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戴安娜的身子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她一路挑戰升級到了始祖之下第一人的高度，期間也不是沒在挑戰中遭遇過絕境，但她非常擅長利用自己作為女性的天然優勢，曾數次依靠男性對脆弱女性的些許猶疑和不忍，反敗為勝。

戴安娜是真的沒想到李小森居然如此乾脆得了結了她。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拖延更久的。

李小森看著戴安娜眼裡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

把妹妹推入復活祭壇的元凶死了，心臟的脆片還在自己的指間，李小森卻感受不到任何復仇的快感，只有空虛，還有徹骨的寒冷。

心很痛，痛得都麻木了，就像十多年前剛剛來到地球時一樣。

在李小森的體內，戰鬥法師、暗裔血族、書院傳承這三股力量，還在乾架，亂糟糟的不可開交。

在外人眼中，李小森的氣息忽高忽低的，在高點時，他給人的感覺甚至比天空中的安亞更加可怕，低點時，卻又仿佛比一般的五級職業者還弱不少。

李小森卻完全不想理會這些了，因為不在意了。

“我……當初是為了你才願意再活一次的啊，李小茜你這個殘忍的壞丫頭，為什麽就這麽拋下我了?”李小森揪緊心口的衣料，眼淚終於忍不住簌簌而下，“現在呢，我又為了什麽而活?”

一直以來，李小茜都很依賴哥哥，但其實李小森才是那個依賴著對方才能活下去的病人。

沒有妹妹的世界，在李小森的眼中一片灰暗，毫無顏色。

生也好，死也罷，日行者勝利還是夜行者勝利，這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李小森你……還在……等什麽?”

李幸倪被安亞拎小雞一樣拎在手裡，虛弱得好像已經死了，但她還在某種頑強的執念支撐下活著，對李小森說道，“挑戰我，快啊，挑戰我……！”

李小森的挑戰升級，本質上是夜行始祖三大最核心的能力“盜命”、“蘇生”、“挑戰”中的一個。

李幸倪的級別比李小森更高，關鍵是她的職業屬性，不是純粹的血族，也不是純粹的書生，而是暗裔士兵更進一步的產物:暗裔書生。

她符合挑戰對象的兩大關鍵性的條件:級別夠高，且不是李小森曾經挑戰過的任何職業中的一種。

“不要輕易認輸，我們還有機會！”李幸倪嘴上已經說不出話了，心裡卻還在呐喊，“挑戰我，殺死我，李小森你就可以再進一步，達到職業六級！那樣應該可以戰勝現在的安亞。不要錯過這個機會，等安亞真正恢復到最強實力，甚至更進一步的話，就真的沒希望了。”

安亞很強，剛才李幸倪等人的搏命圍攻都被安亞隨手輕易化解，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李幸倪能感覺到，現在這還不是安亞的最強狀態。

“我們或許還有一線勝機。”龍五低聲對龍琪兒說，他和李幸倪想到一塊兒去了。

龍琪兒、林婉、謙謙、包括遠在日本劍館的唐心……這些曾經和李小森有過近距離接觸的女生，卻都不像李幸倪和龍五這般認為。

因為她們熟悉的那個李小森的眼神裡的某種光芒，熄滅了。

人們看到李小森從廢墟中走出來，吸幹了戴安娜，殺死了戴安娜，不由得重燃起一絲希望。

但李小森自己眼中只有茫然，殺了害死妹妹的戴安娜，他呆呆看著眼前的世界，找不到前路在哪兒。

目光落在天空中的安亞的臉上。

和妹妹一模一樣的容貌和身材，讓李小森心中一動，臉色也跟著微微變化。

安亞嘴角微翹，

看都沒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戴安娜，而是饒有興趣地盯著李小森，然後她終於開口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想問你妹妹李小茜的意志，還在不在，對麽?”李小森嗓音乾澀，低聲問:“她……她還在麽?”

安亞卻不立刻回答，而是說:“你很有意思，這麽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或許能達到和我一樣的生命層次。臣服於我，我賜給你生的權利。未來你若真能更進一步，和我平起平坐，我願意和你分享世界。”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

安亞身為夜行始祖，作為超級生命，有著幾乎所有超級生命都有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孤獨。

正因為孤獨，她以自己為藍本，創造出了血族這個群體。

但血族隻算是殘缺的夜行始祖，終究無法在生命層次上，達到安亞的高度。

簡單來說，她依然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同類。

“上次在北美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不覺得有什麽……”安亞看著李小森，口吻居然很是懇切，“但現在再看你，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你玉成為我的同類的潛力。”

李小森明白，她說的應該是自己現在的狀態:體內暗裔血族的那部分力量，把戰鬥法師和書院傳承逼迫到了角落裡。

所以是的，如果真的拋開戰鬥法師和書院傳承，李小森現在幾乎就算是第二名夜行始祖，超越一般血族，位列超級生命。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李小森如果投靠了夜行始祖，那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只見李小森沒多考慮，便緩緩搖了搖頭，說:“我不是你的同類，也不會成為你的同類。”

李小森說得很堅決，理由很簡單，因為李小森永遠不會拋下戰鬥法師的身份。

現在連妹妹都離自己而去了，李小森所擁有的，好像就只剩下戰鬥法師的血脈、和家鄉森德洛的羈絆。

戴安娜皺眉，似乎沒想到李小森拒絕得如此乾脆，就像之前戴安娜沒想到李小森殺得那般利落。

“拒絕我的話，可不太好哦。”安亞嗓音轉冷，“我看在你可能成為我的同類的份上，才放任你殺了我麾下的功臣……”說著掃了一眼戴安娜，“你考慮清楚了麽，臣服於我，我便不追究你殺了戴安娜的事，但如果你非要拒絕我，那我就得追究你殺我子民的罪了。”

李小森呆呆看著安亞，一聲不吭。

視線中，安亞的嘴巴在動，但她說了些什麽，李小森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李小森只是怔怔地盯著那張和妹妹一抹一眼的臉蛋。

“我妹妹，還在麽?”李小森又問了一遍。

但這次的口吻，不再是疑問句。

李小森看著安亞那張妹妹的臉蛋，心中隱隱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或許，妹妹的意志還留存在那身體裡的某處呢?

但李小森不需要夜行始祖來給自己問題的答案，就算對方給了，李小森也信不過。

問題的答案，得靠自己來確認。

而戰鬥法師確認問題的最簡單有效的方式，永遠都是戰鬥。

從身體結構、靈魂構造、職業屬性、生命種族等方方面面來看，李小森現在幾乎和戰鬥法師沒關系了，但也正是這一刻，李小森的內心和意志，是最最戰鬥法師的一刻。

因為若是連戰鬥法師的血脈和身份，都放掉的話，李小森真的要崩潰了，他沒辦法承受小茜被推入祭壇的事實。

安亞的眼中，突然浮現出一絲錯愕、意外。

進而轉化為暴怒。

隱約還摻雜著一抹凜然和凝重。

下方地面上的李小森的身影，驟然消失。

於此同時，李小森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安亞眼前，眼睛對著眼睛，鼻尖對著鼻尖，幾乎如出一轍的氣息之間，宛如針尖對麥芒！

在李小森的眼中，安亞看不到任何活人的味道，只有死意。

“你找死?”安亞冰冷道。

“是啊，如果這樣可以確認小茜的死活的話。”李小森漠然回道。

這一天，全世界的人都聽到了——不是通過直播，而是真實聽到了——K市上空響起的、因為安亞和李小森的彼此碰撞，而產生的驚天動地的撞響。

在後世的記載中，安亞的複蘇歸來，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而這一聲巨響，代表著下一個時代的開啟。

職業和種族方面，李小森大約有八成都已經和安亞是同類，這份力量的源頭，一部分是那枚古代能力果實，一部分源於和“始祖之力”懷表的接觸，第三部分，則源於李小森在日本挑戰雪原唐晶那次、在擂台上擁抱從天而降的蜉蝣虛影。剩余只有兩成，是戰鬥法師和書院傳承的部分，其中戰鬥法師佔絕大多數，書院傳承其實只是一丁點。

本力方面，李小森的本力等級上是職業五級。

能力和外力方面，李小森一點都沒動用，事實上專屬能力也好、小森德洛也好，因為職業屬性的極不穩定，用出來也可能是走形的。

李小森就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強的力量，朝安亞撞擊過去。

反觀安亞，她的職業和種族屬性，是純粹的。

她的本力等級，介於七級和聖境之間，頗為模糊，反正比李小森的本力級別要高。本力質量無與倫比！其實安亞是不是聖境，根本不重要，因為無論如何她都超越了普通血族的極限——親王級別，也就是職業六級。普通血族的極限就只有六級，無法達到七級，依靠職業優勢便能和日行者中職業七級的半聖對壘，往往還能佔據上風。有史以來，唯一突破親王境界的血族，除了始祖本人，就只有當初一次挑戰了所有親王的龍五，代價則是龍五到今天都沒能從沉重的傷勢中恢復。

安亞抬手迎向李小森。

似聖境而又似非聖境的本力呼嘯著。

安亞施展出“血珊瑚之槍”這項始祖能力，比起戴安娜，安亞本人施展出始祖能力，明顯更槍。

不僅如此，隨著安亞的動作，全球各地，每個修行分院旁不遠的古代通道的出入口，都劇烈搖晃起來。

只見一道血色的光芒，從毒龍一般，從距離K市最近的一個古代通道的出入口，猛地飛出來。

那是一杆暗紅色的戰槍，也是古代通道之中那恐怖的“殺人潮”的真正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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