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年關來臨,這是唐溪東來到大明之後,要度過的第一個春節。
對於所有人來講,一年到頭最期盼的一天,但對於唐溪東來講,是最孤獨最低落的一天。
佳節配親人,美酒有賓朋。
而他似乎什麽也沒有,只有無盡的操勞在排隊等著他。
原本以為已經融入這個時代,但到了除夕夜才發現,什麽都沒有改變,一切還是格格不入。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可恥的不是孤獨,而是一顆溫暖不了的心。
張燈結彩、桃符掛門、歡聲笑語、鞭炮齊鳴,無論平陽城還是落梁山。
一切都透著滿滿的喜悅。
所以唐溪東也要臉上帶笑,語中帶喜。
但那顆跳動的心,失去了活力。
落梁山山陰頂峰,唐溪東坐在石頭上,風吹著很冷,好在還有一壺好酒。
身下是點亮的落梁山,眼中是山上模糊的人影,還有孩子們歡聲笑語。
看著一切,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美中不足就是略顯苦澀。
避開了所有人,他需要給自己找一個安靜的隻屬於自己和前世記憶的獨享角落,夠他一個人回味,夠他一個人祭奠。
過年了,爸媽、倩倩、小峰,你們還好嗎?
回不去了,在這裡敬你們一杯酒,祝你們忘卻所有不愉快的過去,還有不愉快的人。
祝你們長命百歲、祝你們日日歡顏。
天上繁星點點,望去卻不知該矚目哪一個。
蹣跚下山,小倩正帶著人四處尋找他,山寨的大廳,所有人已經到齊,隻待他入席。
忙了小半年,成就斐然,需要擺場酒宴讓大家歡歌笑語,好好享受珍貴的清閑。
所以,唐溪東需要隱藏內心的情緒,換上高興的面具,陪同大家過個開心的除夕。
春節本該是人生一個小的節點,需要重筆濃墨來書寫,但顯然對於唐溪東來講,一切越簡單越好。
便用兩句話來總結這小半年吧:亂世中偷得一方太平,操勞中換回一片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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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梁山,有了煤窯、有了礦井、有了良田、有了大棚、有了連隊、有了煉焦廠、有了水泥廠、有了鋼鐵廠、有了武器房、有了火藥房、有了一座平陽城。
平陽城有數萬百姓,五千新軍,山寨有八千山民,兩千連隊。
年關一過,操勞再起。
水泥經過反覆實現,終於成型投產。
接下來,連接兩座城牆的拱橋,就得以建造,除了拱橋,還有連接落梁山和平陽城的一條官道。
人員不夠,如今有錢有糧,唐溪東派人入城招集工人。
一橋一路,每日都在快速建造著。
平陽城的五千新軍,兩月集訓即將完成,每人每月一兩白銀百斤糧食,招手收伍皆是忠厚莊稼子弟,戰時月餉翻倍,戰功分為五級,對應五級豐厚的獎賞。
新軍將成,可惜武器暫時尚不能列裝,於是暫時只能進行城牆攻守,車陣訓練,以及刀槍刺砍。
平陽城依舊處於外松內緊的狀態,城中的老爺們每月都有三次上山探親的機會,但必須分開進行,不得協同結伴。
用時半個月,招手兩千青壯,通往平陽城的官道終於建成了水泥路。
當水泥路建成去除路障之後,整個平陽城都沸騰了。
水泥,仿佛被放大到了神仙賜予的聖物。
唐溪東不會去管大家怎麽想,
他只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平陽府中已經扣押了不少錦衣衛和東廠派入平陽城的探子,而困在山上的韓爌差不多也快知道自己已經掌控平陽城的事實。 平陽城失守的消息瞞不了多久了,唐溪東可以預見,一旦事情暴露,面臨的腥風血雨。
危機感讓唐溪東不得不時時提醒自己加快發展進度。
人力依舊是這個時代的重要資源,他必須想辦法將平陽城數萬百姓充分利用。
之前一直忙碌於山寨建設和工業化進程,如今他需要將精力放在平陽城。
既然要舉起改良的大旗,自然不能局限於一城一地。
軍隊、財政、農業、商業、工業、交通水利,都需要搞起來。
五千新兵並不算多,他需要更多的軍隊,來捍衛自己創造的果實。
於是上元節這一日,平陽城外練兵場,人潮擁擠、舉城圍觀。
早在數日前,唐溪東派人以知府岑化言和指揮使張夏海的名義,在大街小巷貼滿告示:新軍閱兵大典。
時間就定在上元節上午辰時。
閱兵隊伍除了五千新軍,還有一千落梁山連隊成員。
新軍雖經兩月集訓,但畢竟武器不全,紀律不強,唐溪東不得已只能拉來落梁山連隊以壯聲勢。
閱兵場,十個五百人方隊加上一個千人方隊整齊列隊。
參照後世的閱兵模式,整齊劃一的方陣,繞場一周之後,而後集合操場,進行行伍演練。
辰時整點。
閱兵正式開始。
唐溪東坐在閱兵台二排正中,身前是知府岑化言和指揮使張夏海,還有平陽府一概官員,而他則躋身一群鄉紳富商當中。岑化言與張夏海之間恰好間隔一個空位,以便唐溪東可以看到台下的閱兵景象。
辰時鍾響,閱兵正式啟動。
先行新軍五百方隊,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圍繞操場而來。
踩點一致的步伐,整齊的隊形,一色黑衣黑褲,手持刀槍,緩緩而來。
方陣與方陣之間間距相當。
步至閱兵台前,領隊抽刀,瞬間,五百人齊聲高喊:“殺”,長刀出鞘,左右虛砍,刀光閃耀,殺氣凜然,步伐不停,整齊不亂,經閱兵台前經過。
唐溪東沒有設定口號,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好將自己來自後世的思想灌輸到每一個新兵腦中,而且目前來講,他知道條件尚未成熟。
在這些新兵心中, 毫無他的影響力,這些人只是拿錢參軍罷了。
閱兵台下,一隊隊新兵整齊走過,令行禁止、步調一致,五百人宛如一人,雖然這些青壯尚是青澀,未經戰事,但那團隊間鐵的紀律性足以震撼圍觀的滿城群眾。
百姓中,不斷有歡呼聲鼓掌聲響起,家中有子弟參軍的更是驕傲自豪的向著身邊人炫耀,指點著方陣中自己的兒子、兄弟。
而身邊沒有家人參軍的百姓,無不羨慕嫉妒。
人群中還有這樣一部分人,他們臉上興奮激動,不斷給身邊人說著自己的家人正在隊伍中,還連連向其他人炫耀著自己的孩子在新軍中,有銀子拿有糧食分,表現好還能領到賞錢,最重要的是新軍不克扣糧餉,夥食很好。
引得身邊年輕人一陣意動,眼露渴望。
十個方隊,或沉默行進,或喊殺震天,揮刀凌厲。
張夏海眼中露出一絲複雜和敬佩,他沒有轉頭去看身後的書生,但心中明白,此刻那書生心中一定萬分得意。
他有得意的本錢,因為他做到了整個大明很多人沒有做到的事情,看到這些新兵,在他心中湧起一股渴望,如果這些新兵是自己帶出來的,如果這些新兵能夠讓自己親手指揮,那麽自己一定能夠立下豐功偉業,留名青史。
而閱兵台上,唐溪東身前左右,那些鄉紳富豪、官府老爺無一不內心震撼驚懼。
當然還有絕望。
這便是唐溪東最願意看到的,也是費時費力舉行閱兵的目的之一,震懾這些一直不安分蠢蠢欲動的老爺官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