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時,平陽府以北汾州。
將士遠在外,主帥樂在城。
張宗衡很高興,有好酒、好肉,還有美人在懷,最重要的是今日送財童子又來了。
宣大總督這位子做的很是舒服,因為油水足的夠他子孫後代吃上幾輩子。
晉商通敵,身為宣大總督張宗衡如果敢說不清楚,那連自己都會眼紅。
但通敵就通敵了,人家時不時就送上一座金山,張宗衡自己認為,幾車糧食算不得通敵,至於是不是糧食,張宗衡不想管也不想知道。
今夜的汾州城似乎格外歡樂。
一番酒宴過後,張宗衡依依不舍的丟下城中最大青樓的花魁,回到府中,美人雖好,但也得有錢打賞。
所以還是錢財重要。
卻說張宗衡幾年前執掌宣大總督之時,也是想做一番事業,光大名門、留名青史,可惜人不是屁股坐上了位子,位子就一定是自己的。
張宗衡身為宣大總督,總督宣府、大同、山西軍務兼錢糧。
權力不小,官職也高,本來應該是有一番作為。
但所謂做事,除了自己使力,還得底下聽命。
張宗衡就任總督之後,才發現有一個尷尬的人讓他的位子便的很尷尬。
那便是三鎮巡撫徐鼎臣,此人官職不如自己大,但對方的職位剛好卡在他的咽喉,本來應該是自己總理糧餉,可問題就壞在,很多年積攢下來的官場慣例,張宗衡並非第一任宣大總督,在他之前可是有不少老前輩的,這些前輩在張宗衡看來都是中庸守舊之人,放著自己手中的權利不用,反倒把總理糧餉的權利直接下放給巡撫。
於是按照舊例,他徐鼎臣確實兼理糧餉,但權利卻是巡撫徐鼎臣的,因為之前都是如此。
守衛三邊,需錢需糧,朝廷財政緊張,張宗衡想要有一番作為,自然要在錢糧上打著主意。
但不不好意思,人家徐鼎臣不允許。
這徐鼎臣自從和他搭上班子,那真是處處唱反調,連他想上廁所,都有心來搶。
張宗衡真是有苦難言。
巡撫實際操作搶糧,而巡撫又不聽話,怎麽辦?人家又不是自己的兒子,不聽話,脫了褲子狠狠打。
三邊及山西錢糧,一旦征收,徐鼎臣必然直接京運回戶部。
連個招呼都不打。
張宗衡無法,只能像朝廷打報告,求爺爺告奶奶要點錢。
結果,與戶部鬧掰了,而高高在上的崇禎皇帝自然不會給他做主,因為崇禎也需要前,舉國處處都在伸手要錢。
於是張宗衡死心了,心涼了。
有一個這樣的部下,張宗衡很明白最後的後果,因為就在不久前,大明就有一位官員給他做了一個范本。
那便是楊鶴,楊鶴主撫,但洪承疇卻隻剿不撫。
於是楊鶴下獄了,洪承疇總督了三邊。
楊鶴在前,張宗衡如何能不心灰意冷?
他如何不知這朝廷,年年京運、民運,征糧征稅,到頭來還是沒錢。
錢呢?還不是被這滿朝文武貪墨了。
泄了精氣神的張宗衡於是走上了另一條道路,那便是,既然有錢也是被貪的沒錢了,那麽老子也來貪,反正這三邊又不是自己的,老子隻管貪錢,還要比你們一個個都貪得多。
於是,晉商好過了,朝廷難過了。
張宗衡貪的很好,他不貪三邊的錢,錢自然送上門來讓他貪。
例如今天,
范家、王家、黃家的三家大管事便抬著銀子從陽和追到汾州,親自上門來孝敬。 張宗衡很高興啊!
晉商是他的送財童子。
徐鼎臣愛攬權任他去,他張宗衡只要錢。
汾州城,府衙,後堂。
張宗衡拇指不斷摸著手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低頭打量著鋪開的一卷書畫。
臉上帶著喜悅,口中不斷嘖嘖稱奇。
“能見到范寬大家的山水真跡,張某此生無憾,此生無憾啊!”激動中,眼角竟露出水潤。
“大人,此畫如何?”范永勝湊上前諂媚詢問。
“此畫可抵三邊!”張宗衡眼不離畫,愛不釋手。
底下三人對視一眼,皆眉開眼笑,今日之事,成了。
范寬可是宋代三大名家之一,後世畫家受其諸多影響,能得到一副范寬的字畫,確實是千金難換!
“大人今日前來,乃是有一事相求!”范永勝低聲說道。
張宗衡小心將書畫收起,而後緩慢放在桌上,將茶杯遠遠推開,之後才抬頭看向三人:“何事?”
“大人不知,自去歲入冬,平陽唐賊便嚴查官道,幾乎將商道封堵,凡是我北地八家所載貨物,全部扣押,如此一來,不得不自繞道京師,路途遙遠不說,這關口太多,打點花費不少,其中更是有不少人家需要上下孝敬,我北地八家實在是苦不堪言,難以堅持啊!”
“這些事都是小事,可今年少了大人的孝敬,就是大事了。”
張宗衡聞言,頓時皺眉!
雖然如今唐溪東已被招安,但大明上下,背地裡還是直稱唐賊,言語多是不屑。
張宗衡心裡感覺很是為難,因為他對於平陽的唐溪東根本就毫無辦法,連大明朝廷都沒辦法,他張宗衡能有什麽辦法。
“唐賊勢大,連聖上如今都要依仗,協助剿清反賊,如今又能奈何其什麽?”
張宗衡沉默之後,歎息一聲。
三人再次對視一眼,而後范永勝再次上前,貼近張宗衡之後,低聲說道:“今日前來,並非難為大人,,而是請大人行個方便?”
張宗衡疑惑的看著范永勝。
“商隊難行,不只影響到大人和我北地八大家,最難受的是那邊,自去歲入冬,天氣嚴寒,因為平陽封路,糧食、布料一度運不出去,那邊可是餓死凍死不少人。”
“大人想想是誰著急?”
張宗衡還是疑惑,這些與他又有何關系?
“大人,小的等人今日前來,乃是受對方所托,希望能夠借道三邊,往那平陽走一走。”
張宗衡一愣而後瞪眼大怒。
直接一巴掌拍在椅子上:“大膽,竟然敢提出如此大逆之事,難不成你八大家準備賣國投敵?”
范永勝三人嚇得瞬間跪地。
良久,等待張宗衡怒氣稍去,范永勝才大著膽子說道:“大人,我八大家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實在不敢生出半點忤逆之心啊!”
“只是那邊萬分強硬,揚言如果不行方便,便強攻三邊,一路打到平陽,我等小人物,實在是拿不定主意,才前來告知大人的。”
其他二人連連點頭。
張宗衡皺緊眉頭,不斷思索。
“大人,對方的戰力,整個大明無人能擋得住,放對方進來,三邊無事,而且對方承諾絕不在山西境內大行劫掠,如果不答應,對方一樣會打進來,到時候就不止是三邊和山西的災難了,還是整個黃河以北的災難啊!”
張宗衡擰緊眉頭,眼露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