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裡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以前也聽過人妖不相容，可總是不信。我讀了書，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想著只要與人為善，別人也應當與我為善。可是到了人類社會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兒。”

　　他繼續說道:“買房子的時候，並不知道銀子是什麽東西，只是覺得對方需要便給他換了房子即可。後來接觸的鄰居多了，看著他們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掰著手指頭省錢花。這才知道銀子是多麽重要的東西。

　　那人上門來找，我不想再騙他，因此據實相告，並懇求他寬限一段時間，保證將他的銀子湊齊。

　　可那人一聽到我會變銀子，一個勁兒的求我變給他看。我不明所以抓了個一塊兒，變了個碎銀子給他，他抓在手裡又咬又捏，聽瘋了一般的又跳又叫。隨後竟提出了一個協議，說只要我給他變十萬兩銀子，小樓就可以直接送我。”

　　程明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胡裡歎了口氣，道:“之後一段時間，那人每隔三五天就要領著不同的人上門，個個穿著華貴，身寬體盤，一臉富態相，都是稱呼某某員外。每一次都要從我這裡搬走好幾大箱的銀子。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個月，那人就突然消失了。

　　我本以為今後就可以安穩生活，哪知道那些富態的員外們竟都找上了門，非說我連同那人騙他們的貨物。

　　我不明所以，只是與他們爭辯。

　　可他們卻不聽我分辨，每天隻吵著要回貨物。我主動提議要給他們銀子，他們都一一臉嫌棄的拒絕。

　　他們人多勢眾，又有錢，湊在一塊兒鬧得聲勢好大，最後竟然驚動了官府。那時候做知府的是一個姓邱的人，也不知與員外們達成什麽協議，竟不分青紅皂白，要教我全家鎖了下大獄。

　　這我當然不能幹了。與衙役對峙的時候，不小心露了本相，傷了幾個人！

　　衙役們驚慌退卻，就連員外們也跑得精光。

　　我本以為將他們嚇住了。哪知道第二天，就姓邱的竟直接叫了千余人的部隊，直接將大炮推到了我家。他們將小樓團團圍住，一聲令下，千炮齊發，頃刻之間，數丈高的小樓被摧為平地。

　　我等猝不及防，死傷慘重。”

　　胡裡頓了一下，聲音沙啞道:“十幾個孩子一個也沒活下來，全都被炸得粉碎，血肉如同雨點一般灑滿地。我那老妻也受了重傷，她趁我不注意，用全身的妖力包裹住我，將我遠遠地拋了出去，自己卻爆體而亡。”

　　程明點點頭，給胡裡續了杯茶，淡淡的道:“請茶！”

　　胡裡端起來一飲而盡，一隻手拄在矮幾上，低著頭有些傷感。

　　說心裡話，這老狐狸說的話，十句話裡最多能信一句。

　　漏洞有許多，不過大多數都是按照後世邏輯模板的，不知道符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邏輯。

　　最起碼有一點，程明是不相信的。

　　他畢竟是一隻老狐狸，能成長到這個程度，絕對沒少和獵人鬥智鬥勇。

　　以狐狸的多疑本性，再加上它與人類打交道的頻率。

　　程明並不相信他會傻乎乎的被人騙，而且還一連被騙了好幾回。

　　這對一個狐狸來說不是扯淡麽?

　　不過即便看穿，也沒有必要揭穿他，老狐狸既然這樣說，必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他不著急，程明就更不著急，喝喝茶水，賞賞風景，也是不錯的。

　　看著平靜如鏡的水面，

程明腦海中冒出來個想法。　　要不弄點徐徐清風進來?

　　那樣會更有情調吧。

　　等了好一會兒，茶水喝了兩壺，老狐狸終於忍不住了，輕輕咳了一聲，歎氣道:“每每想起這件事，我就悲傷不已，失態了，道長見諒！”

　　程明擺手笑道:“無妨，無妨，胡兄性情中人，程某佩服。”

　　說完又閉嘴了，絲毫不上鉤。

　　老狐狸等了一會兒，程明壓根不搭話茬，他只能自己接下去:

　　“那次之後，我傷心欲絕，在山林之中一待就是兩年，兩年之後我決定出來報仇。於是經過一番喬裝改扮，又去了開封！

　　那姓邱的三年一任，如今正是考核期。我有法術收集了一下消息，這個姓邱的京城中沒有人撐腰，這幾年又沒有功績，考核期恐怕很危險。

　　我都知道這事兒了，姓邱的自己更是門兒清，為了能升官，也不知道在哪兒搜刮了兩萬兩銀子，派了身邊的忠仆去京城活動。

　　我以為機會來了，一路跟在後面，想方設法的偷到了他的銀子。 那仆人到了京城，身邊沒有銀子，自然一事無成，只能哭喪著臉回去了。

　　我則將銀子藏在了一個隱秘之處，而後出來寫了訴狀，直接到吏部去狀告姓邱的，並且說他克扣軍糧，搜刮百姓得到了兩萬兩銀子，想要賄賂上官。”

　　胡裡神色頗有些激動，握著拳頭道:“兩萬兩銀子，果然驚動了大官，他們帶著大批的衙役，找到了那些銀子。

　　吏部官員大喜過望，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我本以為姓邱的在劫難逃，自己可以出一口惡氣，於是就在京城等裁決。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足足等了三個月，完全沒有一丁點兒消息。我去吏部找時，他們竟然要拿我，說我無中生有，真真是欺人太甚！

　　我那時才知道，他們已經將銀子給私下吞了！”

　　胡裡黯然道:“又過了兩個月，姓邱的升了官兒，被調到京城來。原來那兩萬兩，扔就被算在了姓邱的頭上。我轉了一大圈，反倒為他人做嫁衣！”

　　程明忍不住了，問道:“既然他是你的仇人，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呢?那樣多乾脆?”

　　胡裡詫異道:“朝廷命官，自有大明相護，群邪辟易，萬法不侵，我區區一隻小妖，如何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應該是眾所周知的常識啊，道長為何發問啊?”

　　程明搖頭道:“我知道官員身上肯定有古怪，不過你既然得了兩萬兩銀子，又有法術手段，找一些亡命徒不難吧?你不能親自動手，讓其他人來殺也不行嗎?”

　　胡裡瞬間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