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匠說:“普通法子煉出來的鋼容易脆。俺這法子只要向鐵水中加入一些便宜的東西就能讓鋼很韌。”
李不棄在心裡已經大概猜到了他往鐵水中加的是什麽,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個時代竟然已經發明這個法子了?古人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測啊。”
看到官吏工匠們都伸著脖子看呢,李不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金買馬骨的機會,立刻說:“若這個法子真的好用,便是朝廷的封賞不能令人滿意,我也會再奏請官家賞賜。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回去再說。”
李不棄的信譽一向是有保證的,老工匠樂呵呵地跟著李不棄到了李不棄的公事房。李不棄讓人端了茶來便把人打發出去,這才問老工匠的法子。和李不棄的推測完全一樣,老工匠的法子正是向煉鐵爐裡加石灰。
李不棄穿越前就是搞化學的,當然知道向高爐裡加入石灰可以去除鐵礦石帶入的硫和磷,不但提高了鋼鐵的品質,而且還有一個極大的好處。煤炭裡都是含硫的,因此用煤炭煉鐵會造成鋼中硫雜質高,導致煉出來的鋼非常脆,加入石灰與硫形成沉澱,就可以用煤直接煉鋼,不用再砍樹燒木炭了。
李不棄不是沒想過以後用這個法子發展鋼鐵工業,但是他不想讓人看成是無所不知的神仙,所以一直在尋思如何把這個法子自然地引出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不過老工匠的法子還很原始粗糙,會有很多問題。比如說加入石灰後爐渣的性質會有改變,如何出渣是個問題,於是李不棄便問為何以前沒有獻給朝廷。在李不棄再三追問和旁敲側擊下,老工匠終於說出他以前也曾獻過這法子,可是當時的那個官兒認為往鐵水中加石灰會增加廢物,純屬無稽之談,就把這事兒給卡住了。
李不棄對文官們的想當然已經無力吐槽了,只是當場就寫了為老人請封賞的文書,並向老人保證一定會給他爭取滿意的結果。最後李不棄告訴老工匠如果他去皇家試驗場把這法子改進了,能拿到更多的賞賜。老工匠臉都樂開了花,連連道謝後才離開了。
民間有高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撿到寶。李不棄就手又寫了一張告示讓書手們抄了,一個作坊貼一張,告訴各作坊工匠和官吏們,誰有能夠提高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的發展提出來都能得到獎賞,哪怕是自創在鎧甲上打繩結的法子比別的法子好,也可以討賞。
劉湜作為鹽鐵司的主管,李不棄的頂頭上司,天天有人把李不棄的一舉一動報告給他,但都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事情。李不棄說的第二次考試如期進行,結果又有一位主事和兩個小官給停職。這幾位跑到劉湜那裡去告狀,讓張堯佐不由有些擔心,但是沒想到劉湜卻息事寧人,跟王拱辰打了招呼把這幾個人安排到其他部門了事。
連著兩次考試,李不棄拿下了好幾個人,在胄案的權威一下子就建立起來了。但是張堯佐卻更加擔心起來,散衙回到家裡就把黃師爺叫來。
黃師爺走進張堯佐書房問:“官人回來了,可是有事?”
張堯佐讓黃師爺坐下才說:“今日李不棄又把幾個人開革出了胄案,劉禦史和王計相竟沒有趁機發難,反而息事寧人。這多半是欲擒故縱,與我們預料的後一種情形相似,看來王計相果然不止是把李不棄趕出三司這麽簡單。”
黃師爺想了想,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其實我倒覺得現在官人不必太過擔心了。當初我們推算了多少李不棄入主胄案後的行動?可是誰能想到李不棄會弄個考試出來,這下他要罷黜的就罷黜了,他要抬舉的就抬舉了,誰也說不出什麽來。當時我們沒有想到,只怕計相他們也想不到通過兩次考試就震懾了胄案上下,抓穩了權柄,還讓計相說不出什麽。”
“就從此事上看李不棄只怕早就深思熟慮了,下一步做什麽定然也會謀定而後動。現在按官人說的情形,李不棄在胄案勢力初成,又有官家作靠山,想來計相在職司上再難找李不棄的麻煩。若再想抓李不棄的把柄,就只能在錢財上打主意了,恐怕這也是計相現在不發作的原因。不過有官人在旁邊看著,計相要得手也不容易。”
張堯佐沉思片刻後說:“先生說得有理。只是看來老夫還要再提點李不棄幾句。禦史要查公使錢,就沒有幾個人能逃得掉的。李不棄家財萬貫,自然不可能去貪幾個小錢。不過還是要告誡他把公使錢理清楚,別著了道。”
黃師爺卻微微一笑說:“此事稍微一點即可,只要別讓他連累了官人。”
張堯佐搖頭說:“李不棄雖然是個小心謹慎的, 只是年輕人容易志得意滿,終究看不清深淺,就怕他小事上出紕漏,還是要仔細點播他一番。”
黃師爺說:“官人大概還不知道李不棄昨日休沐時在皇家公共圖書館說的話吧?”
張堯佐忙問:“他說了什麽話?”
“昨日李不棄去了公共圖書館,與名士邵雍、張載等人談論學問,其間他說做學問的目的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官人覺得這句話如何?”
張堯佐砸吧半天嘴才一拍大腿:“至言也!我輩讀書人的責任被這一句話道盡了!虧李不棄能想出來。”
黃師爺說:“李不棄先是貶《六經》為蒙書,現在又說出這句話來,可見李不棄是在不聲不響作學問,而且在學問上思慮甚深呢。呵呵,官人看李不棄又是辦圖書館,又是出題目讓人討論,這個樣子若是李不棄不能做官,只怕他就會去鑽研學問。李不棄已經弄出好多事了,若是他真的去作學問,只怕比做官還要令人忌憚,這豈不是更符合官人的意圖麽?還省了官人保著他,豈不是更好?”
張堯佐思量半天點點頭說:“先生說得是。只是就怕李不棄去作陶朱公,不作學問呢,所以還是讓他官位再往上走一走才好,那樣事情才不會有什麽萬一。”
“啊,我只是提個建議,官人自然比我看得更明白。”黃師爺很明白自己只有建議權,至於最後如何決斷那是張堯佐的事,不過只要最後這事兒成了,他就少不了半世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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