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凡猶疑地:“剛才我和小彭、平漢去了一趟張家灣碼頭，雖然碼頭很簡易，但就在大道邊，這對我們的運輸很有力。”

　“只是離三裡畈鎮太近，走路一個小時就到，這種距離我們總覺得太被動，主動權等於握在梅豔麗和國軍的手上，他們想什麽時候采取行動都可以，因為他們知道糧食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到，根本就不用著急。”

　“如果他們突然改變了計劃，不跟蹤我們去徐家村了，那麽就有可能隨時對我們動手，所以我們能不能變被動為主動，讓船隊今晚提前上路，明天早上就能過險灘，上午到達張家灣碼頭，你看行不行?”

　高大哥猶豫地:“這、我對這件事沒有把握，因為如何行船必須由纖夫來決定，而且據我所知，自古以來巴水河就沒有夜間行過船。”

　小偉急忙地:“爸爸，陳叔叔說得很對，我們必須變被動為主動，既然按照常規是下午過險灘，我們為何今晚不能舉著火把繼續往前，不僅明天早上就能過險灘，而且能提前到達碼頭，這樣不就更安全了嗎?”

　小彭說:“對呀，舉著火把照路，不就沒危險了。”

　平漢也說:“每人一根火把，我就不相信晚上不能行船。”

　高大哥點頭道:“看來可以試一試，不過必須得到纖夫們的同意，不能強迫，否則會事與願違。”

　小彭問道:“高大哥，纖夫中有沒有我們的人?”

　高大哥搖頭道:“沒有，別看纖夫們是社會最底層的苦力，但他們如同一個幫會，不僅團結，而且很講義氣，只是也不容許有人背著幫會做別的事，我們好幾次想找他們講講共產黨的信仰，可都被他們拒絕了。”

　吳小凡說:“我看這樣吧，為了整個運輸船隊的安全，我們必須變更到達張家灣碼頭的時間，必要時可以把糧食的去向告訴纖夫們，我也相信纖夫們一旦知道這批糧食是運往大別山時，他們一定會克服困難幫助我們完成任務。”

　高大哥擔憂地:“要是把真相告訴了他們，反而把他們都嚇跑了怎麽辦?”

　吳小凡說:“要真是這樣，那就把糧食就地丟棄，再由我出面以國軍的名義全部收繳，只要糧食運進了三裡畈鎮，解放軍就有機會再把糧食奪回來，這樣的話至少能保證所有人員的安全。”

　小彭瞧著猶豫不決的高大哥，趕緊說:“高大哥，省委指示，這次運糧任務必須服從陳華的領導，原則是寧可丟掉糧食，也要保證所有人員的安全。”

　高大哥長出一口氣說:“好吧，我立即前去通知船隊改變計劃，並親自與纖夫們商談夜間行船的事宜。小偉，你也要連夜通知各村的交通員，讓秘密運糧隊務必在明天上午十點之前趕到張家灣碼頭。”

　小偉堅定地:“是！”

　吳小凡趕緊說:“等等！高大哥，這樣吧，天已經黑了，為了安全起見和通知能確實送達，就讓平漢和小偉一起行動，我和小彭跟隨你去下遊與三毛和漢強會合，因為還有兩名特務在跟蹤船隊的去向，今晚的行動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必要時就得將兩人乾掉。”

　高大哥說:“好！小偉，快去拿馬鞍。”

　“是！”小傳向屋裡跑去，吳小凡和小彭、平漢也跟著跑進屋，當小偉和母親抱著馬鞍又跑回來時，吳小凡三人也提著行李跑了出來，大家把三匹馬裝上馬鞍，並牽馬走出院門。

　吳小凡和高大哥、小彭翻身上馬後說:“平漢，你和小偉要盡量爭取在明天早上趕到張家灣碼頭，我會在那裡等你們。”

　平漢和小偉應道:“是！”

　吳小凡又衝高大嫂說:“高大嫂，再見！”

　高大嫂揮手道:“再見，保重！”

　“駕！”吳小凡和小彭、高大哥催馬向前，三人頂著月光向南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小偉，我們走！”平漢和小偉也大步朝前走去。

　這是一場大戰即將打響的前夜，還這批糧食不僅是這場戰鬥的誘餌，而且關系到整個地下秘密運輸線人員的安危，如果被敵人搶到了先機，那麽周老先生以身犯險的計策等同失敗。

　甚至於會連累到上百人的生死，與此事毫無瓜葛的纖夫和船工、及參加陸路運送的地下黨員就會被敵人全部殺害，所以吳小凡時刻在考慮著要如何才能把風險降到最低，不然的話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夜深了，山嶺上，漢強靠在大樹上睡著了，鄒三毛站在樹林中注視著下面的河灘，三堆燃燒的篝火旁，纖夫和船工們已經在沙灘上入睡，每條船上都掛著一盞馬燈，中年大掌櫃和幾名漢子警戒地守候在沙灘的四周。

　但夜空中突然傳來的馬蹄聲驚得他們急忙站起身觀望，連沙灘上的纖夫和船工們也都驚得慌忙坐起，因為在夜深人靜的荒山野外，這急促的馬蹄聲代表著不安和危機。

　漢強也驚得翻身爬起來，趕緊站在眺望著前方的鄒三毛身旁緊張地:“是什麽人半夜趕路，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鄒三毛卻瞧著遠處山下的三人三騎笑了，高興地:“一定是我哥哥他們來了。”

　他向山下跑去，漢強急忙解開樹上的韁繩，牽著兩匹馬往山下跑，來到河岸上後瞧著越來越近的三人，兩人揮手喊道:“哥哥！”

　“彭哥！”

　吳小凡和高大哥和小彭跳下來，興奮地:“三毛、漢強，你們發現兩個特務沒有?”

　鄒三毛說:“看到了。哎，你、你是高大哥?

　漢強也驚異地:“我的媽呀，真的是高大哥。”

　小彭笑道:“高大哥已經是羅田縣的縣高官。”

　高大哥高興地握著兩人的手說:“三毛、漢強，四年不見了，這次見面卻給我帶來了特別大的驚喜。”

　漢強說:“製造驚喜的是吳小凡和三毛，我們都是受害者。”

　鄒三毛流著淚動情地:“高大哥，對不起，奶奶被我們害死了。”

　高大哥擁抱著他說:“三毛，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奶奶不是被你們害死的，她是死在國民黨的手上。”

　吳小凡說:“三毛，別難過了，快說說那兩個特務在哪?”

　鄒三毛抹去淚水說:“去前頭的小鎮了，天黑後沒有回來過。”

　漢強說:“小凡哥，這個三毛和你一樣的奸詐，那兩個特務讓他整得身無分文，連相機、手槍、證件全部被國軍扔進了河裡，連晚上吃飯的錢還是他給的，不過他也警告兩人，明天天亮前要是再看到他們倆就會槍斃他們，嚇得那兩人去鎮上吃飯後就再也沒回來。”

　吳小凡笑道:“這就好，我也就不用殺人了。”

　這時，高大哥同迎上來的大掌櫃握手道:“老呂，辛苦了。”

　老呂驚異地:“老高，你怎麽突然跑來了?”

　高大哥嚴肅地:“老呂，你也知道，此次運輸我們需要承擔的風險，敵人對我們的運輸線路非常的清楚，可如果再按照過去的傳統墨守成規，明天下午再過險灘的話，就會讓我們很被動，主動權也就掌握在敵人手中，到時我們就成了任他們宰割的牛羊。”

　“所以我們考慮能不能現在就啟航，爭取在明天早上過險灘，上午就到達張家灣碼頭，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把糧食全部運走，給敵人來個措手不及，你看行不行?”

　老呂為難地:“這、纖夫們恐怕不會答應，因為夜間行船會冒很大的風險，不過我先去問問大家。”

　他趕緊向沙灘上走去，然後向一名中年壯漢小聲地說著。

　壯漢一聽，頓時就叫道:“什麽，讓我們晚上拉纖，不行，太危險了。”

　纖夫們頓時也叫喊道:“我們從來沒有在晚上拉過纖，你呂老板是不是想害死我們。”

　“對，你們大老板掙錢，就讓我們去冒險，就是給我們再多的工錢也不乾。”

　“呂老板，你也太黑心了，雖然我們的命沒有你值錢，但我們也絕不會要錢不要命。”

　吳小凡瞧著圍著老呂吵鬧的纖夫，及站在那不吭聲的船工，立即說:“高大哥，不能再耽誤時間，先把真相告訴大家，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好！”高大哥大步走到老呂的身旁說:“老鄉們，請安靜，其實大家誤會呂老板了，他不是為了自己掙錢，還是為了把這批糧食及時送到大別山，才請求大家的幫助。”

　纖夫們驚恐地:“大別山，我的媽呀，這批糧食是送給共匪的。”

　“別瞎說，什麽共匪，是共產黨解放軍。”

　“這下完了，要是被政府和國軍知道，我們的命就都沒了。”

　“呂老板，難道你是共產黨?”

　呂老板正經地:“是，我就是共產黨，這裡的人除了你們纖夫之外，其他人都是準備隨時迎接死亡的共產黨人，我們就是一次又一次把糧食運往大別山的地下運輸線。”

　纖夫們不敢相信地瞅著幾十名船工，中年壯漢急忙問道:“你們真的都是共產黨?”

　船工們堅定地:“對，我們都是不怕死的共產黨。”

　高大哥急忙地:“弟兄們，共產黨解放軍是我們窮人自己的隊伍，我們共產黨人前赴後繼、不怕犧牲，就是要推翻國民黨蔣介石的反動統治，建立我們窮人自己當家作主的新中國，所以希望大家能幫助我們，舉著火把連夜前行，爭取明天早上渡過險灘，在上午到達張家灣碼頭。”

　“當然，我們這次的運糧行動已經被國民黨特務知道，他們隨時準備抓捕我們和收繳這批糧食，如果你們幫助了我們，那也就存在著被抓的風險，我們也絕不強求你們，願意幫我們的請留下，有困難的我們把今天的帳結了，只是你們回去後請不要把今天的事講出去。”

　纖夫們頓時相互瞅著，中年壯漢叫道:“算了算了，算我們今天倒霉，工錢不要了，我們走。”

　他帶頭就走，幾十名纖夫也就無奈地跟著。

　老呂趕緊人口袋裡掏出大洋，默默地往每人的手上塞了一塊。

　吳小凡和鄒三毛、小彭、漢強、平漢只能無言地瞧著離去的纖夫們，因為做為不相識的外地人，如果再強求他們留下只會讓他們反感。

　船工們卻立即站在一起注視著老呂，他急忙指著高大哥說:“同志們，這位就是我們的縣高官老高。”

　船工們高興地:“高書記好！”

　高大哥熱情地同大家握手後說:“同志們，纖夫們的離去，也就表明這次運輸任務已經失敗，其實我們本來可以按照以往的慣例，在明天晚上到達張家灣碼頭，但國民黨特務已經清楚地知道這批糧食到達的時間，如果一旦情況有變，我們、包括纖夫們就都會遭到逮捕。”

　“所以唯有改變時間才能贏得一線生機，可纖夫們不理解，那麽我們也就只能放棄這次任務，把船只和糧食全部留下，人員立即向徐家衝村轉移。老呂，走吧。”

　“是！”老呂難舍地瞧了一眼十條船上的糧食， www.uukanshu.net衝大家一揮手說:“走！”

　船工們也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頭地注視著十船糧食，高大哥和吳小凡他們也只能默默地長歎一口氣，心中有著無法形容的無奈。

　“等等！”中年壯漢卻又和纖夫們跑了回來，他走到老呂跟前說:“呂老板，這些年來你非常關照我們，從來沒有克扣過我們的工錢，讓我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的共產黨。“

　“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人不能無情無義，並且你們已經把要遇上的危險都告訴了我們，如果你們不說，就算明天下午到了張家灣碼頭，我們很可能都會被國軍抓走，既然你們已經改變了到張家灣碼頭的時間，我們也就相信你們一定想到了應付國軍的辦法，那我們現在就出發，明天上午也就肯定能到達張家灣碼頭，這樣行嗎?”

　老呂驚喜地:“行、行！”

　高大哥緊緊地握住中年壯漢的手，激動地:“謝謝、謝謝！”

　中年壯漢一揮手說:“準備火把，拉好纖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