，救下時與砂的人，的確是李小茜。

問題是，李小茜這三年來的實力進步很大，不亞於時與砂，但終究和天榜高手，仍有一段距離。

而柳長生是眾多天榜圍攻都絲毫不虛的怪物啊！

看到柳長生的劍，被李小茜一拳轟擊得向旁側蕩開，加布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然後有些惱火地看向羽化雲，質問道:“華夏既然還藏著這麽個秘密武器?為什麽剛才我們聯手圍攻柳長生的時候，她不來幫忙?她這實力，剛才要是來幫忙的話，我們就贏了！”說到這又忍不住驚歎爆粗，“這小丫頭的拳勁是什麽鬼?”

加布魯的驚歎聲不是沒道理的。

李小茜的拳頭，和柳長生的劍彼此交擊，碰撞引起巨大的氣浪和衝擊波，好像巨型刀刃一般從雪山之巔橫飛出去，掃過商圈，沿途也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破壞，最終在極遠的海面上炸開。

聯盟和俱樂部的軍隊之間的廝殺已經進入尾聲，不少幸存下來的戰士呆呆看著遠方那騰起足有數千米的海水巨柱，一時間作聲不得。

別說這些高級職業者組成的戰士軍隊了，雪山之巔上的天榜強者們，一個個都是面面相覷。

羽化雲看向下方山腰處的王皓，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李小茜怎麽了?”

她算是眾人之中，對李小茜了解比較多的，所以深知這不是李小茜的實力，而且此刻李小茜身上的力量強是強，卻明顯有種躁動的不安，有種不可控的感覺。

羽化雲覺得李小茜現在的狀況不太正常。

王皓臉色難看，動了動嘴，結果凱瑟琳娜搶先一步說道:“是你們華夏書院的那什麽‘雙子式’啦！這丫頭好像受了什麽刺激，強行動用了刷雙子式！”

“什麽?！”羽化雲倒是還沒覺得什麽，作為華夏書院一員的時與砂已經顧不得大難不死之後的後知後覺的強烈恐懼感，大驚失色。

時與砂也是“雙人舞”的修行者，和徐凱莉配合的話，勉強能施展出“雙子式”，所以她很清楚:李小茜現在還沒有使用雙子式的資格，強行使用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海洋則忍不住問:“雙子式?李幸倪院長創造出來的那種源自古代書院傳承的招式?但有這麽強嗎?”

其實不需要問，李小茜的拳頭有多沉重，多霸氣，剛才所有人都看到了。

最有發言權的，是與那小小的暴力鐵拳直接碰撞的柳長生本人。

柳長生的劍被蕩開之後，便沉默著一直沒吭聲，轉頭有些奇怪地看著李小茜，好半晌才趁著嗓子說:“我最不希望的時候，即使和始祖大人您動手，請您讓開吧！”

三年前，李小森用盡全力，把妹妹和始祖意志分離開來，從此李小茜就是李小茜，

再不是什麽始祖意志的載體。對於這點，三年來整個日行者聯盟也都認可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但不知為何，柳長生依然堅持稱呼李小茜為始祖大人，而且不是虛情假意，而是真的認為李小茜就是夜行始祖。

這倒不是說柳長生對夜行始祖真的有多尊敬、有多仰慕，不是的，這個男人可是為了活命連親妹妹都殺的變態啊，毫無人性可言，他不願意和李小茜這個他心目中的“夜行始祖”動手，是因為最終他能否解決自身的壽元問題，還要落在夜行始祖身上，柳長生不像得罪唯一可能讓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人。

然而面對柳長生的話語，李小茜回答了，卻不是用言語，而是她的拳頭。

李小茜的眼神很冷酷，瞳孔深處，則隱約有種失控的狂躁。

她的拳頭揮舞起來，拳法簡單粗暴，就是簡單的直拳、勾拳、擺拳的連續組合拳，關鍵是她現在的拳勁，簡直強得令人發指！

李小森當初教給她的“龍之舞”，如今已經完全被李小茜消化吸收，形成有她自己風格的一套拳術。

每一拳出，拳鋒上都會帶起一道龍形的勁力，而且是純黑色的。

之前李小茜從未展現過自己的元素屬性，畢竟不是每個職業者和修行者，都要調動體內的元素力量，地球職業圈的修行，更注重肉身力量和靈魂之力。

而現在，李小茜終於展露出自己的元素屬性——竟然是無比純粹的黑暗屬性！

一條條黑暗之龍，包裹著她的拳頭！

小小的秀氣的拳頭，打出來的效果，卻仿佛能令天崩、令地裂！！

“這本力，配合這拳法，好像並不比柳長生弱啊……！”塞麗呆呆看著李小茜，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回過神來，叫道，“各位，我們還等什麽，趕緊上去幫忙啊！這是絕佳的機會，我們大家一起配合李小茜，殺了柳長生！”

唐心沒動。

斯卡納也沒動。

海洋看著華夏的兩人——羽化雲和時於砂，這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時與砂，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懼感，卻好像不是懼怕柳長生，而是懼怕此刻壓著柳長生在打的李小茜！

海洋輕聲問道:“有什麽問題麽?”

羽化雲和時與砂還沒回答，加布魯突然感應到了什麽似的，抬頭看向天空。

緊接著，唐心、斯卡納等人，山腰處的王皓和凱瑟琳娜，那些幸存的高階職業者組成的聯盟軍隊，甚至包括疏散中的商圈人員，以及從全世界各地趕赴而來的志願者，包括全世界關注著這邊的戰局的世俗圈、能力圈、職業圈的人們，都看到了——

雪山之巔的上空，隱約有一道無窮高、無窮大的奇異壁壘，在這一刻，那壁壘上浮現出了一絲絲的裂紋。

“職業壁壘……具象化了?”

“因為李小茜麽?”

“但雙子式不是源自古代書院的傳承麽?古代書院號稱能夠模糊職業壁壘，但絕不會破壞壁壘，關於這點，李幸倪院長不是反覆重申過了麽?”

“但為什麽……為什麽這壁壘上，現在會有這麽多的裂紋?！”

關於職業壁壘，一直是職業圈最高的話題，也是一個一度成為禁忌的話題。

而華夏書院，一直處於這個話題的風暴中心，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今，都是如此。

古代書院，號稱可以模糊職業壁壘，卻不破壞壁壘，古代的書院書生們，在模糊壁壘的過程中，汲取大量憑空生出的本力，並且能夠近似模擬其他職業的能力，這當中的原理太過神奇，尤其是那無中生有的本力，簡直像是核聚變核裂變一般不可思議。

雖然古代書院一再強調，模糊職業壁壘，不等於破壞壁壘，更不會影響到不同職業、不同山門之間賴以彼此區分的那條無形的界限。

但職業圈並不買帳，最終各大山門聯手，滅掉了古代書院的傳承。

而到了現今，李幸倪建立修行學院，進而重建起如今的書院。

如今的華夏書院，和古代書院不盡相同，除了繼承了古代書院的一部分殘留的傳承之外，主要依靠著古代大學者拉爾斯留下的能力果實的技術，做了某些更進一步的改良之後，便有了“士兵”這個兼備古代書生和血族兩種職業特征的全新職業。

士兵這一職業的存在，也會涉及到職業壁壘，卻不再是“模糊壁壘”，而是“跨越壁壘”！

兵閣歷史上，那些試圖跨越職業壁壘，從士兵，真正轉化為血族的閣主們，最終一個個都走向了滅亡，事實證明跨越職業壁壘，是一條不歸路，短時間內爆發出超越“模糊職業壁壘”的恐怖實力之後，便會在極致的絕巔中，走向自我毀滅！

簡直就像……現在的李小茜！

“不會吧，應該不會的，不可能是歷史上那些失控的兵閣閣主們的事件重演……”時與砂喃喃。

這個向來如鍾擺一般精準的女孩，此刻居然抱起胳膊，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她居然在害怕！

唐心看向一旁的斯卡納，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問什麽。

斯卡納不等唐心開口，便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我們獵魔人一脈中，像我這樣的血紋獵人，也會在修行的過程中，一步步逼近夜行血族，這點倒是和華夏書院的暗裔士兵有些類似。到現在，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獵魔城的確是那位古代大學者拉爾斯的遺產，和能力果實一樣。”

“至於我們血紋獵人，為什麽不會在逼近血族的過程中，出現失控的情況——”

斯卡納說到這頓了頓，有些複雜地歎了口氣，才接著道:“因為那位拉爾斯大學者，應該在我們的職業屬性裡，設置了某種‘保護機制’。就像一道無形的柵欄，每當我們快要觸碰到職業壁壘的時候，就會被拉回來。”

“我們只是逼近血族，卻從未真正觸碰到職業壁壘，更別說跨過那層壁壘，變成真正的血族了。”

“或許也正因為這樣，獵魔城一脈，血紋獵人這條思路，大概是被那位大學者放棄的項目。”

“因為我們獵魔人雖然很強，能逼近血族，同時有一定的克制血族的能力，但我們終究被限制了職業的上限。”

“那道‘保護機制’，在保護我們不因觸碰職業壁壘的禁忌而失控的同時，也限制了我們的實力上限。”

說到這，斯卡納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小茜身上，濃眉蹙起，疑惑低沉道:“我不理解的是，李幸倪院長創造出來的‘雙子式’和‘雙人舞’，應該都是源自古代書院的傳承啊，只會模糊壁壘，但不會跨越，怎麽會出現現在這樣的失控趨勢?”

與此同時，李小茜化身龍拳蘿莉，已經在連續的組合拳攻擊中，一路和柳長生從山巔打到高空中，再從高空落回到山頂。

柳長生似乎還是不願意全力出手，於是顯得有些被動，被李小茜突然一個“雙龍出海”，硬生生從大雪山的一側轟入山體，然後從另一側穿破山體而出！

可以看得出來，即便是現在的李小茜，和柳長生依然有一些實力上的差距，但差距不大了。

關鍵是，李小茜的氣息，還在不斷地增強！

照這趨勢下去，柳長生很懷疑自己再退讓的話，會不會真的被李小茜的拳頭給活活打死?

接連的拳頭轟擊，讓柳長生融合了戰神兵器、強度和防禦力超越佛寺最頂級的主修鍛體神通的阿羅漢的身子，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柳長生臉上浮現出一抹痛楚，隱約還有種惱火和暴躁，似乎李小茜再逼迫下去的話，他顧不了那麽多，要連這個他心目中的夜行始祖也一起殺了！就像當初他對柳小惠一樣。

“不要逼我！我讓你不要再逼我！！”柳長生吼道，“我不想殺你，當初我也不想殺我妹妹，但為什麽，你們都要這麽逼我！??”

話音剛落，柳長生臉上就挨了李小茜正正的一記直拳！

“噗哈！”柳長生被打得眼淚都出來了，大概只有這種時候，他會讓人覺得:這還是個人，不是一個非人的怪物。

李小茜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後說出了她狀態異常之後的第一句話:“不要逼我?呵，這是我要說的話才對吧！三年了，我忍了三年了，都是你們這些混蛋，逼得我哥哥三年前戰死！我要你們都為我哥哥陪葬！”

時與砂臉色終於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了，沒錯就是這樣的狀態，歷史上那些失控暴走的兵閣閣主，最後時刻，都是這樣的狀態。

如今夜行者依然沒露面，柳長生一個人就已經是場災難了，難不成，李小茜才是這場日本劍館戰役的真正大災難?

旁人可能無法理解，時與砂為什麽怕成這樣，那是因為他們沒看過兵閣的機密檔案，沒有看過當初那一段段黑暗血腥的歷史，究竟是何等的可怕與殘酷！

這時候，聯盟和俱樂部雙方的軍隊廝殺，基本已經接近尾聲了，傷亡帶來的血氣和死氣減少，柳長生以“盜命”之力所能獲得的補充，也逐漸變少了。

他的肌膚，又隱隱出現了一些乾癟的趨勢。

“呼……”

柳長生長長吐出一口氣，抬手把臉上被李小茜打出來的鼻血抹去。

“我承認，我低估始祖大人您和李小森之間的牽絆之深了，我更低估了李幸倪這個女人。”

柳長生開口，嗓音恢復成平靜和冷酷，“雙子式麽，呵呵，有意思！看來李幸倪所創造的這項能力，並不只源於古代書院的‘模糊職業壁壘’的傳承，還有些現在華夏書院的東西呢。”

作為曾經的武宗代理宗主，柳長生有機會能夠閱讀、接觸到武宗的最機密檔案，其中就包括了當初古代書院被覆滅的那段歷史。

雖然並不特別明白“模糊職業壁壘”的原理，但柳長生很確定一點:古代書院的核心傳承，的確是沒有風險的，不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換句話說，古代書院被覆滅，是真的很冤枉！關於這一點，在武宗的機密檔案之中，也曾明言，當初不該坐視古代書院被圍攻覆滅。

既然古代書院的“模糊職業壁壘”的傳承，是沒有風險的能力，那就說明:李幸倪所創造的這套雙子式，甚至可能包括雙人舞，並不只源於古代書院的傳承！

其中，一定還參雜著其他的某些頗具風險的東西！

或許正是和當初那些失控的兵閣閣主有關！

“無論怎麽樣都好，沒所謂了……”柳長生冷冷道，“我要說的是，既然始祖大人您這麽逼我，那就不能怪我了。”

柳長生的名字裡帶了長生二字，但命運好想和他開了個大玩笑，他至今為止的一切行動的目的，都是為了活。

這是一個為了活，會發瘋的男人。

發起瘋來， 他可以欺師滅祖，可以弑殺親妹。

為了活，他沒什麽不敢乾的！

的確，李小茜在柳長生心目中，是夜行始祖，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但如果繼續退讓下去，今天可能直接就要死在這裡了，哪裡還有以後的續命可言?

“其實仔細想想，讓您就這麽徹底失控，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呢！”柳長生突然笑起來，笑得有些古怪，“作為李小茜，您的確是失控了，但或許借著這失控的契機，您就能真正的找回自己，恢復真實的身份了呢！”

“我幫您一把吧。”

時與砂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後完全失態地尖叫起來:“不要！！”

只見柳長生揮舞起手中的木劍，全力斬擊！

這一劍，不止附帶了華夏古武者的恐怖血氣和煞氣，還有熔兵煉體的威能，以及柳長生這三年來新獲得的始祖“盜命”之力！

柳長生身上的血色的骨質鎧甲在燃燒，化作血色的光焰，融入到這一記斬擊之中。

黑紅色的粗大劍氣，呼嘯著朝李小茜飛過去，突然間一個抬頭，向上飄飛，幾乎是擦著李小茜的頭頂飛掠而過，狂暴的風，帶起李小茜一頭黑色的長發在空中狂舞。

柳長生這一劍，斬的並不是李小茜，他終究不會對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下殺手。

但這一刻，時與砂甚至有點希望柳長生斬的是李小茜。

黑紅色的恐怖劍氣，掠過李小茜，飛上高空，落向那天空中隱約具象化的、本已隨著李小茜的失控趨勢、而浮現出大片大片的裂紋的……職業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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