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唐溪東穩下速度,隻盤了三家。
畢竟盤好之後,還要燒火烤乾,天氣寒冷,萬一乾到半截,那麽家裡晚上睡不踏實。
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柳蓮清的院子,便看到愁眉苦臉的鄧大虎和劉大狗從廳中走出。
顯然又在議事,更顯然的是他們還是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
兩人也不搭理唐溪東,唐溪東自然懶得去熱臉貼冷屁股。
於是三人擦肩而過。
坐在院子冰冷的石凳上,冰冷的寒意刺激的唐溪東打了個冷顫。
天氣越來越冷了,要是全寨子的家戶都能盤上火炕,那就不會挨凍了。
很奇怪,自己竟然會生出這樣大慈大悲的念頭,但這樣的心理剛剛就在腦子裡出現,大概是之前那個善良的書生影響的吧。
也沒什麽不好的。唐溪東抬頭望著明朗的夜空,月亮、星星、燦爛銀河,臉上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身後廳門口,少女剛剛準備走出,看著那有點俊朗的側臉勾勒出的笑容,眼神恍惚了一下,而後安靜的站在那裡沉默的關注著。
她不知道那個書生此刻在想著什麽好事,但顯然一定是美好的。
心中的煩悶似乎也隨之眼前的美好慢慢松解。
晚飯,沉默的吃過。
“聽小倩說,你在忙些什麽事情?”柳蓮清有個飯後喝茶的習慣,連帶著唐溪東也能喝上一杯,茶雖不是好茶,但這讓唐溪東找到一點與後世的相同點。
於是,唐溪東這茶水喝的很愜意。
“給大家盤個火炕,那樣晚上就不用挨凍了。”唐溪東沒有詳說。
柳蓮清也沒有詳問,隻是“哦”了一聲,於是便沒了下文。
累了一天的唐溪東想到明天還有的忙,便起身準備離開早點回去休息。
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柳蓮清好似夢囈的話聲:“你對山寨現在遇到的問題,有沒有什麽辦法?”
唐溪東有些詫異的回身,看著怔怔望著空氣的柳蓮清,覺得她真像是在說夢話。
他當然有很多辦法,但顯然即便是他現在說出也沒有什麽用處,沒有人會相信的。
用四五十年的光陰去見識那個飛速發展的時代,從兒時農村的大運動時代到後來的各種現代化,唐溪東真的可以很驕傲的說,我會很多你們不會的,隨便說一件就能改變你們的現狀。
但他不會說,至少不是現在該說的。
柳蓮清其實也不是真的去問唐溪東,沒有指望一個不熟悉山寨情況也從來不搭理山寨的書呆子能想出什麽辦法,她隻是被山寨的問題日夜困擾著,隨口無意的說了一句罷了。
說完,之後便放棄了。
看著沉默著的唐溪東,柳蓮清起身向著後院走去。
月光下,柳蓮清拉著長長的影子,影子是孤單的,少女的身子是瘦弱的。
但此刻腳下這片土地上的一千多口人的生死存亡是沉重的。
重到,唐溪東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扛得起。
夜裡,唐溪東呼嚕聲在屋子裡響著,至少他睡得很踏實。
第二日,少年們再次大呼小叫的吵醒了唐溪東,有些起床氣的唐溪東醒後也隻能無奈的苦笑。
架不住這群精力旺盛的少年人啊!
於是,接下來,便開始新的忙碌,接著挨家挨戶的盤火炕。
在前山院落群盤火炕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便是不像後山的隔閉,火炕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看得見摸得著。 於是今日,唐溪東帶著孩子們來到前山時,很多人臉上開始帶著笑臉,諂媚的笑,諂媚的奉承著好話,最後一句是重點,那就是央求唐溪東也能給他們家盤一個火炕。
沒人樂意挨凍。
唐溪東自然是笑臉回應,最後先敷衍著答應下來,然後用自己手頭還有活兒來推辭一下。
這一日,唐溪東帶著孩子們盤了五家,這群少年學東西很快,基本上不用唐溪東出手,也很少出口指點。
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徒弟,徒弟學得好師傅臉上也有光,他又不會留一手。
傍晚,當唐溪東再次疲憊的走進柳蓮清的院子時,這時候院子裡鄧大虎和劉大狗還有柳蓮清都在,一看他進了院子,齊齊抬頭。
看上去倒像是專程等候著他,唐溪東想了下便自嘲一笑,怎麽可能?這可都是大人物。
隻是不想,還真被他自己瞎猜中了。
“沒想到,唐公子還有這一手漂亮的泥瓦匠能耐。”先是帶著笑臉的鄧大虎笑著搭話。
“關鍵還是那火炕玩意兒,唐公子創的好。”劉大狗奉承一句,也是笑臉。
唐溪東一聽,原來在這裡等著自己。
自謙的笑笑,唐溪東坐在石凳上看向不說話的柳蓮清,等待著少女也奉承一句,隻是冷如冰石的少女依舊一副清冷。
“這兩日,寨中大家都說唐公子盤的火炕很好用,白天晚上都很暖和,既然公子都為那群皮猴子家都盤上了,不如就給全寨每一家人都盤一個,這樣到了冬日便不用擔心凍死人了。”少女這般開口。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唐溪東聽上去很是刺耳,當場便準備甩臉子拒絕,憑什麽啊?
但看著眼神滿是疲倦的少女,那怒氣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
這該死的書生,肯定是他原來的情緒影響著自己,發不出火的唐溪東隻能怪罪到前身身上。
最後,憋了半天,隻能為難的點頭:“義不容辭!”
說完有些自生自氣。
旁邊,鄧大虎和劉大狗對視一眼,臉上全是笑意,嘴裡連連感謝著唐溪東,哪怕沒多少真誠,但聽著順耳啊,哪像眼前這可惡的美少女。
“隻是,這幾百戶人家的火炕盤下來也不是一件易事,況且這兩日,我本人發現,用條石蓋成煙道保暖效果不怎麽好,浪費柴火不說,也折騰人。要是給大家都盤炕,條石就得換成磚石,所以,山寨中那座廢棄的磚窯還得燒起來,這樣一來就得花費不少時間和人力。”唐溪東趁勢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早就看不慣那些不規則的石料了。
“唐公子既然為大家盤火炕,這點要求自然是要辦到的,如今青壯也不再下山,倒是可以派給你指使,隻是有一點,之前燒磚的老師傅前兩年去了,這才使得磚窯廢棄,如今寨中沒人會燒磚,這……”鄧大虎露出為難,有些急躁的摸了摸臉上的刀疤。
“實在不行,就先用石料湊合著,反正就冷一冬天。”劉大狗想了想,嘀咕一句。
劉大狗的話讓兩個人有些意動。
唐溪東一看可不能讓對方退步,趕緊開口說道:“那怎麽行,要做自然是要做好的,否則不如不做。”
然後看了皺著眉頭的柳蓮清一眼,才慢悠悠的說道:“其實燒磚不難,我自己就會,你們隻管給我派人就好,隻是提前把話說明白,派來的人,一定得聽話,而且燒磚也需要時間,大家要先等幾天。”
“好,唐公子放心,誰不聽話,我就揍誰。哎呀,沒想到唐公子會的還真不少,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劉大狗搶著接到。
既然事情說定,鄧大虎和劉大狗便不多待,偕同而去。
於是院子裡便留下了唐溪東和柳蓮清。
柳蓮清盯著唐溪東看了半晌。
“怎麽,我臉上有髒?”唐溪東摸摸自己的臉頰,詫異的問道。
“之前,可不曾發現你懂得這麽多?”柳蓮清開口慢慢說道。
唐溪東趕忙笑著掩飾:“我會的很多,你不知道也很多,咱倆雖然成親,但我也不可能樣樣都給你說吧?”
一句調笑讓柳蓮清的臉色再次變冷,沉默不語。也讓唐溪東擺脫了差點被猜中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