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兩天之後,浩大的隊伍到達清幽行宮。
每天都會有專人,從京城趕至清幽行宮,把最新的政務消息上報趙智,而趙詢則是以太子之位監國,留守豐京。
來的人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要一直待在這裡,一些牽扯到具體事務的官員,便會趕回豐京,兩者相距兩百來裡地,不算遠,騎馬也就一天的時間。
還有一些人,也就是過來玩上那麽幾天,隨後也是會離開,比如李勳,趙智並沒有點名非讓他來,但以他的身份,想來也是可以來的,還有楊炳林,同樣也是不請自來,他的姑母是楊貴妃,本人繼承了國公爵位,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然,每個人來的目地都是不一樣,有的人過來就是避暑,散散心,而有的人,則是另有目地。
清幽行宮並不是一座單獨的宮殿,而是一片建築群,核心是清韻殿,另外還有尚韻殿等等
尚慶殿,是清幽行宮以北建築群最大的一座宮殿,這裡如今是楊炳林休息之處。
這裡原本是為右相楊道臨安排的住處,但是楊炳林要來,楊道臨也就留在了豐京。
午時到的清幽行宮,整個下午,尚慶殿可謂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許多人大臣,紛紛前來拜訪楊炳林,最近的朝堂,楊炳林雖然沒有現身,但他的風光,無疑蓋過了所有人。
“六叔,秦安明相國前來拜訪。”
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此人叫做楊清或,是楊幼安的長子,楊炳林年近四十,卻一直沒有子女,自他繼任族長之後,楊幼安立即把自己的長子派到楊炳林身邊做事,用意不言而喻。
“既是秦相國到訪,我也就不打擾了,告辭。”
葛濤站了起來,拱手告辭。
“抱歉,準備留你吃晚飯的。”
葛濤是右相一黨的核心重臣,與楊家的關系極為親近,楊炳林雖為族長,也不敢自大,也是站了起來,臉帶歉意的說道。
“無妨,明日我再來就是。”
葛濤擺了擺手,隨即離開。
待葛濤走遠,楊炳林對著楊清或說道:“關閉大門,
再有人來拜訪,一律不見。”
“是,六叔。”
楊清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楊炳林走出了房間,靜靜站在大門口,秦安明與自己沒有任何交情,往日交往極少,此刻以他相國的地位,卻是主動前來拜訪自己,定然有要事相商。
楊炳林伸手摸著下巴處的胡須,對於秦安明的到來,心中有些猜測,或許會帶來自己想要的,想到這裡,楊炳林臉上頓時有了一絲笑容。
“文濤兄別來無恙。”
秦安明到來,頗為熱情的打著招呼。
楊炳林上前幾步,拱手道:“相國大人親自到訪,是我的榮幸。”
兩人年紀相仿,一個是政事堂相國,一個則是天下第一家族族長,手中掌握著強大的政治勢力,都不是泛泛之輩。
“文濤兄如此客氣,以後我可不敢隨意找上門來。”
“景守兄想來就來,楊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
兩人言語一番,對視一眼,皆是仰頭哈哈大笑,楊炳林隨即熱情的拉著秦安明的胳膊,走進了房間。
楊炳林與他的父親楊道嗣完全就是兩類人,一個婉轉謙虛,一個則是直接與強勢。
兩人坐下,互相打量對方,一時間有些沉默,待下人送上熱茶,關上房門之後,秦安明組織好了思路與話語,正要說話,楊炳林卻是直接開口了。
“秦相國此次到來,可是皇上的意思?”
秦安明有些愕然,到嘴邊的話被堵著說不出口,他與楊炳林沒什麽交情,但兩人在朝堂上也是共事多年,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彼此也是有些了解,秦安明只知道楊炳林這個人性格比較桀驁,做人說話都很強勢直接,但也沒有想到會這麽直接。
秦安明沒有急著說話,看了楊炳林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重新理清了思路,這才笑著說道:“我們難道不能把事情想的單純一些?”
楊炳林淡聲道:“我想要什麽,你應該知道。”
秦安明笑了笑,反問道:“你已經是楊家族長,手中的政治勢力,就連皇上也是要忌憚三分,可謂是權勢滔天,這難道還不夠?”
楊炳林沉聲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近百年來,我楊家連續七代族長,就算不能登立相位,至少也是六部佐官,我雖為楊家族長,卻是沒有官職在身,如此下去,豈能長久?”
楊炳林知道自己的情況,雖有山南甘氏與江南吳氏,以及族中長輩的強力支持,被扶上族長之位,但是自己至今無子,更沒有什麽能夠拿得出手的功績,更沒有顯赫官職在身,長久下去,自己在怎麽努力,在族中的地位只會慢慢減弱,直至被人取而代之。
秦安明看著楊炳林,淡聲道:“皇上給了你想要的,你又能為皇上做些什麽?”
楊炳林直視秦安明,沉聲說道:“朝局混亂,國事不順,外部如今又起風雲,胡族崛起,西域動蕩,恐會牽連隴右,此時此刻,我們更應該團結一心,共對外敵。”
終於說到正點上,秦安明的臉色也是變得嚴肅起來,沉聲說道:“你之所言,正是皇上所思。”
楊炳林問道:“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秦安明說道:“朝堂紛爭不斷,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唯恐天下不亂,四處挑撥,為了一己之利,不顧國事安危,實在可惡,皇上對此早已深表不滿。”
楊炳林眉頭一跳,輕聲問道:“相國大人可否說的具體一些?”
“嶺南觀察使葛鴻,遠在千裡之外,不明京城局勢,只是道聽途說,便是上書大放厥詞,妄言朝政大事,京兆府少尹趙少程”
秦安明一連說出了七八個名字,這些人,其實趙智早就想收拾了,並且已經通過政事堂有了定奪,只是詔書還未下達,楊道嗣便是突然去世,朝局大變,這些人全部倒向楊家,並開始上串下跳,四處挑撥,意圖渾水摸魚。
這些人的情況,楊炳林也是有些了解,連同葛鴻在內的一些官員,在朝中的名聲不佳,其中禦史中丞夏準,雖然平日裡為官低調,但是他的私生活非常混亂,在外私養的小妾便是有五六人之多, 私生子更是不少,並且為人貪財好色,很多人為其不恥,以前就多有大臣對其彈劾,趙智原本是準備把他拿下的,誰知朝局變化,趁著混亂,夏準反而掌握了禦史台的大權,這是趙智絕對不能夠容忍的。
楊炳林皺著眉頭,沉吟不語,一時有些拿不定注意,秦安明說的這些人當中,大多數都是他的人,一下子全部拿下,對自己的威望顯然會有不小的打擊。
秦安明看了楊炳林一眼,淡聲道:“文濤兄,為相者,當秉持公正,以法度為上,不然又如何能讓人心服呢?”
楊炳林全身微微一震,這句話,不正是父親楊道嗣經常念在嘴邊的?
“楊呂望生死,其禮部左侍郎,參知政事的職位,也應該有人接任了,時不再來,機不可失,若是錯過,皇上不會在妥協。”
說完這番話,秦安明深深看了楊炳林一眼,隨即起身離開。
楊炳林沒有起身送秦安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低著頭,整個人陷入到沉思之中。