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來到公路上,他正準備上車時卻看到王強站在路邊瞪了自己一眼後走上了通往山上的石板道,他立即知道弟弟肯定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師兄,便不動聲色地讓張少校和林志剛、方繼宗他們先走,望著兩輛卡車遠去後立即轉身追趕王強,同時發現一條熟悉的身影已經上山,弟弟竟然沒穿軍裝去了山上。
當他跟隨王強重新回到老人的墳前時,弟弟已經跪在那哭泣著叩頭,他悲傷地:“王強哥,奶奶的死是個意外……”
王強流著淚吼道:“夠了,三毛已經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我,我真沒想到你是一個如此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竟然派人去抓自己的救命恩人,現在又害死了對你恩重如山的奶奶,為了對付共產黨,你一次又一次用卑鄙無恥的手段殺害一個個與你無仇無怨的好人……”
吳小凡痛苦地:“王強哥,我不是這樣的人,你難道對我還不了解嗎?”
王強瞪著他說:“我是很了解你,但你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吳小凡,殺害自己恩人的事也不是隻幹了今天這一件。”
“十年前你來武漢的第一天就槍殺了對你同樣恩重如山的黃平叔叔,雖然他去南京看你時我並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師父說他是你小時候的救命恩人,可你知道他是共產黨後竟然將他槍殺在了輪船上,我在報紙上看到這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當時師父哭著對我說那是一個誤會,人一定不是你殺的,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相信了師父的話,可今天你同樣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毒手,這難道也是誤會嗎?”
吳小凡傷感地:“王強哥,這些事真的都是誤會,你聽我解釋……”
王強吼道:“我不想再聽你的花言巧語,也不會再相信你這個衣冠禽獸,從今天起我們恩斷義絕,你走你的陽光道,我和三毛過我們的獨木橋。三毛,我們走。”
吳小凡心焦地:“王強哥,你們要去哪?”
鄒三毛站起身後卻猛然從腰間拔出手槍頂著哥哥的心口,並抽出他槍套裡的手槍,用通紅的雙眼狠狠地瞪著他說:“少爺,我要去完成小明沒有完成的心願,去參加共產黨新四軍,與你們國民黨徹底地決裂,王強哥也要跟我一起走,如果不是為了武雄,我真想殺了你為奶奶報仇。”
王強也從腰後拔出手槍對著師弟說:“吳少爺,本來我們想殺了你再把武雄交給李小姐照顧,可又看在師父的情分上只能放過你,希望你好自為之。”
吳小凡禁不住流下了熱淚,喃喃地:“阿強哥、三毛,你們要去哪我無權干涉,可我吳小凡並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我選擇的這條路只能扭曲自己的靈魂,去完成我肩上必須承擔的神聖使命,這也是黃平叔叔的臨終囑托,如果奶奶在泉下有知,她老人家也會含笑九泉,因為我和他們一樣,是一名真正的中國共產黨黨員。”
鄒三毛用手槍緊緊地頂著他的心口叫吼道:“你胡說,你又在騙人,我們不會再相信你,你殺害了那麽多的共產黨,共產黨也早就想除掉你,只是你的命大,他們兩次都沒殺死你,你如果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殺了你為他們報仇。”
吳小凡瞧著他說:“三毛,十年來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我嗎,當我以黑衣人的身份出去時,你難道心裡就沒有想過我是去哪嗎,你曾經也問過我,問我要去見什麽人……”
鄒三毛叫道:“不,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這些,我只知道共產黨要殺你報仇,那你就絕對不是他們的人,你的鬼話也不會有人相信。”
吳小凡痛楚地:“三毛,你聽我說,因為整個武漢的共產黨組織只有一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就象我倆潛伏在日軍憲兵隊一樣,軍統潛伏組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只有林志剛和方繼宗,那三年裡如果不是他倆的阻止,我肯定也早就被軍統的人暗殺了,這也是共產黨內不明真相的人兩次暗殺我的原因。”
王強急忙地:“那李小姐呢,你在南京救過她,她應該也是共產黨,難道她也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
吳小凡苦澀地:“王強哥,你也知道,不論是在南京,而是在武漢,我每次見她時都是黑衣人,她根本不知道是我。”
“再加之我在外人面前都表現得非常的懦弱,所以她也根本瞧不起我,可我心中很多的秘密只有父親知道,不能向任何人述說,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從小立下的誓言,等待著二十歲的到來。”
“因為黃平叔叔也對我承諾過,當我二十歲時他一定來南京看我,但他也提出了要求,那就是不論別人怎樣欺負我,都必須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並且在寫給我和父親的信中一再強調,不許我參加任何政治活動,這也是我刻意隱瞞自己性格的真正原因。”
“十年前黃平叔叔終於來南京看我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可為了黨的利益,我不僅要利用伯伯的關系來武漢潛伏在國民黨之中,而且必須放棄對李小姐的愛,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我的身份不被第三人知道。”
“但萬萬沒有想到,黃平叔叔同我一起返回武漢時竟然被叛徒出賣犧牲在了我的跟前,共產黨也就對我實施了第一次暗殺,後來又由於種種誤會他們又對我進行了第二次暗殺,要不是三毛舍身相護,我早就死了,可又有誰知道,我的心卻在滴血,因為兩次暗殺我的人都是我心中永遠深愛著的李雅琴小姐。”
“啊!”王強和鄒三毛驚恐地不敢相信。
吳小凡悲傷地:“阿強哥、三毛,我告訴你們這些是因為我的親人都死了,你們倆是我一生中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兄弟,更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我不想讓你們也誤會我,但今後不論你們到了哪裡,就是去參加了新四軍,你們也必須永遠保守著這個秘密,否則我們就都是千古罪人。”
鄒三毛搖頭道:“不不不,我還是不能相信你,你既然是共產黨,那為何還要殺害共產黨的人,並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偵探他們的行蹤?”
吳小凡說:“三毛,你以為我想這麽做嗎,如果不這樣去做我伯伯和國民黨怎麽會相信我,而且很多表面上的事都不是真相,十年前死在我面前的黃平叔叔並不是真正死在我的手上,我只不過為了完成他的囑托,不得已只能向他的遺體開了兩槍,因為他在南京時就教導過我,共產黨人必須扭曲自己的靈魂,哪怕是自己的親人被敵人殺害在自己面前,也必須面不改色地面對任何痛楚,就算敵人命令自己去槍斃自己的親人時,也必須毫不猶豫地抽出槍射擊,因為只有自己勇敢地活下來,才能去完成黨交給自己的神聖使命。”
“三毛,我倆潛伏在日軍憲兵隊時,為了不被人出賣,不是也殺害過謝上尉嗎,當時你還對我說,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對得起國家和中華民族,我們就當做自己已經死了,今後就是被別人槍斃一百次也不怕,因為已經死了的人還怕什麽呢,這也是我十年來的心境。”
鄒三毛吱唔道:“那、那是為了打敗日本鬼子,我們不得不這麽做,可、可不論是國民黨,而是共產黨,大家都是中國人,難道也必須這麽做嗎?”
吳小凡堅定地:“國民黨腐敗無能、禍國殃民,如果他們的幾百萬國軍早日對侵佔東北的日本鬼子進行抵抗,就不會有長達十三年的抗日戰爭,中國人民就不會遭受這麽多的苦難,就不會差點成為亡國奴。”
“現在雖然抗日戰爭勝利了,但他們又開始準備打內戰,並且已經向共產黨八路軍和新四軍的根據地發動了進攻,如果他們不接受中國共產黨和平建國、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治主張,今日奶奶的死也就是今後千千萬萬中國老百姓的惡夢,國民黨不論是過去、現在、將來,都不會放棄對共產黨和人民的屠殺,因為我們共產黨的政治主張代表了廣大中國人民的利益,他們感到害怕和不敢面對現實,只能用強行鎮壓的方式來維護他們的罪惡統治。”
“但總有一天我們共產黨人一定會消滅國民黨,實現人民當家作主、沒有壓迫和剝削、人人平等自由的偉大理想,這也是我們共產黨人不怕犧牲、前赴後繼、踏著烈士的鮮血繼續前行的動力,為了實現這個崇高理想,我也時刻準備著迎接死亡,哪怕是死在自己同志的手上,我也將毫不動搖地去完成自己應該完成的使命。”
王強內疚地:“小凡,看來我們是錯怪你了,只是你既然是共產黨,為何還要命令手下的人去抓救命恩人高大哥,竟然還害死了奶奶?”
吳小凡說:“我也是沒辦法呀,就因為共產黨的人曾經掩護過我和三毛的撤退,有過與共產黨接觸的這段經歷,局座為了考驗我是否對國民黨的忠誠,命令伯伯讓我親自去抓捕高大哥,但我已經知道高大哥夫婦秘密撤退去了新四軍根據地,我不可能抓到他,可那樣的話局座又會疑心是我放走了人,既然如此我隻好讓張少校去抓人,到時就能推卸責任,沒想到張少校竟敢自作主張把奶奶給抓來了,這是一個意外,我也始料不及呀。”
鄒三毛咬牙道:“那你就應該殺了這個王八蛋,為奶奶報仇。”
吳小凡搖頭道:“不行,我如果殺了他,誰都會想到是我乾的,那麽就算他們不懷疑我是共產黨,也會認定我同情共產黨,就不會再信任我,那樣的話我也就失去了潛伏的意義,甚至於會被他們秘密除掉,因為國民黨對共產黨采取的是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個的屠殺政策,就算我是抗日的民族英雄,他們也不會放過我。”
“三毛,你還不把槍拿開嗎,我的心口都被你頂痛了。”
鄒三毛趕緊放下槍,把搶過來的手槍交給他說:“哥哥,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吳小凡把手槍插入槍套苦笑道:“好了,你們既然已經決定去參加新四軍,那我通知組織上派人送你們去,但我剛才說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
鄒三毛說:“不,我不走了,永遠跟著哥哥,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
王強說:“對,我也不走了,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吳小凡認真地:“你們不走我當然高興,我也希望你們能留下來幫我,但死亡也就隨時會出現,而且你倆也已經知道李小姐是共產黨……”
鄒三毛急忙地:“哥哥,我們就是死也不會說,只是你為何不告訴她你也是共產黨,我可真想讓她當我嫂子,那樣的話武雄也就真的有媽媽了,而且林志剛老是糾纏著李小姐,這樣對李小姐也不安全呀。”
王強說:“不,三毛,李小姐不會上林志剛的當,小凡本來就是黑衣人,李小姐也隻喜歡黑衣人,根本不會理睬林志剛。”
鄒三毛高興地:“真的,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
王強說:“不過小凡,你如果不說出真相,李小姐今後要是又誤會了你,就又會暗殺你,這不是讓你們倆都活受罪嗎?”
吳小凡說:“這是黨的紀律,我的真實身份是黨中央的最高機密,沒有組織上的同意,就算李小姐要再次暗殺我也不能說,何況我已經擁有過四位妻子,但都匆匆而去,這是我的命,我不能再害人,今後你們也不要再提起此事,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吧。”
“王強哥,你家裡的那部電台是我在緊急情況下與延安保持聯系的唯一電台,千萬不能出差錯。”
王強說:“我知道了,我會用生命保護好電台。”
吳小凡又說:“三毛,你既然決定留下來,那你明天就必須向張少校賠禮道歉,你以下犯上打了他,讓他在那麽多人面前出醜,他如果要求追究,我和伯伯都無法袒護,而且他今後就有可能在背後告我們的黑狀,人害人害死人呀。”
鄒三毛說:“行,我明天當著大家的面跪下向他道歉,給他挽回面子。”
吳小凡說:“這就好。王強哥,這裡不能久留,我和三毛先回去,你隨後再下山。”
王強點頭道:“好,快走吧。”
兄弟倆急忙下山開車回到家,小武雄站在院門口噘著嘴說:“爸爸,你中午為什麽不回家,叔叔也飯都不吃就跑了,害得我自己洗碗時把碗打破了。”
吳小凡趕緊抱起兒子說:“沒事,碗打破了再讓叔叔去買,爸爸不會怪你。”
“真的。”小武雄高興得笑了,兄弟倆也樂了。
傍晚,林志剛和方繼宗便把今日發生之事分別告訴了李雅琴和尹鑫,消息也就很快傳到了潘大姐耳中,大家對吳小凡忘恩負義竟然秘密抓捕共產黨員和害死奶奶的醜惡行徑感到非常的憤怒,這也恰恰暴露了國民黨的狼子野心。
當潘大姐又趕到書店匯報時,陳東夫婦也非常的震驚,雖然兩人都知道奶奶的死是個意外,也不是吳小凡的過錯,但沒想到國民黨連一個老人都不放過,可黨內的同志又會把這筆血債算在吳小凡的頭上,這孩子的將來恐怕更加步步艱險。
而且小彭和漢強、平漢也得到了奶奶之死的噩耗,他氣得跑到書店對吳小凡這名忘恩負義的國民黨特務進行了最惡毒的咒罵,請求組織上下達暗殺命令,他和漢強、平漢絕對不會讓這個王八蛋活到明天。
陳東不僅嚴厲批評小彭違反規定在沒有緊急情況下私自來書店,並且警告他不得傷害吳小凡,因為國共兩黨正在重慶舉行和平談判,誰要敢動這位民族英雄一根毫毛,國民黨也就有了指責共產黨破壞和平的借口,恐怕全武漢的老百姓都不會答應,到時黨的利益就會遭受重大損失。
同時,李雅琴也理解了組織上讓自己借孩子之名繼續保持與吳小凡凡交往的用意,如果自己能在與他的接觸中了解到軍統特務的動向,就能避免一些流血事件的發生,可自己主動去見他就有可能造成對方感情上的幻想,只能等待小武雄再次來家裡的機會見機行事了。
當晚,吳小凡化裝後悄悄地來到陳東家,因嬸嬸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也就不用刻意隱瞞行蹤,他流著淚向叔叔和嬸嬸匯報了這一天來的經歷,為奶奶的死充滿內疚。
陳東夫婦只能耐心地安慰,至於他已經向鄒三毛和王強表明身份之事也是無奈下的選擇,但希望他嚴格要求和教導兩人,使其真正成為有著堅定信念的革命者。
第二天清晨,小武雄竟然自己按時起床和爸爸一起去小院裡練功,兄弟倆都開心地表揚了小家夥,吳小凡便又教兒子在站弓步的同時練習深呼吸和憋氣,這是訓練內功的基本要領,小家夥學的非常有認真。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吳小凡趕緊跑進屋接電話,伯伯說逮捕漢奸的命令已經下達,讓他和三毛盡快趕去軍統站。
兄弟倆也就匆匆做好飯菜,也顧不上還沒吃完飯的小家夥,扔下碗就跑了出去,開車來到軍統站時,全體人員已經在大院裡集合。
鄒三毛跳下車立即跑到張少校跟前跪下賠禮道歉,把大家都愣住了。
張少校趕緊拉起鄒三毛說,昨日之事都是誤會,兄弟之間不會計較。
魏懷中滿意地瞧了吳小凡一眼說,為了黨國的利益讓張少校受了委屈,鄒三毛以下犯上應該道歉,何況對付共產黨就得狠下心腸,不合時宜的情感只會危害黨國,希望大家精誠團結,共同完成黨國賦予的使命。
然後下達了立即逮捕漢奸的命令,吳小凡他們按照分工全體出動,一個上午就按照事先定下的名單將上百名漢奸全部逮捕投進了監獄,民眾拍手稱快,但同時又弄不明白,明明一些人是大漢奸,可國軍卻說他們是曲線救國的英雄,大家也就稀裡糊塗地不敢過問。
這天下午,曾副官乘坐飛機返回了武漢,吳小凡和鄒三毛開車去機場迎接,得知秋野已經乘船平安離開中國後,兄弟倆也就放心地松了一口氣。
在隨後的半個多月裡,武漢國民政府的官員陸續從重慶趕來上任,警察局等政府機關相繼建立,國軍大部隊也進駐武漢三鎮,魏懷中和吳小凡他們又配合政府迅速對漢奸們進行審判,一批罪大惡極的漢奸被被押赴刑場處決,並且征調大批船隻將投降日軍運往沿海港口,再乘坐海輪遣返日本,但一些日軍高級軍官被定為戰犯用飛機押送南京等待審判。
同時,逃難的人們紛紛返回家園,吳小凡家所在胡同裡的住戶也基本上返回,但很多人家已經失去了一些親人,因大家都知道吳小凡為國家所做的貢獻,都特意上門拜訪表達敬意。
在此期間,張少校的父母和妻兒也從成都返回,並邀請吳小凡和鄒三毛去家中做客,沒想到他家雖然住的是一棟二層木板樓,但非常的漂亮和古樸,而且屋裡的擺設也非常的講究,兄弟倆是讚歎不已。
10月10日上午,吳小凡和鄒三毛帶著小武雄同伯伯和曾副官趕往機場迎接從昆明返回的伯母和弟弟妹妹、及曾夫人母子,親人們歡笑著流淚擁抱,已經十七歲的弟弟魏明陽和十五歲的妹妹魏明月崇敬地擁抱哥哥和侄兒。
鄒三毛也笑著向兄妹倆敬禮,並尊敬地稱呼兩人為少爺和小姐,但兄妹倆卻說他既然是哥哥的弟弟,年紀又比兩人大,今後也是兄妹倆的哥哥,大家就是一家人。
曾副官已經十歲的兒子更是拉著小武雄的手歡喜得不得了,兩個小家夥哥哥弟弟叫得親甜,逗得大人們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