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8月1日,吳小凡收到父親的來信,得知秀蘭十天前生下了一個兒子,讓他趕緊回南京探親,當他喜悅地把好消息告訴給伯伯時,沒想到伯伯卻嚴令他不得張揚此事,更不許向任何人透露,同時以公事為由派他回南京一個月。吳小凡心裡自然明白伯伯的用意,他還在做著讓自己與劉玉潔相好的美夢,可又無法和不敢進行反駁,但同時也做出了一個決定,為了實現對蘭花的承諾自己將帶她回南京見父親。鄒三毛哭泣著也要同少爺哥哥去南京,吳小凡想了想覺得把他一個人留在武漢也難受,就讓他把自己的那套夜行裝取出來裝進皮箱三人一同回家。
第二天早上,吳小凡領著蘭花和鄒三毛登上了回南京的輪船,蘭花激動得直哭泣,因為少爺帶自己回家見父親也就意味著承認自己是他的小妾,做為賣給少爺的女人能得到這種認可也就等於有了家,今後不用再提心吊膽地怕被賣掉。鄒三毛卻興奮得跟在少爺哥哥屁股後頭在輪船上跑上跑下,少爺去哪就跟到哪,一步也不願離開這位視自己為親人的哥哥,他充滿天真和快樂的笑聲讓哥哥和蘭花姐也開心得歡笑。
兩天后的上午,吳小凡領著蘭花和鄒三毛走上了南京的長江碼頭,當看到王強興奮地跑來時,他激動地迎上去擁抱師兄,並讓蘭花和鄒三毛叫阿強哥。王強笑著瞧了蘭花一眼沒說什麽,但抱著鄒三毛開心地笑了,並招來兩名黃包車同伴請蘭花和鄒三毛上車,自己拉著師弟小跑著回家,這才小聲地問蘭花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個弟妹,得到答覆後樂得哈哈大笑,然後告訴師弟,秀蘭生下兒子時,師父開心得抱著孫子舍不得放手。吳小凡忙了解父親和秀蘭的身體情況,得知兩人身體都好時也笑了,並問師哥找媳婦沒,這才知道父親已經為師哥說上了一門親事,只是師兄想等自己回來再成親,他就讓師兄好好準備一下,在這個月內選個吉利的日子完婚。
回到家,吳小凡和迎上來的父親緊緊擁抱,然後拉著蘭花跪下叩頭,並讓她稱呼父親為爸爸,蘭花尊敬地叩頭叫了聲爸爸,鄒三毛也趕緊跪下叩頭叫老爺。吳長河心知肚明地趕緊拉起兒子和蘭花,再笑著抱起鄒三毛說別叫老爺叫伯伯,大家都開心地笑了。吳小凡向迎出來的表姑夫婦握手問候後,立即大步走進臥室望著坐在床上而在月子裡的秀蘭,忙在床前坐下溫情地摟抱著這位為自己生下兒子的女人,秀蘭幸福地在男人懷中叫了聲小凡哥,他把蘭花的事告訴了秀蘭,希望兩人能和睦地以姐妹相處,蘭花便進來尊敬地叫了聲秀蘭姐,兩個相同命運的女人抱在一起流下了淚水。吳小凡瞧見嬰兒躺在一旁時忙小心翼翼抱在懷中快樂地笑著,並和父親商量後決定為兒子起名為吳文斌,小名叫小斌斌。鄒三毛喜愛地逗著嬰兒,並說:“小斌斌少爺,我是少爺哥哥的弟弟,你得叫我三毛叔叔。”他的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下午,吳長河拉著兒子來到了郊外的茅草屋,詢問黃平叔叔之死的真相,兒子悲泣著把能說的都告訴了父親,也說出了除掉叛徒為叔叔報仇之事。吳長河對兒子人生道路的選擇已經無法干涉,他只能含淚叮嚀兒子要時刻注意安全,更要小心提防伯伯過河拆橋,二十一家連環盜案之事不能再重演,否則會連累太多的同道中人還引起江湖仇怨。吳小凡驚訝地知道,父親其實在時刻關注著自己,連環盜案確實只能就此一次,絕不能再次重演,否則同道中人會群起而攻之,
任何人的身份都無法保守,因為江湖中隱伏的能人志士大有人在,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脅到他們的生存,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脫不了江湖上的仇殺。 傍晚,吳小凡換上西裝獨自來到長江邊一條繁華大街上,走進一家茶樓坐在窗口的位置,邊喝茶邊注視著街對面的一家大布店,當看到周伯伯出現在店門口熱情地送走幾位顧客後,他禁不住笑了,真沒想到周伯伯竟然開著這麽大的一家布店,便招手叫來店小二付帳後走出茶樓又進了布店,望了一眼坐在櫃台裡喝茶的周伯伯,卻衝著年輕的店夥計問有沒有做蘇繡的綢緞,自己想買兩匹。夥計說本店不經營絲綢,周伯伯忙笑著說如果先生真的想要,七天后可幫忙解決。吳小凡便說時間太長不用了,轉身出來後來到江堤上傾聽著江水拍打著江堤的陣陣波濤聲,剛才在布店的幾句話是自己約周伯伯見面的暗語,但見面的時間可以隨時變更,內容只有自己和周伯伯知道,只要自己回到南京都可隨時與周伯伯聯絡,周伯伯回答七天后就是晚上七點在事先約定的江堤上會面,如果要變更地點他會加上要送到什麽地方或者告訴那裡有絲綢買,但最終會面的地點由自己在回答中定,不回答就是老地方。當周伯伯到來後,吳小凡激動而又憂傷地向前輩述說了到武漢後的情況和叔叔犧牲時的情景,匯報了自己曾經因害怕和恐懼死亡造成的彷徨,以及抓捕殺害老左同志和除掉叛徒的經過,也說出了李雅琴暗殺自己的事和個人感情上的無奈,希望得到周伯伯的教導和幫助。
周伯伯首先肯定了他臨危授命很好地完成了黃平同志臨終時刻交待的任務,對他的彷徨心境也表達了理解和安慰,至於黃平同志和老左同志的犧牲是無數革命先烈前赴後繼的必然結果,他手中的槍只不過代表了敵人的凶殘和一個堅定革命者將繼承先烈遺志的剛強意志,這也是他一步步走向成熟所要經歷的艱難和痛楚。鏟除叛徒之事只能在情感上接受,但行動的本身是一個嚴重的錯誤,純粹是個人英雄主義的表現,如果真的暴露了身份,犧牲的雖然是自己的生命,但遭受重大損失的是黨的最高利益。而李雅琴對他的暗殺原則上不是錯誤,做為一名打入敵人內部的潛伏者,加之他的身份屬於黨中央的最高機密,地下黨的同志根本不可能知道面對的敵人會是自己的同志,所以他也要做好隨時都會犧牲在自己同志手中的可能,思想上要時刻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和做好隨時防范被殺的風險,但組織上一定會盡一切可能阻止悲劇的發生。對於他個人的情感原則上一切都是為了自身安全和取得敵人的信任,以便將來承擔起更艱巨的任務,也就不能去計較眼前的得失,舍棄李雅琴和接受身邊現有的兩個女人都是不得已的選擇。
吳小凡聽了周伯伯的話後心中好似撥開了一層迷霧,雖然這些話也與陳東叔叔交談過,但他總是站在關懷的角度進行解釋,並且又不知道自己與李雅琴的情感,所以有些話就不能表達得很透徹。而周伯伯對事情的分析都是經過正反兩面做出的解答,有著一針見血的功效,他也就沒有了任何思想包袱,同時也真正懂得了一名潛伏者必須靈活機動地處理自己生存中的每一個問題,說白了就是不論在任何環境中都要為了自己還活著,只有這樣才能最終完成黨交給自己的神聖使命。隨後他又說出了二十一家連環盜竊案之事,老周警告他此類事件不得重複,就算被迫為之也只能在確保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偷過一兩家,否則會給自己帶來江湖風險。
在隨後一個月的休假期內,吳小凡一心一意照顧著秀蘭母子,對秀蘭也非常疼愛,因此時正好是夏天,他不僅天天為她擦澡換衣服,而且晚上只要嬰兒啼哭他就趕緊抱起逗一會才交給秀蘭喂奶或者在秀蘭的指導下換屎尿布。秀蘭因前半個月還在坐月子不能有性生活,她希望男人晚上去樓上的蘭花房間睡,但吳小凡總是羞笑著說自己半年多沒回來,這一個月如果不陪她心裡會感到愧疚。蘭花卻心甘情願地協助表姑照理好秀蘭的生活,做飯菜洗衣服,幾乎承擔起了全部家務。鄒三毛這段時間最開心,整天纏著伯伯要練武功和幫著照料商鋪的生意,吳長河也就教了他一些基本的功法,讓他回武漢後再跟著哥哥學,還他只要沒事乾時就又搶著要抱嬰兒,整天樂得笑個不停,但晚上一定伺候伯伯和少爺哥哥在井邊洗完澡後才會去睡。王強也在二十號這天將媳婦娶進了家門,在郊外的茅草屋正式成家立業,小兩口尊敬地向吳長河叩頭,感謝師父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吳小凡和鄒三毛、秀蘭、蘭花也親切地叫新媳婦為嫂子。
9月1日,吳小凡依依不舍地吻別兒子,只能無奈地告別父親和秀蘭、及王強他們,領著蘭花和鄒三毛乘船返回武漢。第三天上午輪船到達漢口碼頭時,吳小凡提著大皮箱,蘭花和鄒三毛各提一隻小皮箱走上碼頭,沒想到曾副官竟然開著自己放在情報處大院的吉普車在碼頭上迎候,他高興地說:“少清哥,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曾副官笑道:“小凡,你可別忘了,我們是情報人員,何況一個月的假期已經到了,算上坐船的時間今天應該能接到你。”
“哈哈,你還真會算。”吳小凡樂了,鄒三毛和蘭花趕緊尊敬地:“長官好!”
曾副官忙在他耳邊小聲說:“還有人來接你,不過看到蘭花和你在一起有點生氣了,噘著嘴又跑回了車上,別跟她說家裡的事。”
吳小凡一驚,知道是誰也來了,隻好走到車前望著低頭坐在車裡的劉玉潔笑著說:“劉少尉,謝謝你來接我。蘭花、三毛,叫劉長官。”
蘭花和鄒三毛也就尊敬地:“劉長官好!”
劉玉潔隻好下車噘著嘴說:“小凡哥,你回南京為什麽不告訴我?”
吳小凡說:“長官臨時安排去南京,也就順便回家看看,一急也就忘記說了。只是你跑來接我要是被你媽知道,我可又會大難臨頭。”
劉玉潔生氣地:“我才不管,不過我不會讓她知道。”
曾副官笑道:“快上車吧,我先送你們回家,不過你得趕緊同我回處裡,長官有緊急任務等你去辦。”
“好!”吳小凡三人趕緊和劉玉潔上車,心裡卻在嘀咕,什麽緊急任務這麽火急,怪不得曾副官會來接自己,但又不好多問。一路上大家都沒說話,蘭花和鄒三毛是不敢吱聲,曾副官可能是劉玉潔在車上有些話就不好說,劉玉潔是在吃蘭花的醋也就不說話,吳小凡當著兩個女人的面也不能隨便開口。當曾副官將車停在家門口後,吳小凡也就匆匆和蘭花、鄒三毛下車把行李往家裡一放,立即乘車趕往情報處。劉玉潔這才高興地叫著小凡哥問這問那,吳小凡對家裡的事不能說,否則會挨伯伯的罵,也就只能搪塞應付過去。三人到達情報處大院後,劉玉潔可能怕別人又說三道四趕緊跑了,吳小凡跟隨曾副官走進辦公大樓,與同僚們熱情地打著招呼,來到伯伯辦公室後立正敬禮道:“伯伯,我回來了。”
魏懷中高興地:“小凡,伯伯給你看一樣東西。”他從文件櫃中拿出一長條錦盒打開又取出一卷畫在辦公桌上展開說:“這是唐伯虎的《春樹秋霜圖》,你好好看看。”
吳小凡一愣,自己對書畫根本沒研究過,雖然知道唐伯虎是明朝有名的大書畫家,但從來沒有見識過他留存於世的名作,可又不明白伯伯是何用意,隻得趕緊觀賞著這幅畫,只見此圖繪春山吐翠、流泉飛濺的山谷內,兩位文士盤坐於臨溪的磯石上尋幽晤談的情景,圖中高嶺回聳,枯樹新枝,綻發嫩芽,透露出春的信息,谷口懸泉如練,匯入溪流,跳珠濺出,冷冷有聲,環境清雅出塵,兩位士人的侃侃而談,平添了些許詩情畫意。他抬頭不解地:“伯伯,這幅畫確實好看,可我對這些東西不懂。”
魏懷中笑道:“我也不懂,不過這是一幅贗品,真跡在漢陽的一名清朝遺老家裡,大家都叫他賀大人,住在鄉下的一座豪宅裡,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家中還養有十來名護院家丁。而這幅贗品又被一位政府要員當做寶貝收藏,上個月才知道不是真跡,所以他派人來武漢找我,希望將兩幅畫不動聲色地調換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吳小凡明白過來嬉笑道:“伯伯,我又不傻,他一定許諾願出高價對換是吧?”
魏懷中說:“你小子在這一點上到象伯伯,不過伯伯不要他的錢,想讓他欠我一個人情,為你兩年內晉升少校做準備。”
曾副官在一旁笑著說:“吳上尉,長官一直在為你和劉少尉的事著想,如果此事能辦成,晉升少校的事就能事半功倍,到時也就能一舉兩得,少校和美女就通通是你的了。”
吳小凡好笑地:“曾長官,晉升少校靠伯伯才能辦到,美女我可不敢再有非分之想,那隻母老虎的厲害我可領教了。”
魏懷中說:“這點你不用擔心,想同你上床的是劉少尉,只要你的條件達到了要求,那隻母老虎也就沒屁可放。不過,今後要好好對待你的玉潔,別讓她失望。”
吳小凡只能應道:“以後再說吧。伯伯,只是這幅畫的真假如何區別,別到時換過來了又說是假的,那我就可冤啦。”
魏懷中指著畫中的枯樹說:“這幅贗品中的枯樹新枝嫩芽是十七片,真跡是十八片,如果不是行家理手根本不會有人注意,所以才能以假亂真。但調換時絕對不能讓對方查覺,否則拿到了真跡也不敢向別人炫耀,那我們就費力不但不討好,反而會很被動。”
吳小凡認真數了一下枯樹嫩芽說:“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伯伯,期限是多久?”
魏懷中又從辦公桌抽屜中拿出一張草圖說:“對方要求三個月以內, 不動聲色地調換到手。這是賀大人家大宅院的草圖,我前幾天借拜訪之名特意去看了一下,‘春樹秋霜圖’就掛在第三廳的書房正牆上,雖然院內二十四小時都有家丁巡查,但以你的身手應該不是問題,只是一定要不動聲色地調換過來,沒有把握就不要動手,明白嗎?”
“嗯!”吳小凡點了下頭後認真觀看著草圖,好家夥光看圖就知道這是一家富甲一方的大財主,不然哪能建一棟這麽大的大宅院,怪不得要偷偷地調換,看樣子這戶人家一定是名門望族,勢力范圍恐怕牽扯很廣,那麽自己動手時可要格外小心才行,要是行動暴露伯伯絕對不會為自己承擔責任。他便說:“伯伯,從圖上看這戶人家可不好惹,如何行動你不能逼我,只要在三個月內完成任務就行,您看呢?”
魏懷中從曾副官手上抓過錦盒交給他說:“好,你的工作暫時交曾副官處理,全心全力完成此項任務,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吳小凡轉身離開了伯伯辦公室,心裡卻罵開了:“媽的,把老子當槍使,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你他媽的自己去試試看,嘴上說相信我,心裡卻不怕害死我,出了差錯你他媽的在背後屁事都沒有,什麽都得我來頂著,真他媽的是個王八蛋。名義上說是為我晉升少校著想,實際卻都是為自己打算,巴結討好這些大官還不是為了升更大的官、發更大的財,想擁有更大的生殺大權,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可罵歸罵事還得做,要是交不了差,就別想再在伯伯跟前混下去,自己也就失去了潛伏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