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夥計系著圍裙站在大門口期盼地眺望著前面的大道,當黑夜中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時,他趕緊喊道:“爸爸,有客人來了。”
一名中年人立即從屋裡出來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三人三騎,他便是七年前在雷公鎮掩護吳小凡他們衝破鬼子兩道封鎖線的高大哥,當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小彭和平漢的容貌時,他開心地笑了,並迎上前說:“三位客官辛苦了。”
吳小凡和小彭、平漢瞧著高大哥一驚,一齊小聲驚呼道:“高大哥!”
高大哥卻盯著化了裝的吳小凡問道:“這位客官是?”
小彭急忙下馬說:“高大哥,進屋再說。”
吳小凡和平漢也趕緊下馬,從馬鞍上取下行囊,小夥計高興地接過三人的韁繩牽馬去了旁邊的馬廄。
高大哥高興地:“三位客官請。”
吳小凡三人提著行囊激動地跟隨高大哥走進大門,當一名中年婦女微笑著從屋裡迎出來時,三人又驚得小聲地叫道:“高大嫂!”
高大嫂開心地:“小彭、平漢,能活著見到你們真高興。這位是?”
小彭趕忙地:“進屋再說。”
“請!”高大哥領著三人走進中間的堂屋,高大嫂把院門關上後趕緊進屋說:“小彭、平漢,中午收到省委的電報,知道你們要來時,我和老高都高興得不得了。哎,漢強呢,他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
小彭笑道:“他去巴河鎮了。高大哥、高大嫂,這裡安全嗎?”
高大哥說:“放心吧,很安全,今晚店裡沒有住客人,就等著你們來呢。”
高大嫂說:“都餓壞了吧,我這就給你們去端飯菜。”
“等等!”吳小凡把裝著電台的背包放在桌子裡,眼含熱淚愧疚地:“高大哥、高大嫂,對不起,是我害死了小明,又害死了奶奶,我向你們請罪。”他撲騰跪下低聲哭泣。
“你、你是……”
高大哥慌忙伸手抓住他的雙手想拉他起來,可一眼瞧見他手腕上的一對飛鏢腕扣,頓時驚得倒退兩步,不敢相信地:“你、你是吳小凡?”
高大嫂也驚恐地盯著他叫道:“吳小凡?”
小彭急忙地:“高大哥、高大嫂,他就是吳小凡,但他不是我們以前想象的吳小凡,他的真實身份是黨中央直接掌握的潛伏者,我也是前年才知道真相,過去的種種誤會都是表面現象造成的,高奶奶也不是他所害,只能說是一種意外,老人也是由他和三毛安葬。”
高大哥定了下神,這才慌忙上前拉起吳小凡說:“我都搞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平漢笑道:“高大哥,別說你搞糊塗了,我和漢強更糊塗,其實他不是吳小凡,還是我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黃小凡,死在他槍口下的、不對不對,犧牲在他面前的黃平同志就是他的親叔叔。”
“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有他自己才能說清,他要是不說出來,我今晚肯定別想睡覺,現在再加上你們倆,今晚讓不讓我們仨睡個安穩覺,就看他和彭哥的了。”
高大哥迷惑地:“小凡,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不能說我也就不勉強。”
吳小凡說:“高大哥,我首先要問你一件事,三年前你們不是已經撤退去了淮北根據地嗎,怎麽現在又來到了羅田?”
高大哥說:“鬼子投降後,組織上就已經考慮到國民黨會趁機加害我們共產黨,何況我這個表面上的漢奸已經在你們面前暴露過身份,所以就讓我們夫妻倆撤退去了根據地。”
“去年劉鄧大軍千裡挺進大別山,組織上又派我來羅田擔任縣高官,任務就是協助湖北和武漢地下黨為解放軍輸送糧食和人員。”
“可昨晚國民黨特務竟然化裝成解放軍突然襲擊了大崎鄉的兩個秘密糧倉,敵人是怎麽得到和偵探到這個消息的讓我很頭痛,沒想到今天中午省委發來電報,說已經派小彭和漢強、平漢陪同一位偵探專家來協助處理此事,沒想到這個專家竟然是你吳小凡,這讓我太意外了。”
吳小凡說:“高大哥,我來此的化名叫陳華,不要叫錯了,免得被特務偵聽到。”
高大哥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時,小夥計抱著三副馬鞍進來放在地上說:“爸爸、媽,三個叔叔的馬我已經喂了最好的草料,快給我介紹一下,我該如何稱呼這三個叔叔?”
吳小凡三人頓時愣住了,因為高大哥的兒子高小明已經犧牲,沒聽說他們夫妻倆還有一個兒子呀,現在怎麽又跑出來一個這麽大的兒子。
高大哥笑道:“這孩子叫小偉,今年十六歲,是犧牲烈士的兒子,組織上交給我們扶養,已經五年了,本來去年他已經參加解放軍,可我倆奉命來羅田縣時他也堅持要跟來,現在是我倆的得力幫手。”
“小偉,這位是、陳叔叔,這兩位是彭叔叔和平漢叔叔。”
小偉高興而又尊敬地:“陳叔叔好,彭叔叔好,平漢叔叔好,我爸爸媽媽知道你們要來時非常的高興,下午不僅把家裡喂的一隻大母雞殺了,而且媽媽趕緊跑到鎮上去買肉,可現在哪有肉賣,豬牛羊都被國軍搶走了,她又跑到村裡硬是找到了一家喂兔子的人家,求著人家賣了一隻兔子給她,說是有客人要吃兔子肉。”
“哎,媽,飯菜怎麽還不端上來,我們不餓叔叔他們也餓了呀,難道你想把飯菜留到明天再吃。”
“哈哈!”吳小凡他們都被小偉的話逗樂了。
高大嫂趕緊地:“小彭,你們坐,我這就去端飯菜。”
“我也去。”小偉和母親一起去了後面的廚房。
吃飯時,小偉卻端著飯碗出去守在大門口,因為他知道大人們一定有事情要交談,而且必須注意周圍的動靜,他做為一名戰士必須擔當起警戒之責。
這是一個不眠的長夜,吳小凡講述了自己的傳奇故事,從父母親的慘死到叔叔讓自己認俠為父,從十二年的勤學苦練到偷遍南京的黑衣大盜,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少年到膽小如鼠的大學生,從被迫參加國民黨到叔叔和周伯伯介紹自己加入共產黨。
從叔叔之死到李雅琴對自己的兩次暗殺,從一夜偷遍漢口到認賊作父,從藤原小凡到逃離武漢,從詐死埋名到抗日戰爭之勝利,從重返武漢到兄弟反目,從內戰之暴發到林志剛的鏟除,從奉命秘密偵查大別山周圍縣鎮到今日不得不出賣義父。
這一件件、一篇篇悲泣和奮進的故事讓高大哥他們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他的苦楚和悲壯,他的情懷和無奈,他的堅毅和果敢,他的使命和信念,表明了他堅定的性格和無怨無悔的鬥志,還他的聰明才智必將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再次立下不朽的功勳。
高大哥也匯報了此次運糧的計劃,明天從武漢運到巴河鎮的五萬斤糧食將由十條小船從巴水河轉用到三裡畈鎮,由於是逆流而上也就需要兩天時間才能到達,路上雖然要經過四座國軍的關卡,但到時都有地下黨的同志用金錢買通守卡的國軍官兵,這也是一批又一批糧食能夠順利到達大別山的關鍵。
只是昨晚國民黨特務對兩座糧倉的突然襲擊表明,敵人肯定對上一批糧食進行了秘密跟蹤,並且應該已經基本掌握了地下黨運輸線的情況。
那麽這批糧食也就不再按照常規進入三裡畈鎮,而是天黑後在前面的張家灣靠岸,再組織地下黨和群眾用馬車把糧食搶運到徐家衝,到時解放軍的一個連會趕來接應,糧食也就能直接運進大別山,然後整條運輸線上的同志都全部參加解放軍,避免事後被敵人抓捕。
吳小凡趕緊從背包裡拿出地圖在煤油燈下認真的觀看,並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一是既然特務已經了解這條運輸線的情況,那麽這一次同樣會進行秘密跟蹤,糧食停靠張家灣時特務肯定會知道;
二是這些特務不僅僅是針對糧食而來,他們的目的是要通過這批糧食的銷售掌握周老先生通共的證據,那麽自己就必須在他們之前把周老先生通共的嫌疑電告武漢,這樣才能搶得頭功,要是被他們首先電告南京,那麽自己對義父的出賣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必須找到這些特務摸清他們到底有幾個人,然後再想辦法把他們悄悄地乾掉;
三是一旦不能除掉這些特務,張家灣離三裡畈又只有二裡來路,如果特務又調遣國軍對我們進行襲擊怎麽辦?
高大哥一下子被問住了,因為地下黨組織根本沒有能力與國民黨軍抗衡。
小彭不由得問昨晚被敵人搶走的糧食在哪,得知全部運到三裡畈鎮時,他說能不能通知解放軍大部隊下山接運糧食,光靠一個連恐怕對付不了鎮上一個師的國軍,不然這批糧食又會保不住。
高大哥說可以再通知解放軍派部隊下山接糧,只是派交通員進山需要一天半時間,再領著解放軍下山也需要一天半,時間上已經來不及。
吳小凡若有所思地盯著地圖,如果自己電告大別山,要求劉鄧首長派出一個師的部隊實施接應和攻佔三裡畈鎮,那麽不僅能保證這批糧食的安全,而且可以將昨晚丟失的糧食全部搶回來。
只是解放軍剛剛經歷了敵人長達三個月的圍剿,能不能突然抽出一個師的部隊離開根據地趕赴國民黨統治區作戰,而且三裡畈鎮的國軍部署情況自己並不知道。
於是急忙地:“高大哥,鎮裡國軍的部署你清不清楚?”
高大哥說:“清楚,鎮南和鎮北各駐扎一個團,師部和另一個團守在鎮中,師部旁邊的大院裡就是糧庫,鎮南還有一個彈藥庫。”
吳小凡立即起身道:“我去查看一下。”
高大哥慌忙地:“不行,現在城門已關,任何人也進不去,而且晚上九點以後誰也不許出門,否則巡邏的國軍和城牆上的崗哨都可隨時開槍。”
吳小凡從背包裡掏出黑布袋拿出夜行服說:“南京和武漢、合肥的城牆都擋不住我,小小的三裡畈鎮就算是銅牆鐵壁我也要進去看看,只有我親眼看到了國軍的部署,我才能電告劉鄧首長派出部隊攻佔三裡畈鎮。”
高大哥夫婦和小彭、平漢一聽,立刻知道他可以與劉鄧首長直接電報往來,而且瞧著他快速穿上衣褲連在一起的夜行服和扣上衣扣後,大家也想起了他高超的武功,只能謹慎地叮囑道:“小凡,一定要小心。”
“沒事,我很快就回來。”
吳小凡走出屋來到院裡,衝送出來的四人和站在大門後驚異地瞅著自己的小偉點了下頭,戴上黑頭罩快速往前跑了幾步後右腳在地上一點,身體騰空而起躍過圍牆消失在黑夜裡。
高大哥急忙地:“小偉,今晚之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會害死陳叔叔。”
小偉笑道:“爸爸,我知道,陳叔叔肯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的命比我們要重要。”
小彭和平漢笑了,看來這孩子非常的聰明,只是吳小凡沒回來,大家也就不願進屋,因為不管他武功有多高多強,在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前誰也不放心。
吳小凡在黑夜中沿著道路朝前飛奔幾百米後在一座小山嶺前轉過彎, www.uukanshu.net 前頭一道古城牆從南至北橫挎在原野上,月光照耀的城門上兩名國軍崗哨在來回走動。
他身形一動如幽靈般飄到城牆下,雙腳在城牆上如履平地般往上跨了四步,再借力便身體衝天而起飄上了城牆,並毫不停留地又飄過城牆落在了下面的小巷裡。
然後利用胡同小巷往北而去,先探訪了駐守在北面的國軍一個團部,從地圖上了解到他們具體防守的位置,接著又返回到鎮中查看了師部和另一個團的駐守位置,最後又查看了南面駐守的一個團。
並且通過實地偵察了解到三裡畈鎮是依巴水河而建,等同是三面環山一面依水,東面的巴水河如同一道天然屏障護衛著這座古城,長長的城牆不僅阻擋了南西北三面的任何進犯,而且駐守的三個團形成了以師部為中心,三面又可相互支援防禦的戰鬥體系。
當他正準備從團部二樓的屋脊上下來時,猛地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他趕緊趴下微微探出頭注視著對面的二樓,只見一名年青的少尉軍官匆匆跑上樓輕輕地敲著一間亮著燈光的房門,並小聲喊道:“組長,武漢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