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子歸部落的獵手們殺氣騰騰過來,東夷部落裡傳來一聲鼓,所有人立刻蜂擁回撤。
東良曲坐在部落中央,沉聲大喝,為族人們鼓勁,“堅守兩天,只要兩天,大翌大首領就將帶領火鳳凰們前來,到時候,報仇雪恨!”
部落南面,沿著深深的壕溝,子歸部落的獵手們聚在一起,竟然開始就地扎營。
這道壕溝在黃子風看來,其實毫無用處,他有辦法立刻就將死守的東良曲部落擊垮,可這裡面的婦孺太多,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之所以這樣安排,他還是想讓東良曲部落自行離開,把北面讓給了他們。
按照黃子風的吩咐,子歸獵手們大大咧咧在壕溝外坐下休息,甚至還拿出燒餅啃吃,囂張的無以複加。
東夷人怒視著他們,卻毫無辦法,敵人穿著青銅甲,他們的石箭根本沒法傷到對手,而子歸部落的青銅箭可以輕易將他們洞穿。
不過他們心中有期望,只需忍兩天,他們的大首領,號稱鳳舞九天的大翌就將到來。在扶桑族人的心目中,大翌是世間最強大的勇士,等同於神靈,沒有他打不敗的敵人。
出乎黃子風的預料,這些東夷人盡管饑寒交迫,卻既不憤怒也不急躁,他們全都圍著東良曲坐在地上,安靜等待著。
“怎麽會這樣?”
黃子風搖了搖頭,情況太不尋常了,可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天漸漸黑了,東良曲部落裡依舊一片死寂,幾乎無人說話。黑暗中,黃子風的眉頭也越皺越緊,他始終想不通這一切是為什麽,寢食難安。
他開始沿著壕溝巡視,想看出蛛絲馬跡來,肩負著部落的命運,他必須格外謹慎。
“子風,你說,得多少天這些人才會餓壞?”常陽跟在黃子風身後,小心翼翼問,盡管穩操勝券,可這樣的僵局讓他有些不耐煩。
“大概三、四天吧。”黃子風隨口回答。
常陽搖了搖頭,歎道:“要這麽久?那用不用讓人回去報個訊?家裡會擔心的。”
“可以。”黃子風依舊在注視著東良曲部落,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麽,腳步猛然一頓,失聲驚呼:“家裡!”
“是啊,家裡,怎麽了?”常陽不明所以。
黃子風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子歸部落的獵手們有“家裡”,東良曲也有,北方有熊的大翌!
東良曲不是傻瓜,他們這樣的表現,唯一的解釋就是在等援軍,否則根本說不過去。
不!也許不止大翌,這一片大森林裡,只怕生活著好幾千東夷人,大翌能隨時征調獵手,如果他們趕來打個反包圍,自己這幾十號人只怕就得被包了餃子!
想到這,黃子風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好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低著頭來回踱步,常陽在一旁看著,滿臉緊張。要論誰是常陽最怕的人,遠遠輪不到當年的石牙,甚至都不是老酋長,而是黃子風,看見他突然如此焦急,大氣都不敢喘。
黃子風不住搖著頭,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如果就這樣撤回首山,時機就浪費了。
“常陽!”黃子風終於停下腳步大喝。
“在!”常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回了一聲。
這時候的黃子風,面色凝重,他抓住常陽的肩膀,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這裡交給你守著,記住,千萬不要冒進,一旦發現異常,立刻帶著所有人撤退。”
“好!”常陽顫顫巍巍吐出一個字,
隨即面色一苦,弱弱問:“那……子風酋長,你要去哪裡?” 黃子風點了點頭,“我要去一趟北方,我離開的事情先不要讓大家夥知道。”
事不宜遲,交代完了後,黃子風立刻拿出骨笛吹奏了起來。熟悉的笛聲在四野飄蕩,有鹿鳴應和,九色從一旁跑了過來。
翻身跨上九色的背,黃子風又深深看了一眼常陽,然後開始向著北方狂奔。
取出地圖借著月色看,不停調整方向,他們奔向了有熊。憑九色的腳力,只需兩天就能到達,探明情況後他才能放心。
…………
天亮了,起風了,大森林猶如海波,蕩起了一層層浪,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穿過一片片大森林,淌過一條條河,已經奔波了一整夜,九色口鼻中噴出濃重的熱氣,它已經累壞了。
黃子風比它也好不了多少,他面色憔悴,眼睛裡全是血絲, 不過目光依舊凶狠而堅定。肩負著整個子歸部落,無論多苦多累,也只能強撐著。
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山丘,黃子風連忙摸了摸九色的脖子,在它耳邊輕聲撫慰:“再堅持一下,上去看看。”
九色不滿的晃了晃耳朵,不過還是奔向了小丘。
這一路上,凡是遇到山丘,黃子風都要上去看看,對方假如真的要馳援東良曲部落,人必然不會少,大森林也遮掩不住。
其實這猜測有違常理,當下大翌的糧食也不會很富裕,怎麽能在這冬春之交支持大軍遠征?
終於攀上了小丘頂端,九色累趴下了,黃子風連忙跳下來,向著北方眺望。
一眼望去,無論哪個方向,大森林都一直延伸到天盡頭,景觀毫無差別。
沒看出什麽來,黃子風決定讓九色休息下,自己也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山風呼嘯,帶來陣陣暖意,這是南風,春天就要到了。
萬物競發的時節即將來臨,挨過苦冬的動物們紛紛離巢,吹著暖風,抒發自己的喜悅。
遠空傳來一聲清越的鳴叫,那是一隻雄鷹在翱翔,乘著上升的暖濕氣流,它根本不用扇動翅膀,就可以搏擊長空。
看著遠處的孤鷹,黃子風想到了自己,咬著一口燒餅怔住了。
就在這時,那隻鷹的鳴叫聲轉為驚恐,下一刻,一個小黑點仿佛匹鏈,從森林中激射上高空,釘在了鷹身上。
雄鷹尖叫著下墜,黃子風連忙站起身向那邊看,眼睛如錐子一般。
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