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經過整體修繕,原先歪七扭八、不成樣子的土房子已經被拆掉,取而代之是整齊寬敞的大瓦房,高足有三丈的大門,路旁矗立一根高高的杆子,大大的幡子迎風招展,相當氣派。
劉二哈帶著幾個弟兄走到一片空地,左右看看周圍沒人,這才說道。
“兩根豬牙,一個豬鞭,加上兩隻豬腿,一共是180兩銀子,剛才我與夥計商量了一下,剩下的豬頭豬肉也作價20兩賣給客棧。去掉寄賣的十銀子,還有之前買地圖的錢和特製雄黃粉的錢。咱們弟兄這半個月一共弄到了180兩銀子!”
幾個兄弟眼睛大睜,大聲的歡呼起來。
劉二哈笑道:“好啦,好啦,別興奮啦。這一趟把咱弟兄累得夠嗆,在山裡的時候又是迷路又是忍饑挨餓,苦熬了半個月才得了180兩銀子。現在身上還抽筋兒呢,想要緩過勁兒來呀,最少還要半個月。”
“那也行啊,要是一個月能打到一頭紅毛豬,咱們弟兄一年就能弄兩千兩銀子,這可是兩千兩呀,咱們苦命人啥時候見過這麽多銀子呀?”
“對呀對呀,二哈哥!一個月一次也行!咱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窮呀!”
“我一點也不累,二哈哥,要不咱明天接著進山吧?”
弟兄們吵嚷著。
“行了,行了,看你們那個樣兒!都聽我的!咱們弟兄一共十二個人,先每人分十兩銀子。剩下的60兩,陳雨,你多拿十兩,你娘還重病在床,錢不夠怎麽吃藥?尤東,你也是。家裡面那麽多孩子,算上今年那個足有七個了吧!你丫就是屬豬的,咱兄弟不是那缺德人家,再苦也不能賣孩子,你拿錢去給孩子們添件新衣裳,這就是咱弟兄們的臉面,不能丟了!”
兩人激動的不能自已,一個勁兒的拒絕:“不行,哥,不行啊!這是咱們兄弟一起拿命換來的銀子,我不能多要。十兩銀子就夠了,再說咱下個月不是還要進山嗎?後面日子還長著呢,讓我慢慢掙!”
“對呀哥,我的孩子不能讓你們養啊!十兩銀子足夠了!”
劉二哈瞪眼:“閉上嘴都聽我的,叫你拿著就拿著,咱們光著屁股長大,還計較這個!”
“明凱,彥東,月嘉。你們三人分別多拿十兩。咱們弟兄之中,就數你們三家最苦。明明是書香門第,讀書人家,誰承想破落至此,連房子也被收走了,到現在還住在草棚裡,那是人住的地方嗎?聽哥話,把錢拿著,去縣城買一套小院子。
先把家安頓好了,沒有後顧之憂,咱兄弟才能放心掙錢呀!對了,你們三個一起買,就買鄰近的宅子,到時候你們不在家,弟妹他們也能互相走動一下,有點兒什麽事兒幫襯幫襯!”
三人紅著眼睛接過銀子,連連點頭。
“進山用的特製雄黃粉我這裡還有,下回還夠用的,用不著買。所以嘛,這剩下的十兩銀子就是咱們弟兄這半個月的花銷了!走,咱去采購一番,找齊兄弟喝酒去!”
“對!喝酒去!”
所有人都興奮不已,互相勾肩搭背走出大門,揚長而去。
不少人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不由得對進山打獵也有些心動。
不遠處,一個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愁得直啄牙花子,一圈圈的踱步,嘴裡面念叨著:“廢物啊,真是廢物!百十號人進山,竟然被一群兔子攆了出來,簡直是丟我夏家的臉!”
旁邊有一個家丁打扮的大漢,一臉委屈,
“公子爺,這不怪我們,那些兔子要瘋了一樣,死命的攻擊我們。” 富家公子瞪眼道,“攻擊你們又怎樣?你們手中的刀槍劍戟難道是假的?上去砍了呀。人家十幾個人上山就能獵豬,你們可得好,百十號人進山還打不過一群兔子。”
“那不是一群兔子,是整整一山坡的兔子,足足有上千隻。這些兔子不但個頭大,速度快,身體靈活,而且不怕人,凶猛異常。隻要貼上來,不是頭槌,就是腳踹,力氣大的很。公子爺,您看看我這皮甲,密密麻麻全是腳印子啊,這可都是兔子踹的,說出去誰信啊?”
富家公子煩躁的擺擺手,“別說了,鬧心!查清楚是怎麽回事了嗎?”
“問了客棧的夥計,說是我們可能走錯路了,竄到了後山南坡,那裡有一片杏仁卷心菜,是那些兔子的禁臠。誰要是靠近,兔子準發瘋!”
富家公子一愣,“什麽什麽菜?”
“杏仁卷心菜,小子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聽說是野菜的一種,味道與食感都與卷心菜相似,但是吃起來卻有酒的味道,酒與菜的搭配十分適合,是非常好的下酒菜。”
富家公子直跺腳,“這地方真是邪了門兒了!竟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都邪門的好吃,讓人撓破了頭,也想不明白。”
“公子爺您想他幹什麽,想吃吃就是了,別的東西咱沒有,銀子這玩意兒府裡面還不有的是。您想吃什麽?隨便花點錢,有的是獵人搶破頭給您弄。可您非要自己去打獵,這不是沒事找罪受麽?”
富家公子氣得直瞪眼,那大漢縮了縮脖子,嘿嘿笑著不說話。
氣了半晌,公子一甩袖子,哼道:“去,讓後廚把我買下來的那兩條紅毛豬腿給烤了!老子還真就不信了,一百多號人連打個獵都打不下來?哼!吩咐下去休養生息,明天繼續進山!”
“是!”
大漢口中答應,心中歎息,得,又白說了。
後院正堂,孫九娘和程明對面而坐,中間放了一壺茶,還嫋嫋冒著白煙。
旁邊劈裡啪啦一頓算盤聲,老西兒拿著帳本走了過來,“老板娘您看看,這是這個月收益,一個兩千二百三十五兩銀子!”
孫九娘死死地盯著程明,抬了抬手,“入庫吧,跟薑立說一聲,下回采購的數額再加一倍。”
老西兒道:“好,老板娘,馮掌櫃讓我跟您說一聲,他想跟您聊一聊。”
“是想佔塊地盤開商鋪,還是想給我供貨呀?”
“他沒細說,不過我估摸著,也就是這兩個意思。”
“想建就建唄,這十字坡又不是我家的地盤兒,他想建在哪裡,我都沒意見!”
老西兒呵呵笑道:“您是沒意見,可這山裡的畜生意見可是大了。你也不是沒看見,呂家鹽鋪辛掌櫃費時費力建起來的鋪子,開張還不到一天,就讓山裡的畜生給踏平了。聽說連門板都拱走了,鹽庫裡的鹽更是一點兒都沒剩,這擱誰誰不麻爪?”
“那我也沒招,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什麽也沒做呀,可是山裡的畜生就是不來咱十字坡客棧找麻煩,你說邪門不邪門?”
“這怎麽能說邪門兒了?這可是山神、土地財、神神爺眷顧!您看看,現在一個月賺的比過去兩年的都多,您還。。。”
他話還沒說完,孫九娘就擺了擺手。
老西兒搖搖頭,笑著給程明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程明回禮,繼續端著茶看書。
他手裡拿著一本《警世恆言》,有些半白半文,很好理解,讓他有些驚喜。
這本書的作者叫馮夢龍,還真是這個時代的人。不過程明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的書在這個年代就已經流傳甚廣了。
孫九娘還在一眨不眨的盯著程明,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程明不以為意,這種情況已經屬於他二人相處的常態。
孫九娘的那些小秘密,隨著後山生物的擴張遷徙,他自然而然了然於胸。
無非就是一個二龍山嘛,易守難攻的山路,隱蔽的山寨,低調的山賊,這其中或許有些孫二娘當時二龍山的底子,不過這幾百年下來,其中的印記早已淡化。
說是山賊,其實也不過是在山上討生活,躲避苛捐雜稅的山民罷了。
程明一直沒問,孫九娘也一直沒說, 不過她早就有懷疑。
隔了半晌,茶水下去一半,程明淡淡道:“老西兒傷勢恢復的不錯,已經行動自如了!”
“這還要多謝你,後山的元寶雞,療傷效果非常不錯!”
程明點點頭,沒有說話。
孫九娘又盯了半晌,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你到底是什麽人?這一切究竟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懂你在說些什麽。”程明面色自若。
“你弄的特製雄黃粉,為什麽會有奇效?這些日子來已經超過二十個大醫館的掌櫃向我透露出購買配方的意願。連這些濟世救人的名醫都辨別不出來,你到底怎麽弄出來的?”
程明淡淡的答道,“沒有什麽特別的。天地中有陰陽,即便再毒的物質,十步之內也必有解藥,何況是區區雄黃粉。隻不過是佔了地利罷了!”
“我不信!”
程明聳聳肩,“那你幫我想一個你能信的說辭!”
“就是你帶來的這一切!”孫九娘突然目光一亮,“你是不是下了凡的仙人?”
程明愕然,“什麽?”
“哦,原來真的不是!”
孫九娘有些頹然,程明卻哭笑不得,竟然耍詐,這姑娘已經學壞了。
程明站起身來,緩緩向外走去。
“現在客棧不用你操心,銀子也夠用,沒事買點好衣服,穿衣打扮,別老琢磨些稀奇古怪的念頭。還有你扔饅頭的地方應該換了,現在進山的獵人越來越多,有人已經探到那邊了,小心被發現。”
孫九娘瞪著程明的背影,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