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究竟是不是長生不死藥?”大羿很認真的問，估計他這輩子都沒這麽鄭重過。

　“這……”黃子風艱難權衡著，這個問題實在很難回答，不過看在這是大羿幾天來頭一次開頭說話，他決定索性實言相告了吧。“我一直都有失眠頭疼的毛病，苦不堪言，我們子歸部落有位非常厲害的大夫，他為我配了一味藥……”

　這種藥的主料是曼陀羅，具有很強的麻醉性，黃子風開始每次隻吃一點點就療效顯著，不過隨著抗藥性的增加，他現在每次需要吃一整顆了。

　“這藥，沒吃過的人吃下去，心跳會變慢，血流減緩，呼吸幾不可辨，再過一會，人就會沉入安睡中……”黃子風說的很慢，一直小心戒備，一旦大羿要暴起傷人，他準備立刻跳進水裡避一避。

　聽著聽著，大羿和紅霞的嘴越張越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那是騙你們的，世上哪裡有什麽長生不死藥啊……”黃子風艱難說著，大羿如泥塑木雕。

　察覺到不對勁，黃子風心裡發虛連忙打住，小聲試探，“大羿，你可有什麽話想說……”

　大羿沒有任何回應。

　紅霞害怕了，忙不迭推了推他，小心翼翼問:“羿，你怎麽了……”

　這一下推醒了大羿，他立刻抬起了雙手。

　黃子風早有戒備，趕緊後退一步，準備跳進凌水裡。

　沒有預期中的攻擊，大羿用雙手捂著臉，發出了狼嚎一般的哭聲。他越哭越大，肩膀抽動，涕淚橫流，如同個孩子。

　紅霞嚇壞了，陪在他身邊不住小聲安撫，撫摸著他的背。

　終於，大羿哀聲道:“大酋長，你的玩笑，害死了我的妻啊！”

　若是沒有這子虛烏有的長生不死藥，紫草和紅霞不會追過來，紅日不會起歹意，恆海也未必有機會陷害自己的姐姐。只是就連他們三個當事人都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遠超他們想象，並且還在進一步發酵，越鬧越大。

　自首山搶藥的那一刻起，命運的蝴蝶扇動了下翅膀，造就了一場大風暴，將所有人都卷在了當中。

　“想罵，你就罵我吧。”黃子風於心不忍，歎道。自己的妻子被歹人劫持，正在走向死亡，慢說是愛極了姮娥的大羿，換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大羿哭得不能自已，卻抬起手擺了擺，“也不能怪你，是我們夫妻起了歹念，如今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報應……”

　黃子風還能說什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大羿當時劫持雲曉，不過是想救自己的妻子，並無傷人意，而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卻把人家害成這樣，他無言以對。

　三個人全都沉默了。

　突然，黃子風跳起來，瘋了般撐竹竿，喃喃自語，“得要再快點，也許還來得及。”

　反應過來的大羿和紅霞撲在兩邊，也玩了命用手劃水，隻願能快一刻是一刻。

　與上次大羿劫持雲曉不同，紅日從一開始就抱著殺人滅口的目的，無論他有沒有得到藥。

　…………

　紫草沿著河岸奔跑，身軀輕盈靈動，仿佛毫無分量。頭上的紅羽搖擺，帶著韻律，煞是好看。

　她的速度不快也不慢，輟在那條船後面，追著姮娥的歌聲，不離不棄。

　紅日不時回頭看一眼，臉上密布陰霾。他從未見過這麽能跑的人，還是個小姑娘，糾纏著陰魂不散。

　跑著跑著，前方有個年輕的東夷獵手正端著根削尖的木棍叉魚，看見紅霞佩戴的紅羽後，忙不迭單膝下跪。

　“不用管我，忙你的吧。”紫草隨口用華夏語說，一陣風般跑了過去。

　那獵手頓時石化，這鳳凰怎麽是……華夏人，而且還那麽小。

　另外，鳳凰都是隻佩戴一根紅羽的，哪怕是大羿也不例外，她怎麽戴了兩根?

　不解歸不解，他還是不敢造次，人家可是鳳凰，而她追趕的赫然竟是紅日大祭司！

　跑著跑著，紫草抬頭望，前面大山遮住了東天，瑤山就要到了！

　船中，姮娥站了起來，雙手合十面對瑤山，口中念念有詞，神情鄭重。她不認識凌水，卻認識瑤山，所有鳳凰都至少要來這裡超聖一次，她曾跟隨大羿來過。

　“鳳凰之山啊，求你保佑我夫大羿。”姮娥無比虔誠。

　紅日瞪著姮娥，神色複雜，他是這裡的主人，卻還從來沒有拜過鳳凰。

　凌水流淌到瑤山下，拐了個急彎，一頭扎進了群山中。

　到了這裡，河岸變成了陡峭的山峰，紫草再也不能順暢奔跑。不過這難不倒她，只見她索性拋棄包裹，隻帶著武器，一頭衝上了山坡，動作敏捷如靈貓。

　姮娥回頭看了一眼，目送紫草消失在山中，兩行淚奪眶而出，笑著哭了。

　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她不害怕，只是遺憾，難受……

　“你是想要長生不死藥吧?”姮娥忽然問。

　紅日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不用說，其意自明，姮娥抹乾臉上的淚，嫣然一笑，探手入懷掏出了個精致的小葫蘆。

　“此物得自黃子風大酋長。”姮娥開始娓娓道來，獨木舟乘著凌水，在大山之間蜿蜒前行，速度逐漸加快。

　姮娥說:“藥有兩顆，我與夫君也不知此藥真假，說不定是黃子風的詭計，是穿腸毒藥也說不定，是以我們夫妻一直未敢服用。”

　姮娥說得聲情並茂，那五人都聽得入了神。在她的描述中，大翌的勇武活靈活現展現，他為了救妻子，孤身潛入首山，劫持了黃子風愛侶，並與如狼似虎的子歸人對峙。

　說著說著，姮娥歎了口氣，“當初我一念之貪，害了自己，也害了夫君，我是罪有應得，可夫君是無辜的。”姮娥邊說邊拔開葫蘆，倒出兩顆藍色的藥丸在手心裡，凝望著。

　紅日的瞳孔立刻收縮，一抹貪婪湧現，這就是黃子風的長生不死藥！

　姮娥看著兩顆安靜躺在手心裡的藥丸，搖了搖頭，“若是從頭來過，即便這藥真的能讓人長生不死、青春永駐，我也不要。及至如今，或許這藥吃下去真能不死，可我願，這是服下即亡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