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火!”
子歸酋長舉起木杖大喝,來到這裡後,隻過去了一夜,老酋長精神好了一大截,吼聲中氣十足。
聽見他的號令,一排火把燎到了地上,半人多高的枯草立刻被點燃,大火燒成了一排。
人們開始手拿樹枝跟在火的後面向北走,這樣做是防止火勢蔓延,燒到伏牛山上可就出大事了。
烈火熊熊翻卷,黑煙夾雜著火星飄向藍天,一群女人的注視中,黃子風和雲曉夾著小白山,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在他們前方的巢居上,掛著一個染血的芭茅草頭環。
今天所有人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仿佛不是去下地乾活,而是參加神聖的儀式。
所有人面色凝重,他們都知道這樣做的意義,唯有小白山蒙在鼓裡。不過畢竟是小孩子家,大人讓他磕頭就磕頭,他還以為拜的是什麽神祇。
不過,鳶飛也的確當得起神祇的稱呼,部落裡私下已經稱她為“谷神”了。
三人拜下,後面的人們也全都跪下,低頭點地,神情莊重。
大火燒過去了,終於可以開始播種,人們站起來,黃子風從白山那裡抱過陶罐,開始給人們分發。每人被分了一小把,用闊葉包著,視若珍寶,不敢灑落一顆。
今日這一把種子,將來可能種滿一片原野,甚至全世界,養活數不清的人。
掃視一圈,黃子風揮手,“跟著我做,開始吧!”
聽見號令,人們散開站成一排,踩著一地黑灰,左手捧著麥種,右手拔出石刀,看著黃子風操作。
黃子風和雲曉對視一眼,也拔出了石刀,兩人神情都有些緊張。說起來,他們今日播下的很可能是華夏第一顆種子。
大地剛被燒過,黑灰下是潮濕肥沃的土壤,富含腐殖質。二十一世紀看到的田地其實已經播種了幾千年,早就退化的不成樣子了,而現在的土地肥力超乎想象,根本就不可能有板結這種事情存在。
黃子風深吸一口氣,將石刀斜著扎進了地裡,輕輕一撬,丟下一粒種子後拔出來,肥沃的泥土將種子蓋住。
燒過以後用刀播種,這就是所謂的“刀耕火種”,現在唯一能用的辦法。
很簡單,其他人立刻有樣學樣,紛紛彎著腰播下了種子,整隊人站成一排,開始向前一步步推進。
所有人專心致志,不敢稍有差池,黃子風一邊播種一邊提醒:“橫豎相隔一個腳掌長,不能多也不要少,每個坑裡隻播一粒,下去半個刀子深,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淺。”
這些最基本的播種動作,卻讓大家緊張萬分,所有人都屏氣凝氣聽著,生怕做錯了。
一旁傳來蒼涼又悠長的讚歌,那是老酋長在為他們歌唱,來自太古的歌聲傳誦至今,還將傳唱下去。
種子很少,盡管黃子風已經最大限度的播種,也仍然隻播了半畝地。
播種完成,人們又開始蹲在地上刨地,按照黃子風的囑咐,他們要用刀刨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溝渠,將已經播好的地圈起來。作用一是把這塊地標識出來,還有個更重要的用處,雨季就要來臨,而麥子很怕積水,這些溝渠可以很好的排水。
河的另一邊,九色和那群麋鹿嬉戲,狗子今天終於被鹿群接受了,這時所有的鹿都看著這邊,神情好奇。
所謂人多力量大,到了黃昏的時候,事情就全部做完了,一圈溝渠,全部都是半米寬半米深,整整齊齊,中間是方方正正的麥田。
麥子還是很好打理的,這時也不需要施肥,今天乾完,大家就基本沒什麽事了,只需留下黃子韜和雲曉看守就行。
人們紛紛辭別,又對著那頭環鞠了下躬,帶著孩子們回家。黃子風和雲曉也累壞了,在旁邊的小河裡洗了洗,就各自回巢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中,黃子風和雲曉每天一個人出去找吃的,另一個人就寸步不離守在試驗田邊。
三天后,當南風吹過來的時候,麥子發芽了。
仿佛約好了似得,一夜之間,地上冒出了一層淺淺的綠,猶如地毯。雲曉喜得又叫又跳,部落裡的人被吸引過來,看見這一幕,也全都狂喜。
黃子風站在人群外,長長出了一口氣,毋庸置疑,成功了!
麥子長得很好,很整齊,只需三個月,就將收獲第一季。
很難形容人們的喜悅,人類在黑暗中摸索了無數萬年,一直艱難求生,可現在,半畝麥田,讓所有人看到了光明。
這時候的人都很質樸,不懂怎麽表達情感,他們彼此抓著手,哭著笑著,最後全都唱了起來。
老酋長坐在麥田邊,老淚縱橫。
黃子風怕他太激動會出事,連忙坐在他身邊安慰他。
子歸酋長擺了擺手,笑著說:“就讓我高興高興吧,我已經聽到了先祖的召喚, 這一回,我可以笑著去見他們了。”
老酋長在笑,黃子風心裡卻“咯噔”一聲,懸了起來。
子歸酋長似乎有某些異能,他能感知將來發生的事情,也從不會信口開河,看來,年邁的酋長時日無多了……
…………
一個月後,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南風拂面,帶來陣陣麥葉的清香。
雲曉早早就起了床,準備一天的勞作,今天是她看守麥田的日子。
這時候麥子已經完全長起來了,有一尺多高,密密麻麻一層,基本不會再長草,她只需看住就好。
這裡倒也沒別的食草動物,唯有東面那群麋鹿,需要時時提防。不過九色很懂事,但凡有麋鹿對這邊感興趣,它就會阻止。
一年過後,九色已經長大了,鹿茸的外皮退去,成為了真正的鹿角。
出了巢居後,雲曉第一件事就是東望,不過出乎預料,天天都能看見的麋鹿群不見了。這倒也正常,麋鹿不會總是待在一個地方,看來鹿群已經遷走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氣。
忽然想到了什麽,雲曉跑向黃子韜的巢那邊,驚慌喊著九色的名字,她怕九色也跟著一起走了。
轉過來後,雲曉松了一口氣,九色舒舒服服待在為它搭建的棚子裡,狗子也在。
不遠處傳來清脆的“呦呦”聲,雲曉看過去,愣住了,只見有頭還沒長成的一齡小母鹿可憐巴巴看著這邊,想靠近,又不敢。
雲曉看看可憐楚楚的小母鹿,又看看滿不在乎的九色,張大了嘴巴,表情頗為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