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福很快就打聽來了消息。
徐成毫不客氣地收下一百兩銀票,卻告訴他自己幫不了忙,因為這是牛公公指名辦的,當然這個名是指“泰來酒樓”,不是王家。
徐成還告訴他,本來這事是交給他來辦的,因為和王東福有點交情,所以他把事推給了顧松。當然,這一百兩銀子他也不白拿,答應照顧王家,讓他在監舍少受點罪就是了。
“牛奮?咱跟他沒有任何交集,怎麽惹上了他?”王興問道。
“徐成也說不清楚,我想,不過是有人假手於他罷了。有這樣一個人,讓咱們所有官場上的助力都使不上勁了。徐成還說,讓牛公公怕的人,在南直隸地面只有南京鎮守太監田義。”
這是給指了一條明路了,王興想,這個徐成還算地道,沒有打官腔,透露出來的信息倒是不少。
田義?徐成的意思無非是有兩個,第一,這事是田義指使辦的;第二,即使不是田義交辦的,要解決這事,牛成如果不行,那就必須找田義。
那現在第一步,就得先探探牛奮的態度了,如果送銀子不好使,可以鐵定此事是田義所為了。
王興想了想,如此興師動眾,難道只是為了一個酒樓?至於嗎?好像不至於吧?難道對手還有其它想法?想要謀奪我所有的產業?
這人是誰呀?竟然想了這麽一個毒辣的法子?王興百思不得其解。
有困難,找老薛。
於是問道:“老薛,有沒有什麽線索?”
“主人,反正你接觸的這些人中都沒有別的想法。”
“那,老薛,你說現在怎麽辦才好?”
“主人,先用錢趟趟路子,實在不行,那就只有引蛇出洞了。”
“引蛇出洞?”王興沉吟著。
要引蛇出洞,那就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把事鬧大,鬧到不可收拾。王興細細一琢磨,這個辦法不可取,要是真鬧大了,弄不好得死幾個人才會把事徹底壓下。
另一個辦法就是以身為餌,引暗處的對手上勾。牛奮也好,田義也罷,應該知道自己背後有申家,惹上自己肯定也料定,申家不會為一個王家出面,如果是自己呢?申家要是動用各方面關系,別說牛奮,田義也不見得能抵擋得住。
況且,東廠鄭重還與自己有交情。
鄭重?王興想起鄭重曾說:“是東廠陳公公派我來保護公子的。”難道說,東廠陳公公對自己有好感?這好感從哪裡來?他為什麽會派鄭重保護我呢?
算了,不想了,就賭一回吧,賭陳公公是真的關心我。
王興思忖已定,對王東福說道:“大伯,我去稅監找牛太監探探口風,你們先不要亂找人了。”
“興兒,你行嗎?”王東福問道。
“大伯,別忘了,我背後還有一個申家。我哥不足以讓太老師出面,要是我呢?我太老師會無動於衷嗎?所以,你們不要擔心,他們動我,就得好好掂量掂量。”王興道。
聽了王興的話,王東福、王東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不成想,郭氏不幹了:“不行!興兒,就是把銀子都給他們,你也不能去冒險。”
“娘,我只是去會會他,探探他的態度,又不是去打架,您擔心什麽?”
“你那脾氣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受氣的?要是那個牛太監不看申閣老的面子怎麽辦?”
“娘,能做到蘇州織造太監的人,還有笨人嗎?再說,
家哥在監裡受罪,您不也心疼嗎?” “當然心疼了,可是……”郭氏還想說什麽,王東祿打斷了她。
“別可是了,咱們這一大家子,也只有興兒去合適。就讓他去吧,總不能看著家兒在裡邊受罪,咱都不管吧?”
“那多帶點銀子。”郭氏見王東祿發了話,隻好同意。
“娘,不用帶銀子,要是銀子能解決,我讓洪林回來取就是了。”
“行,他要是要銀子,多少咱都答應。只要人沒事,銀子咱再賺。”
“好,放心吧,我有數。”王興說完,辭別家人,出了家門。
李青一直跟在王興身後,王興見她也要跟著去,對她說:“青兒,你不用跟我去。在家等信吧。”
“那,公子,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王興說完,帶著洪林走了。
望著王興的背影,李青二話不說,回過身來,往申府跑去,她要把發生的事說給申紹儀,相信申小姐是有辦法的。
……
織造太監牛奮的辦公場所不是正式衙門,是地方士紳送的一套三進的大院子,第一進院子的倒座房當了監舍, 第二進院子的左右廂房是下屬辦公的地方,正房被當作正堂,他本人住在第三進院子。
打定主意要以身為餌的王興,來到稅監大門外,見有兩個稅丁守門,連忙上前一拱手,說道:“我是長洲縣周家村的王興,求見牛公公,請兩位通稟一聲。”說著,拿出約摸一兩碎銀子遞了過去。
兩個稅丁見王興一身書生打扮,不敢輕忽,接了銀子,其中一個轉身往院子裡去了,不一會兒轉回,對王興道:“王公子,牛公公有請。”
王興沒想到這麽痛快,衝那個稅丁一拱手,說道:“有勞帶路。”
那稅丁也客氣地一躬身,說道:“王公子,請。”
王興跟他進去,洪林自然留在了門外。
“啊!”……。
“叫你抗稅不交!打!”
王興跟著稅丁進了大門,就聽倒座房裡傳出來一聲聲的打罵聲和慘叫聲,王興仔細一聽,不是王家的聲音,也就放心了。心想:“這不是故意讓我聽的吧?先來個下馬威?有意思嗎?”
王興裝作沒聽見,腳步不疾不緩,跟著稅丁來到正房門外。正房門外有兩個彪形大漢分列兩旁,抱著雙臂,虎視耽耽。
“公公,王興公子來了。”那稅丁站在門外,衝裡邊稟告一聲。
“嗯,進來。”
待了大約有十幾秒鍾,王興才聽到一個尖細而沙啞的聲音叫進。
乍一聽聲音,王興嚇了一跳,怎麽是個女人的聲音?細一想,心下恍然:太監嘛,沒了那惹事的玩藝,不分泌雄性激素了,可不得嗓子尖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