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上尉不由得點了下頭，別說自己沒有其他方式能通過日軍封鎖線，況且軍統掩護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已經根本無法保證吳小凡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也就只能依靠共產黨了，他隻好說:“吳長官，你決定吧。”

　吳小凡便走到高大哥跟前說:“高大哥，我們服從你的安排。”

　鄒三毛不安地:“哥哥，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吳小凡笑道:“三毛，我們從潛伏敵營的第一天開始，就時刻準備著犧牲，現在同樣如此，只要我們還在敵佔區一天，死亡就會隨時降臨，我相信高大哥他們為了掩護我們撤退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們就服從安排吧。”

　高大哥讚賞道:“吳長官，從你的話中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不愧是孤膽英雄。我也同時向你們保證，只要雷公鎮還有一名共產黨員活著，他就會用生命保護你們的安全，因為這是湖北省委給我們下達的命令。”

　小彭也說:“吳長官、張長官，請你們放心，要死我們一起死，要活我們一起活。”

　吳小凡忙說:“言重了，該怎麽做我們服從命令。”

　高大哥說:“好，你們跟我去鎮公所，走。”他帶領吳小凡七人朝山下走去，來到山下的公路旁他警戒地注視了一下兩頭，迅速穿過去進入了一座村莊，在一間間茅草房之間小心謹慎地穿行一陣後沿著一條小巷走進了雷公鎮，七拐八拐地又從胡同裡繞到了一座大院的後門，他正準備敲門時小門已經輕輕地拉開，四名腰間插著手槍的漢子站在門口高興地瞧著大家進來後又趕緊關上了門。

　高大哥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四名漢子輕聲地:“都準備好了。”

　高大哥領著大家走進前面的大院，指著停在院中蓋著篷布的卡車說:“吳長官，這就是鬼子裝蔬菜的卡車，你們看看。”

　吳小凡他們瞧著院中擺滿了裝著蘿卜白菜等各種蔬菜的竹筐，趕緊走到卡車的後面看了看，車廂的兩邊已經磊上了兩層裝著蔬菜的竹筐，兩塊大門板架在筐子上，中間架空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用來藏人的空間。

　高大哥小聲地:“吳長官，我開始得到的消息你們共有十多個人，一台車肯定藏不下，我本來準備讓漢強和平漢他們就留在這不再護送，隻由小彭和你們軍統的人藏在車上，後面的路程由我們接手，可剛才聽漢強說在斷臂山一下子犧牲了七個人，那麽先前的計劃就得取消，畢竟你們已經相互了解，配合上要默契一些。”

　“只是你們六個大人和孩子只能擠在這點空間裡，但請你們放心，如果一旦出現危險，在緊急情況下我把這台車搶奪過來，就算我犧牲了也會有別的人開車衝出去。”

　鄒三毛急忙地:“高大哥，我也會開車，能不能讓我抱著武雄同你坐在前面，鬼子肯定不認識我和孩子，那樣的話孩子不會擠在這下面受苦，關鍵時刻我還能幫你。”

　高大哥嚴肅地:“不行，這兩天我觀察到一個情況，鬼子對凡是抱著孩子的人都盤查很嚴，這明顯是針對你們采取的行動，如果明天我突然說還要帶著你和孩子坐在車上，鬼子一定會起疑心，因為我手下的漢奸特務他們都認識，何況孩子坐在前面根本不安全，一旦發生變故就很容易受到傷害。”

　吳小凡趕緊說:“三毛，服從高大哥的安排，不要亂出主意。”

　小彭笑道:“三毛，放心吧，高大哥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鬼子也非常的信任高大哥，因為這三年來雷公鎮老百姓在他的領導下沒有發生過任何違反日軍命令的事，他率領的漢奸隊不僅維護了整個地方上的治安，而且積極配合鬼子搞好後勤保障，被日軍稱之為模范鎮。”

　高大哥苦笑道:“行了，我這也是根據省委的要求不得已而這之，因為在鬼子重兵封鎖的情況下，任何反抗都會引來鬼子的屠殺，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堅守在這裡為新四軍提供必要的情報和轉送急需的物資，同時秘密護送一些在武漢或者別的地方有可能暴露了身份的同志去根據地，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違背中國人的良知充當鬼子的漢奸來完成肩上所承擔的使命，在這裡架起一座無形的方便之橋，讓鬼子的封鎖形同虛設，不然這次真的沒有辦法送你們出去。”

　“不過，這裡的情況和我們的身份請你們嚴格保密，否則消息透露不僅我們這些共產黨人會死，這裡的老百姓也將遭受滅頂之災，因為這裡是鬼子號稱為中日親善的模范鎮，這個典型一旦被鬼子知道是假的，後果會怎樣相信你們也知道。”

　吳小凡忙說:“高大哥，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做中國人害中國人的事。張上尉，這裡的情況今後只能藏在心裡，對任何人都不得提起，防止消息透露。”

　張上尉應道:“是。”

　這時，一名中年婦女從堂屋出來輕喊道:“老高，飯菜我都做好了，請大家吃飯吧。”

　小彭高興地:“嫂子，麻煩你了。哎，小明呢，怎麽沒看到這個調皮鬼?”

　高大嫂笑道:“他出去了，明天你們會見到他。”

　吳小凡和張上尉、鄒三毛也就明白這名婦女是高大哥的妻子，三人便尊敬地:“嫂子好！”

　高大嫂說:“大家好，這幾天知道你們要來，我好不容易才在十幾裡外的鄉下娘家弄來三個雞蛋，可剛才漢強和平漢說客人中還有個孩子，雞蛋也就只能煮給孩子吃，大家就只能吃點鹹菜了。喲，孩子都睡著了，快進屋坐吧。”

　吳小凡感激地:“謝謝！”

　高大哥忙說:“謝什麽，都是中國人，快進屋。”

　吳小凡他們跟隨高大哥夫妻倆進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大家也確實餓了，便不客氣地端碗就吃，高大嫂忙疼愛地抱過小武雄坐在一旁。

　這是一個既緊張又安穩的夜晚，大家雖然都不知道明天的行動是否能夠成功，但誰也不再詢問情況，因為事已至此過分的擔憂反而會給高大哥他們帶來壓力，隻管靜靜地吃飯。

　小武雄卻一下子醒了過去，他望著抱著自己的人並不熟悉，慌忙四處張望著叫喊著爸爸叔叔。

　吳小凡趕緊接過兒子，高大嫂忙把雞蛋剝皮放在碗裡喂小家夥吃飯，兩天的奔波小武雄只能靠餅乾和乾糧充饑，現在能吃上大米飯和雞蛋當然高興了，一下子就吃完了一碗飯，然後叫著要拉屎巴巴，把大家都逗樂了，高大嫂忙接過孩子去了外面。

　大院內，四名漢子把裝菜的竹筐裝上車擺在了門板上，隻留下車廂後面沒有裝上，然後警戒地守候在大門口從門縫中注視著外面大街上的動靜。

　當東方露出魚肚白時，高大哥夫婦領著大家出來，小彭第一個上車鑽到門板下坐下，張上尉和漢強、平漢也趕緊上車和小彭坐在了一起。

　吳小凡忙對兒子說:“武雄，爸爸和叔叔他們都要躲在車上才能帶你去找媽媽，裡頭很黑你可能看不清爸爸和叔叔，但不能害怕和說話，更不能哭，不然壞人就不會讓我們去找媽媽，你能做到嗎?”

　小武雄通過這兩天的經歷似乎已經懂得要想找到媽媽就必須聽爸爸和叔叔的話，小家夥便點頭道:“爸爸，我坐車車不怕，我不說話，不哭哭。”

　鄒三毛爬上車接過小家夥說:“我們武雄長大了，一定不會說話和哭哭，是不是?”

　小武雄正經地:“叔叔也不許說話和哭哭。”

　“哈哈！”大家都被小家夥的話逗樂了。

　吳小凡急忙上車鑽入門板下接過孩子坐下，鄒三毛也趕緊鑽進去坐在哥哥的身邊，並和大家掏出手槍握在手中，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七個人幾乎佔住了整個門板下的空間。

　一名漢子立即上車接過高大哥他們搬上來的一筐筐蔬菜碼在車廂裡，然後用繩子把最後的二十幾個竹筐穿在一起綁緊，如果鬼子硬是要解開繩子搬下這些竹筐進行檢查，那麽在鎮門口擔任掩護的人就會及時發起襲擊。

　高大哥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從外面看不到車廂裡頭的人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氣，然後衝妻子點了下頭，瞧著妻子進屋後忙走到院門前拉開大門注視著大街，早起的人們已經挑著蔬菜在街上叫賣，商鋪也開門準備營業。

　猛然，汽車的喇叭聲在大街上響起，一輛載著二十多名日軍的卡車和一輛蓋著蓬布的卡車駛來在鎮公所大門前停下。

　高大哥趕緊和四名漢子一齊迎上前，衝一名從駕駛室出來的日軍少尉尊敬地鞠躬道:“太君早！”

　日軍少尉傲氣地:“高會長，蔬菜的都裝上車沒有?”

　高大哥點頭哈腰地:“都裝上車了，請太君檢查。”

　日軍少尉和一名從車上跳下來的日軍跟隨高大哥和四名漢子走進大院瞧了一下已經全部裝上蔬菜的卡車，高興地:“高會長，你的大大的忠誠，今天探親的還去不去?”

　高大哥說:“去、當然去，他們四個也一起跟隨保護在下，三天前我已經讓兒子去通知親戚家做好準備，他們一定會設宴款待太君。”

　少尉歡喜地:“好，你們正好押送這台車前面的開路。”

　“是！”高大哥趕緊跟隨日軍司機鑽入駕駛室，四名漢子卻爬上車廂坐在了後面的筐子上，卡車駛出大院衝上大街，另兩輛卡車跟隨在後。

　高大嫂立即提著一隻籃子從屋裡出來站在院門前擔憂地望著遠去的卡車，心裡卻很不踏實，按理說用鬼子的卡車帶人出去雖然是有點冒險，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可車上還有一個只有兩歲的孩子，這就為此次冒險增加了變數，因為誰也不知道孩子會不會忽然哭鬧，如果真的出現了緊急情況，不僅自己的丈夫，而且擔任掩護的十幾名共產黨員肯定都會全部犧牲，所以她的心都懸在了喉嚨裡，但自己的任務是等待，不論結果如何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內把情況電告省委，所以她隨時做好了出去的準備。

　大街上，卡車使勁按著喇叭快速向前，當遠遠在看到古堡似的高大鎮門時，高大哥注視著街道兩旁做著買賣的人們，看到擔任掩護任務的人都已經各就各位後，他也握住了腰間的手槍，並不動聲色地盯著石拱城門上來回走動的日軍崗哨和城門口盤查行人的四名鬼子和四名漢奸。

　還這四名漢奸也是掩護組的成員，雖然自己維持會屬下的漢奸隊只有二十幾個人，但大多數都是共產黨員，所以這三年來這條秘密交通線從來沒有出過一次差錯，但願今天也能一帆風順。

　日軍司機按了兩下喇叭，沒想到正在盯著檢查行人的四個日軍回頭瞧了一眼後就立即做出了放行的手勢，四名漢奸馬上搬開了橫在中間的路障，卡車竟然就這樣毫無任何驚險和刺激地駛出了雷公鎮。

　四名漢奸瞧著駛出城門遠去的卡車相互瞅著笑了笑，大街上正在做買賣的十來名小販和行人更是露出了輕松的笑容，愉快的叫賣聲頓時響徹大街，這是一切平安的信息。

　車廂裡，吳小凡不僅緊緊地抱著兒子，而且用右手封著兒子的嘴巴，大家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卡車開動後沒有再停下，並且漸漸遠去的叫賣聲似乎在告訴他們卡車已經離開了熱鬧的集鎮，表明一切都如高大哥預想的那樣順利地通過了日軍的第二道封鎖線。

　大家高度戒備的心情也就終於放下了，吳小凡也釋重負地松開封住兒子嘴巴的手，但小家夥而是緊緊地閉著嘴巴一聲不吭。

　三輛卡車沿著公路奔馳向前，高大哥高興地給日軍司機敬煙點火，並巴結討好地誇讚日軍司機開車的技術好，逗得他開心地歡笑。

　當卡車進入山嶺間凹凸不平的公路後也就減慢了速度，一路顛簸著向北駛去，高大哥的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群山峻嶺中的山窩裡，一座小山村前的石拱橋上，十五歲的高小明肩背手槍和兩名中年漢子焦慮地盯著公路前方，三人的手臂上都戴著“日中親善”的黃袖章。

　當瞧見三輛卡車駛來時三人急忙迎到公路旁，等第一輛卡車在跟前停下後，高小明高興地:“爹，你和太君怎麽才來，我都等了快兩個小時了。”

　兩名中年漢子也趕緊衝下車的高大哥點頭哈腰地:“高會長，得知您和太君們今天要來村裡，我們全村的人都感到非常榮幸，已經備好酒宴恭候。”

　高大哥趕緊跑到第三輛卡車前衝駕駛室裡的日軍少尉喊道:“太君，這裡就是我親戚家，村裡已備好酒宴恭候，請太君們下車去吃飯，卡車就由我兒子和四個手下守護。”

　少尉高興地下車後衝車廂上的日軍一揮手說:“下車，進村吃飯。”

　“嘿！”日軍們趕緊跳下車。

　高小明也跑過來鞠躬道:“太君，為了迎接你們的到來，小的特意去山上抓了三隻野雞和兩隻兔子，請太君趕緊咪西咪西地乾活。”

　“哈哈！”日軍少尉開心地拍著高小明的肩說:“小明君，你對皇軍大大的忠誠。”

　高大哥忙衝兩名漢子說:“你倆先領太君們去村裡吃飯，我隨後就來。”

　“太君們請。”兩名漢子領著日軍走過石拱橋進了小山村，坐在車廂上的四名漢子立即跳下車分別對村裡和公路兩頭實施警戒。

　高小明趕緊輕問道:“爹，人都送出來沒有?”

　高大哥說:“都出來了。小明，準備好了嗎?”

　高小明趕緊跑過石拱橋，輕輕地敲著一棟木板屋的院門輕喊道:“快把東西搬出來。”

　院門打開，十幾名漢子立即抱著一筐筐蔬菜從木板屋裡跑了出來，高大哥馬上跑到第一輛卡車後面爬上車廂解開捆綁筐子的繩子，高小明和鄉親們迅速幫著把一筐筐蔬菜搬下車。

　當小彭握著手槍第一個鑽出來跳下車時，高小明興奮地一下子抱著他歡叫道:“彭叔叔，我都快半年沒看到你了，想死我啦。”

　小彭摟抱著他笑道:“小明，半年不見又長高了，而且也愈來愈象一名小漢奸。”

　高小明扭頭瞧見漢強和平漢跳下車時，趕緊松開小彭又拉著兩人的手高興地:“漢強叔、平漢叔，你倆也來了。”

　漢強和平漢笑道:“小明，你這個小家夥原來在這裡接我們。”

　“半年不見都快有我這麽高了。”

　高小明卻又盯著穿著日軍軍裝跳下車的吳小凡和鄒三毛、張上尉，並驚訝地:“你就是打入鬼子內部的國民黨軍統特務吳小凡吧，我爹說你是位民族英雄，只是怎麽還有一個這麽小的小孩，他是你兒子?”

　高大哥訓斥道:“小明， www.uukanshu.net 不許沒禮貌，叫吳叔叔。”

　吳小凡笑道:“小明，難道隻許你當漢奸，我就不能當皇軍。”

　高小明說:“可我是共產黨，你是國民黨……”

　高大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罵道:“你瞎扯什麽，快帶彭叔叔和吳叔叔他們去奶奶家。”

　高小明醒悟地:“對對對，快跟我走。”他帶領小彭他們跑過石搭橋，沿著一條石板道向村莊後面的山嶺跑去，快速消失在一棟棟村舍之中。

　高大哥和鄉親們又繼續把磊在門板上的竹筐移下來，將兩塊門板搬下車藏進了木板屋的院裡，再把卸下車的一筐筐蔬菜和鄉親們扛來的蔬菜重新裝上車捆綁好，因有十幾筐蔬菜進行補充，車廂也就恢復了原樣，大家都興奮地笑了。高大哥吩咐道:“大家都趕緊回家，不要隨便出來，快。”

　鄉親們急忙分散跑進了村裡，隻留下跟車的四名漢子在四周守候，高大哥如釋重負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大步向村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